第九十二章 風煙夾竹桃;海鹽幫鋤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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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大吉。浙江都司指揮由太倉港上京述職,旗艦炎龍號,天海豊隨行。”

    周破敵補充道:“顧大少,侯爺會在太倉港祭司海神,公開出行,為你們打這個掩護,但此事就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了。”

    “定不負望。”顧沉星接過周破敵遞來敏靜的手書和令牌,手書上以“浙江都指揮”金印加蓋殷紅印章。天海豊眾人都喜出望外,少庭高興地跳起來:“咱們大小姐真是智如諸葛,辯才也如同諸葛舌戰群儒!一下子就把綏遠侯爺都說動了!”惹月道:“都是群策群力,多虧齊大伯義薄雲天,沉星請他出來慷慨陳詞,一個年過花甲的江湖草莽都能如此,叫侯爺心中倍感振動。”顧沉星道:“也多謝哥舒姑娘的消息。”

    馬四爺道:“謝來謝去的,你們別高興得太早——此事一旦公開,不但楚三這貨盜賊要來,藏海王徐山、和貪圖他那萬金懸賞的匪賊們,恐怕也像鯊魚一樣聞著血腥要來了。”

    顧沉星奇怪道:“聽了齊大勇的話,倒叫我奇怪,徐山為什麽出萬金懸賞這顆寶珠?就算他和周敏靜結下仇怨,那他何不用萬金懸賞周敏靜的首級呢?”

    惹月道:“周侯爺說,上麵是滿剌卡王國帕杜卡王子寫給今上的國書,求救——那是否,帕杜卡王子為了求助,許諾了今上、或是給大明什麽條件,而這個是徐山絕不肯放棄的。”

    眾人都點頭。

    “看來我們要倍加小心了,就依計行事。”

    ******

    五月二十,諸事宜,太倉港祭祀天妃、飛廉,炎龍號、天馬號起錨揚帆,乘著南風往北而上。

    周敏靜在衛隊的簇擁下,天海豊聞名天下的少主顧速(顧沉星)、蘇惹月,和海鹽幫的齊老大一齊登上炎龍號。天海豊其他人登上隨行的天馬號。隨著號角聲響起,巨大的繡著天妃像的飛廉如意帆從炎龍號的主桅杆上潑喇喇放下,迎著南風鼓起來!

    “起錨,降帆——起航!!!”傳令兵打著旗魚和呼喊,從船頭到船尾。“天妃保佑!飛廉風神保佑!”

    海上往南吹的季風很好,均勻、穩定而有力,預計不用十天半個月他們就能到達永平港。平穩行駛了一天,夜幕降臨,前方是一片群島區,船隊放慢了航速,收起了帆,下了錨。旗語兵掐滅了燈籠,船尾觀察台上的觀察手打了個嗬欠,陷入假寐。整條船似乎在夜幕下陷入了沉睡

    在下弦月不懷好意的注視下,夜霧升起來了。月亮在霧後麵影影綽綽地發射出一個七彩的光暈,那幾艘仿佛與他們無意間相遇,其實一直跟隨著他們的小漁船,緩緩圍向炎龍號。炎龍號甲板上的兵丁並沒有注意,繼續悠閑地走著。

    那些小舢板的船板突然打開,露出裏麵一個個人頭,他們年紀不一,有的很老有的年輕,有的精壯但大部分瘦骨嶙峋,一看就是因利而聚的烏合之眾,腰上都纏著長長的麻繩,麻繩一頭兩個三叉鉤爪,用以攀爬船舷。

    楚老三壓低聲音道:“聽我號令!”

    ******

    惹月陪著周敏靜坐在客艙。敏靜心思重重,彈琴消磨時間,琴聲凝澀阻滯。惹月聽了一會兒,道:“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敏靜抬起頭,惹月知道她可以說話了。

    “侯爺出發時,我看到夫人依依不舍送別,侯爺難道是舍不得如花美眷,所以心事重重?”“夫人?——哦,你說明薇。”惹月眉頭揚起,心中道,原來那位始終得不到名分的美人,就是她。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既然孝期已過,這位明薇姑娘又對侯爺深情備至,侯爺何不施恩於她?”

