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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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想到了這些,想到了一些‘生前’的記憶。

    那時的他和自己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家庭雖然不算富裕,但也和這裏的村民差不多,有幾畝田地,種的一些莊稼,養了一些家畜,房子是木頭蓋成的,雖然有點小並且簡陋一點,但是三個人的家始終很溫馨。

    西邊相隔不到百米,有一戶人家和他是青梅竹馬,他叫她【阿姐】。阿姐的家比他家還要簡陋,她住在一間茅屋裏,夏天很熱,冬天也很冷。聽父母說,阿姐的爸爸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阿姐很可憐,所以他想成為阿姐的哥哥,照顧阿姐。阿姐人很善良,她會把好吃的讓給他,也會容忍他的任性。他想啊:明明自己想要像大人一樣照顧阿姐,反而被她當成了弟弟,雖然自己的確比她小,但也隻小一歲而已,相反,比自己大一歲的阿姐看起來很成熟,很像是一個大姐姐。

    阿姐成為了他父母之外第三個離不開的人。直到那一天,噩夢一般的經曆,讓他丟掉了靈魂,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床上,左手的傷口也被包紮好了。父親應該去田裏了,母親在外麵做著飯,一縷縷飯香飄進他的鼻子,他感覺到自己餓了。他從床上下來穿好衣服,和往常一樣,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他知道自己忘記了一些東西,也不願意再去回憶,他選擇了逃避。

    時間會撫平一切,左手上的傷疤已經消失了。

    這天,他等到了自己七歲的生日,一家人都很高興,母親做了一桌子的菜,父親還特意向伯伯要了一大塊牛肉,他覺得,今天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天了。

    沒錯,這天真的成了他最幸福的一天。往後的日子裏,一家人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可能是吵架了吧,他這麽想著,可就算是吵架,為什麽連我都不理呢?終於在一次晚飯的時候,他對父親問道:‘怎麽了爸爸?和媽媽吵架了麽?’父親放下手裏的碗和筷子,一聲不吭的回到屋子裏去了,母親則是對他笑了笑,這個笑容很不自然。可能就是吵架了吧。

    第二天,他起的很早,太陽都還沒有出來。他已經想了一晚,決定勸說父母和好。他來到屋外,父親正好扛著鋤頭準備下地,他走向前叫了一聲‘爸爸’攔住了他。父親的表情呆滯,雙眼空洞,繞開了他,但他不打算就這樣結束,反而抱住了父親的大腿。父親生氣了,一腳把它踢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四五圈,胳膊上流出了血,他不知道父親為什麽這麽做,但是他知道父親已經變了一個人。男人還沒有罷休,接著把鋤頭扔向他,他看到鋤頭飛來連忙蜷縮起了身子躲避,但鋤頭還是砸在了他的小腿上,鮮血滲過衣服流了出來,他疼的大叫。男人連忙抓起一邊喂羊的雜草塞進了他嘴裏,取下牆上掛著的麻繩綁住他的雙腿,丟進了豬圈裏。

    一個被精心雕琢的石頭從他的衣領裏冒了出來,他是第一次這麽近的看這塊石頭,是那麽的光滑精致。

    【阿姐。】

    一個一年沒有提起過的稱謂讓他淚如雨下,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別的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

    不知道在這豬圈過了幾天,也不知道來過多少人‘看望他’,還給他帶來了‘佳肴’希望他不要餓死,但自己搶不過這些豬,能吃到嘴邊的寥寥無幾,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多久,總感覺自己好像和它們一樣,不!是自己誤以為自己是人了。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償還,也讓你們體驗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覺!】

    【閉上你的嘴。】

    周圍的人邊說著,邊拿著竹竿抽打著他。身上的這些傷口還沒好,又增添了許多,紅的,黑的,紫的,一道道的一道道的,即便這樣,他也不斷咒罵著周圍的這群人。

    【我要把你們的心掏出來塞進你們嘴裏,讓你們嚐嚐是什麽滋味。】

    他咬牙切齒,深惡痛絕,即便滿嘴出血,也在用他的眼神和語言反抗著,周圍的人同樣滿是憤恨,抬起竹竿打在了他的臉上。

    ……

    終於等到了解脫的這天,一個十分眼熟的木籠被駕到它的麵前。

    ——

    ‘沒錯,我還要複仇,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我還不能死,我還不能死。’

    ‘至少殺掉一個人。’

    曾經的記憶浮現在它的腦海,一次次的鞭打,一次次的暴虐,複仇之心愈演愈烈,

    ‘要讓他們加倍奉還,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複仇!複仇!複仇!