    “嗯?”周敏靜敏感地挑眉,“蘇大小姐,天海豊仁義江湖聞名,但我侯府內院姬妾之事,大小姐也要打抱不平嗎?”

    惹月笑笑:“姑妄言之、姑妄聽之。放下過去,既是停止對他人的懲罰,也是停止對自己的懲罰。”

    “懲罰?我對她不好麽?四時節氣、噓寒問暖,衣飾家用、毫不苛待,公務不忙之事,我也時常看望臨幸,還要我怎樣?怎麽在你嘴裏,就成了懲罰了?”

    “侯爺,既然對方是無辜的,何不放下心中芥蒂,給這位明薇姑娘名分呢?”

    “名分?——你們女人怎麽老說名分的事?如果她真的是像她自己標榜的那樣,對我隻有真心、不求本侯的榮寵地位,那現在這種狀態,有什麽不好呢?”

    惹月有點語塞,道:“名不正、言不順。對於女子來說,沒有名分,始終沒有安全感。”

    周敏靜搖頭笑笑,撥了一下琴弦:“自作聰明。你說她對我深情備至,卻何以見得她不是貪圖我的地位和榮耀呢?

    你隻站在自己的角度,高高在上地以為在同情弱者,隻為滿足自己虛偽的仁慈心。你隻看到她和你一樣身為女子,那她當初作為陷害他人的幫凶時,對那受害者可有惻隱之心嗎?

    ——還是天海豊大小姐兔死狐悲,看到明薇,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想到自己身上了吧。那這番話,你是不是應當同顧大少說,而不是同本侯說。”周敏靜本來是謙謙君子,但因為在船上做誘餌精神緊張,說話也開始夾槍帶棒起來。

    惹月被他這番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

    另一方麵,顧沉星帶著陸劍羽、玄清塵和舒夜,以布巾蒙頭麵,往艙外抱著一簇簇鮮嫩的綠葉紅花。

    “我是這家鏢號的少掌櫃嗎?為什麽我活的像個長工啊?”

    “哎能者多勞,賠了賺了都是自己的嘛。千萬小心不要碰到,有毒。”陸劍羽安慰他。

    “你讓人家去唱空城計,當諸葛丞相彈琴,自然你就要下來賣苦力咯!”舒夜看到顧沉星吃癟很開心,快活地說。

    “這副車之計明明是你想的,我可不敢搶姑娘的功勞啊——我一定一五一十地稟告周侯爺,讓他為今天的事情記你一功!”沉星壞笑道。“哎哎哎,你不是說好了要幫我,不讓周敏靜知道我的存在嗎?”“好啦好啦,我答應你的就會做到。”

    “啊!花心大蘿卜,你聽,惹月大小姐在怨恨你呢,怨你不早點成親、給她名分!哈哈哈!”“誒你這個嫁不出去的母夜叉,你好意思嘲笑我?”“行了你們兩個正經點,我們要快點把這些夾竹桃葉子都搬到小船上,好放趁著夜霧放毒煙!你們再聊下去來不及了!”陸劍羽看不下去製止他們。

    “哎,早知道應該設計幾個人偶可以搬重物,手都抖了!”沉星聽到這話,伸手從她頭頂上越過去,幫戈舒夜拎了一捆枝子:“對呀,是哪位聰明的小姐拍著胸脯告訴我,這些人偶隻要做往前的圓周運動(他舉著兩捆枝子做出劃槳的動作)、往後的圓周運動還有停止,就萬無一失啦!”

    “對了,”玄清塵道,“哥舒姑娘,你是女子,對女子來說,名分真的是非常重視的事情嗎?”顧沉星打趣道:“玄道長,你是出家人,也問這事?”玄清塵正色道:“求道就是求真知。”

    戈舒夜道:“當然啦,在婚姻中,男子和女子要求東西是不一樣的。在大明的權力係統中,男子本身就可以追求權力,可以科舉當官免稅賦、可以征兵立功當官;而女子沒有權力,就隻能從婚姻中分得夫君某些權力的行使權。

    女子要求名分,就是要求權力。

    就比如黃明薇吧,沒有名分,在大明的律法上,她就隻不過是侯府的一個奴婢,在分割財產、犯罪、子女繼承上,和咱們這些販夫走卒沒有區別;而有了名分,她就是侯府夫人、侯爵娘子,誥命加身年享歲俸,就要和周敏靜等量齊觀,可以對府內仆婢、子女,可以對咱們,乃至對知府、太守發號施令。

    再比如說大小姐吧。咱們鏢局的經營、決策都不能少了她,但是如果打起官司來,她就不能上堂,隻能顧大少出麵。雖然說顧蘇不分家,但隻有蘇大小姐成了顧家大少奶奶,她才能在大明的律例上,享有對天海豊的處置權。

    所以大小姐才處處容忍你的拈花惹草、花心多情。”

    玄清塵聽了這番話,直眨眼睛道:“哥舒姑娘,原來我一直以為你傻乎乎的,原來蠻有見識的!”顧沉星則道:“啊?我拈花惹草、三心二意?我可是把惹月當成親妹妹的。我就不能追求我的個人幸福嗎?”

    “你的個人幸福就是風花雪月、吃喝嫖賭?你這叫東食西宿,你享受她行使女主人給你帶來的便利,卻不想給她女主人的位置。”

    顧沉星道:“你這話邏輯有問題,管理天海豊的人,一定就得是顧家少奶奶嗎?你才是輕視女性——惹月她就不能是天海豊的女掌櫃嗎?你把終身大事和經營鏢局混在一起,那我幹脆去娶一個最大的女客戶,豈不是一勞永逸,——你價值觀真夠市儈的!”

    “可你顧大少的終身大事,肯定和經營鏢局綁在一起呀!——幹脆你就娶漕幫販豬家的大小姐朱玉潤,一頭豬就能值二兩銀子,他們家一天就能賺五百兩!人家還是國姓哪!”“我看你刀法這麽好,你才適合嫁給殺豬的呢。這哥舒姑娘要是切起豬肉來,不光每次都缺斤少兩,還能直接賣、烤、肉!”“那我們豈不是成了行業上下遊,好好相處呀販豬家的倒插門!”“多多照顧生意呀,殺豬家的娘子!”

    陸劍羽踢了顧沉星屁股一下:“趕緊幹活。看好風向再煽風點火,別把自己熏倒了。”

    沉星搖搖頭:“我就是個長工!”然後幾人齊心協力,將堆到小船上的夾竹桃枝葉扔到火中點燃,有毒的白煙順著夜裏的海風,混著白色夜霧,朝炎龍號緩緩包圍去。

    ******

    火光,喊殺聲,鉤子拋上船舷的聲音。坐在天馬號客艙裏的周敏靜和惹月側頭,看著炎龍號上燃起的火光。

    “好戲開場了。”外麵箭矢如雨、火光如鴉,周敏靜羽扇綸巾,神色平靜巋然不動,掀開簾子,淡定地看著這一切,真如同草船借箭的周郎。惹月心中為他歎息了一聲,這麽好的水師兒郎,深情意重,怎麽會被流言蜚語說竟不是靠自己贏得勝利?

    不多一會兒,程翔一身硫磺血火之氣,披甲執銳進入艙中,下拜報道:“回稟侯爺,楚三所率領的海賊中了顧大少設置的毒煙,登上炎龍號不久便頭暈眼花、惡心嘔吐、心慌入如鼓,失去戰鬥力。不多一會兒被我們全部擒獲。齊老大正要奉您的令殺了楚三為譚二一家報仇呢。”

    “且慢,咱們快上炎龍號上去,關於徐山的事,本侯要親自審一審這個楚三。蘇大小姐隨本侯同去吧?”

    “侯爺吩咐,無有不從。”

    “顧大少呢?”