    劇烈的複仇情緒充斥著它的大腦,強烈的意誌逐漸將它從深淵拉回來。

    ——

    插在怪物身體上的寶劍連同惡心的藤蔓已經消失,怪物的姿態也慢慢退化掉,一個赤裸裸的男孩躺在那。

    一一還在埋怨這個男人殺掉那個怪物,不停的捶打著男人,甚至還為怪物的死而流出了眼淚,完全沒有注意到怪物身體上發生的變化。

    躺在地上的男孩突然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一樣,瞳孔縮小,滿身是汗,一絲不掛。

    一一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朝它那望去,男人手疾眼快捂住了她的眼睛。

    它慢慢的坐起來,看著自己的身體,是一個十三四歲的人類之軀,它還在疑惑怎麽會這樣。

    男人從木箱中翻出一件衣服扔了過去,但它不領情,暴跳如雷,說到:

    【怎麽會這樣,你對我做了什麽?】

    【先穿上衣服吧。】

    【沒有了那把劍,你也就是個廢物了,複仇的時刻到了!】

    【不先穿上衣服麽?】

    【先殺了你,再去找他們算賬!】

    【所以,還是先穿上衣服啊。】

    兩人各自答非所問,自顧自地說著。

    這時一個七人的小隊從遠處跑了過來,他們應該就是安靈所說的救援隊。他們穿的很普通,隻有一人的衣服看起來很昂貴,他在他們中間,應該是領隊,左右各三,其中有兩個女生,還有三個人戴著麵具讓人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很快他們趕到了這片廢墟之上,領隊迅速掃過戰場,馬上看到了子之,他連忙上前扶起子之,靈脈很微弱,但是還活著。

    【素塵!】

    他對身後的一個女子示意,讓她治療子之。

    【文文,你和姬蒼救助傷員。】

    男子吩咐下任務,轉身走向一一這邊,距離不到百步停了下來。細看這個男子,年紀輕輕,氣宇軒昂,英姿煥發。

    【所以,怎麽個情況?誰來說明一下!】

    三個蒙麵人迅速到達男子的身邊,雖然麵前站的隻有四個人,但他們聲勢卻氣貫長虹。

    【煩,事情要變麻煩了。】

    男人被他們夾在中間,手裏好像還‘挾持’著一個小孩,怎麽看他才是反派。

    【那個……】

    【都給我閉嘴!】

    安靈被這混亂的展開弄得昏頭昏腦,她剛想對救援隊說明情況,就被化作人形的怪物厲聲打斷嚇了一跳,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它那裏去。

    盡管它披著一身厚實的衣服,也掩蓋不住纖瘦的身體,似乎大病初愈一般。它嚼齒穿齦,萬般痛惡,嘴裏振振有詞:

    【無論多少人,你們都得死在這,包括藏在山洞裏的那群人也一樣,絕望吧!沒有人會來救你們的。】

    【大言不慚!】

    其中的一個蒙麵人通靈出寶劍,蓄勢待發,卻被那個男人阻止了。

    【都別動。】

    蒙麵人完全沒有把他的話當回事,踮起腳尖,劍拔弩張。

    【都。別。動。】

    男人重複了剛才的一句話。

    他們四人全部被震懾住,蒙麵人的劍更是瞬間散靈破碎,剛才的孤傲氣勢一瀉千裏。一種從未有過的微妙感覺,就像是有一種無名的空氣滲透進他們的皮膚,穿過他們的頭蓋骨,空隆隆的質感麻痹著他們的大腦皮層,全身的唯一的感覺就是恐懼和死亡。讓人失去自我,失心崩潰的靈壓的感覺和這種完全不一樣,這是生物最單純的對死亡的恐懼。

    安靈看著像是丟了魂一般的杵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四人,好奇發生了什麽。

    【上她那裏去。】

    男人的語氣恢複了過來,他把一一打發給了安靈。

    【都說了,沒了那把劍,你什麽都不是。誰也阻止不了我的複仇,那老頭也一樣。】

    它指著男人的鼻子狂妄的說。

    【還在說複仇什麽的?放過他們吧。】

    【放過他們?】

    它對男人反問,曾經一群人拿著竹竿抽打他的那一幕似乎重現在它的眼前。

    【對,別糾結那些無聊的複仇了。】

    【哼?無聊的複仇!???】

    它低頭緊閉著雙眼不願回憶,敬愛的父親親手送他下地獄的一幕,慈愛的母親對他的慘狀不聞不問的一幕,盡管自己遍身是血,那些叔伯爺爺們依然不停毆打他的一幕,曾經的一幕幕不斷堆疊在它的雙眼中,化作了幾滴淚水。它的語氣突然急轉直下,扯著嗓子衝男人嘶吼著:

    【你懂什麽?放過他們?為什麽不放過我?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少在那裏自以為是,裝聖人了!】

    它揮拳打在了男人臉上,激動的它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嘴巴在不停的發抖,牙齒之間碰撞發出吱吱的聲音。

    它憤怒的拳頭沒有給男人造成任何傷害,反而男人回手一拳打得他滿嘴鮮血,摔倒在地。

    【既然執迷不悟,那隻能把你打醒。】

    男人的話沒有傳進它的耳朵,它看著滿是鮮血的雙手,又想到了曾經的自己也是天天以血洗麵,與豬同窩,生不如死。

    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實力差距再大它也要反抗,反抗自己的命運,反抗愚蠢,肮髒,令人唾棄惡心的天命。它再次將往事種種化作力量,站了起來,朝向男人揮動起了拳頭。

    一聲熟悉的呼喊打斷了它:

    【阿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