    “回侯爺,為了防止咱們的人中毒,他們在清理餘燼,一時半會空不出來。”

    “好,我們先走,破敵,你留在天馬號上,通知他們隨後會合。”“是!”

    ******

    齊大拖著奄奄一息的楚三,扔到周敏靜麵前。楚三中了毒,又中了流矢刀傷,看刀口,肩胛上白骨翻出,齊大真沒留情,眼見沒活頭了。周敏靜接過程翔的軍刀,紮在楚三麵前甲板上:“楚三,本官問你,你好好聽著。你勾結海寇,叛國是夷族之罪,不過我看在齊大勇的份上,隻要老實說,我饒你的家人,給你留個全屍,——徐山為什麽要以萬金懸賞帕特帕拉?

    給他喝一口五石散酒。”

    楚三看自己被荷槍實彈的水師團團圍住,這真是流匪搶到了正規軍身上——找死。嚇得麵如死灰,被程翔按著頭灌了一口熱藥酒,讓他在臨死關頭精神煥發。緩了一會兒,才磕磕巴巴地開口道:“不,你不、不知道……我,我是被逼的!藏海王,藏海王,不徐山,徐山是神仙!他有三頭六臂,無論是誰說的話,甚至你在想什麽,他都能知道!

    那日我聽譚二說,天海豊來借船,是因為貴人托了一顆寶珠,我本來隻是因為在海上賭賬欠了錢……沒想到這賭場是徐山開的。

    那賭場是一艘巨大的雙體樓船,兩條船通過虹橋聯係在一起,交錯如同仙境,像山那麽高,上麵的高樓閣有十幾層。有個名字,叫做銷香金窟。隻要上了這艘船,那就是進了人間仙境,美酒美食如流水一般,輪盤、骰子、骨牌、牌九……穿著十二單的美人身上發出昂貴的蘭麝香氣,從兩船之間的虹橋上旖旎走過,任人挑選;瓊漿玉液像噴泉一樣不要錢地噴湧;令人產生迷幻的紫色霧氣從花朵中噴出——所有你見過、沒見過的找樂子的方法,應有盡有。

    有一次我在海上走船,遇上了亂流,是一個大漩渦,大船觸了礁。我放下小船逃生,被這艘巨大的雙體樓船所救。我在那裏呆了七天,簡直是人間仙境啊!(這時楚三瀕死的眼神露出一種貪婪、感歎、沉溺的光焰,)如果再有機會上去,如果人能一直待在上麵,那這輩子也不算白活啊!大夏天烈日下,在又濕又熱又殺人的鹽池中曬鹽的苦、在每次出海都有三成人回不來的艱難人生中,隻要再登上那銷香金窟一回,也值了!”他說著竟然鼻涕、眼淚、口水一起流出來。

    “說徐山為什麽要得到寶珠?!”

    “我雖然在上麵快活了七天,可巨大的花銷、賭局花光了我所有的錢,還欠下了這輩子也不可能還上的債。天海豊被托寶珠的事兒,通過譚二到了我這裏,卻不知怎麽叫徐山知道了。——藏海王是神仙!(楚三神色一變,由剛才的癡迷、狂妄尊大,突然變成一種畏縮、退卻,好像一個毫無縛雞之力的幼兒要被打那樣瑟縮。)

    藏海王他是千手千眼觀音的大神通弟子,在世上有著無數個化身!他在我麵前,摸了一下我的頂門,立刻就把我咽進肚子裏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連我怎麽和齊大、譚二結拜,連我爹的墳頭朝哪兒,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楚三突然發起抖來。

    “他說,那雙體的銷香金窟是他的——而且不止一個他,好多個徐山,沒完沒了的徐山!他說,那寶珠,那寶珠中藏著一個秘密,若是我得到寶珠給他,他就能永遠存在,人間仙境就能永遠存在,——他不光讓我永遠呆在人間仙境,享受世間所有的榮華富貴極樂享受,還給我萬兩黃金,叫我的子孫後代也享福;若是不幹,他就會化成無數條蟲子,從我皮膚中、骨頭裏、腦子裏、眼耳口鼻七竅中活生生的爬出來!爬出來!!吃我的腦髓!啊啊啊,世上的人都瘋了,瘋了,你們都是屍體!——爛穿了肚腸!掉了手,掉了頭,掉了眼珠子!”他突然發出瘋狂的叫喚。

    周敏靜護住惹月,往後退了一步,防止被突然暴起的楚三傷到。“他沒救了,死之前的譫妄。再過一會兒,他就會屎尿齊出,很快衰竭而死。齊老前輩,看在兄弟情義上,給他個痛快吧。”

    齊大勇沉痛地做了個揖,然後在落下的飛廉如意帆前麵,對著天妃像磕了三個響頭。他拖起進入垂死瘋狂的楚三,對著暗黑的海麵,唱出他們結拜時插香頭如今要拔香頭時的誓詞:

    圓圓月亮掛在天,

    天妃龍王聽我言,

    送我兄弟下山去,

    敬請神靈多包涵!

    同生共死三十年,

    因為黃金義氣散;

    上有天來下有地,

    背兄殺人添罪愆。

    今日刀頭滾熱血,

    一拍兩散,一刀兩斷,

    閻王爺爺您睜睜眼,

    冤有頭來債有主,

    別叫咱好人到了地下還蒙著冤!

    譚老二,好兄弟,黃泉路上你慢些走,哥哥給你報仇啦!

    楚老三,冤孽,黃泉路上你穩穩走,哥哥弟弟共走這一程!

    *****

    炎龍號上的人都默默地站著,月亮撒在海波裏,碎成一片片金色的瓦片,他們看著須發皆白的齊大勇送別自己弟兄的亡魂。

    “魂兮歸去,聊逍遙兮容與。”周敏靜道。惹月轉頭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感歎道:我終於明白明薇姑娘為什麽這麽在意他了。周郎本來就是世上最好的男兒。

    ******

    乘坐小船從天馬號往炎龍號上去會合的顧沉星、玄清塵和戈舒夜抬頭,正好看見一股熱血從炎龍號高高的船舷上潑下來,在黑暗的海水中。

    玄清塵沿著炎龍號兵丁拋出的繩索已經開始向上攀登,顧沉星一隻腳踩在繩索上,回頭看著猶疑的戈舒夜。“哥舒姑娘?”“顧大少,我就不過去了,你答應過我的,不讓我見周……”“哦,對了。玄道兄你先上去吧,我有幾句話要交代。”他於是從繩索上撤下腳,回到小舢板上,為了不讓周圍人聽到,靠得很近,輕聲囑咐道:“你回天馬號上,一定要和劍羽、四爺呆在一起,讓他們保護你,千萬小心,知道嗎?”“放心。”舒夜點點頭。

    小船突然劇烈地晃蕩了一下,兩個人都重重地跌到,舒夜身上背著白鴉的箱子,差點就要把腰椎摔斷了,顧沉星眼明手快拉住她,兩人摔在舢板的船頭上,非常靠近海麵。

    戈舒夜突然發現:“那是什麽?”原來推著他們的船劇烈晃動的,是海底突然湧起一股赤色的浪潮,簡直像是人血一樣——那浪潮還在變得更加洶湧,平靜的海麵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渦流,劇烈地將小船推離炎龍號!

    “血池?!”戈舒夜不顧得男女之防,從顧沉星身上爬到舢板邊緣,當她看到海中血湧般的浪潮,不禁失聲大叫起來!“徐山給楚老三喝了血池裏的水,把他做成了永生的容器!他就在等著周敏靜動手除掉殺楚老三!”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血浪像突然躍出海麵的巨龍,將炎龍號和小舢板卷入高速旋轉的巨大漩渦中!顧沉星抱住戈舒夜的腰,才把她從被甩出邊緣拖回舢板上!

    “我們中計了!”視線中唯一沒被波及的天馬號像是在急速後退似!月亮像突然瘋狂的仙女,在空中高速旋轉起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