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貿易新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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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4年5月9日,大雨,睢陵今馬來西亞馬六甲市)。
    一場肆虐了兩天的風暴已逐漸停歇,風勢也開始變緩,但風暴帶來的雨水卻未有絲毫減弱的跡象,下得又急又大。哈德·瑟梅爾撐著一把油布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汙水橫流的街道上,朝遠處的商人俱樂部走去。
    那座三層高的俱樂部建於五十年前,是馬六甲城哦,這座城市被齊國人接管後已經重新命名為睢陵——僅次於總督府的宏大建築。無數途徑馬六甲海峽的商船在此停靠後,商人和水手們都喜歡在這座俱樂部匯集,談論著各自的海上奇遇,彼此交流著各地的商業信息,或者在經紀人的撮合下,完成一筆筆貨物交易。
    馬六甲城位於海峽北岸,交通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數百年來就是東西通衢的貿易商港,曾引得多方勢力為之爭奪。1642年荷蘭東印度公司聯合柔佛素丹王國將其從葡萄牙人手裏奪取原有曆史時空為1641年),並將統治一直維持到去年十月,轉交給齊國為止。一百多年裏,該地四易其手,爭奪之甚,可見一斑。
    不過,馬六甲城的繁榮在二十多年前便不複往昔了。齊國人先是在海峽東端占據了淡馬錫島今新加坡島)、龍門島今印尼巴淡島),成立海峽總督區。著力對這兩處島嶼進行一番大力移民和基礎設施建設,逐漸成為東印度群島一處重要的商貿樞紐。隨著齊國對印度及波斯、阿拉伯貿易規模的日益擴大,往來商船漸趨增多,淡馬錫島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繁榮,徹底將馬六甲城的光環掩蓋。
    另外,在馬六甲海峽的西端,齊國所據有的檳島今馬來西亞濱州市)殖民據點,背靠吉打、霹靂,以及北大年等幾個馬來土邦王國,發展勢頭也極為強勁,也奪走了馬六甲城的不少風光。
    而位置居中的馬六甲城,則顯得有些地位尷尬,平日裏,除了荷蘭東印度公司旗下的商船在進出海峽時,於該港停靠外,更多的外國船隻會選擇貿易機會更多、港口條件更好、服務功能更全的淡馬錫島停駐。
    不過,兩日前一場風暴突然襲來,途徑馬六甲的商船紛紛靠岸避險,使得港口停泊的船隻驟然增加,那些躲避風暴的商人和水手紛紛湧入城中,將沉寂的港口變得喧囂起來。
    哈德·瑟梅爾此前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港務管理員,所從事的工作內容就是檢查途徑馬六甲港的往來商船,確認他們所載貨物是否合規,數量是否吻合,是否前往不被允許的港口進行貿易,貌似權力非常大,許多船長們也對他極盡巴結討好,手裏落到的各種好處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在齊國人接手這座港口後,他自然就被那些長著一副東方麵孔的“峇峇”職員所取代,因為在齊國人看來,這些土生華人後裔可能更值得他們信任。
    離開東印度公司的崗位,哈德·瑟梅爾並沒有為此沮喪,也沒有悻悻的返回歐洲。他轉而在馬六甲港尋到了一份新事業——商品代理。換東方人傳統的叫法,就是牙人、掮客,即給荷蘭東印度公司旗下的各級代理人和其他外國商人推薦齊國商品和馬來特產,比如誰家的貨好,誰家的價格便宜,誰家交貨速度快什麽的。
    這份新工作比起以前在東印度公司的職位自然是缺少了些許的體麵。但他卻因為能言善辯,以及在此前的工作中與許多齊國商人拉上了交情,和馬六甲本地的馬來商人關係也處得非常不錯,總能及時拿到符合規格、數量、價格的各類商品,再加上他在東印度公司內部積累下來的人脈關係,幾個月下來,做成好幾筆大單子,傭金兩頭拿,收入竟然比以前高上了很多。
    托這兩天風暴的福,馬六甲城停駐了不少避險的商船,昔日較為冷清的俱樂部也立時顯得人聲鼎沸起來,樓上樓下都坐滿了喝酒聊天的人。
    嗯,這種情形下,應該有不少商業機會。
    “哦,今天俱樂部裏怎麽有許多齊國軍官?”哈德·瑟梅爾喝了一杯蜜酒甘蔗酒,即朗姆酒),看著靠窗的一側聚集了不少身著軍服的齊國軍官。
    “大雨天的,這些軍官總不至於待在軍營裏睡覺發呆吧。”來自葡萄牙的貿易商人卡爾梅洛·加爾德笑著說道:“畢竟,俱樂部裏有各種美味的酒水,還有解饞的下酒菜和零食。哦,當然,還少不了漂亮的女士,說不定就有一段美妙的豔遇。”
    “齊國軍人的紀律非常嚴格,不會在俱樂部亂來的。”哈德·瑟梅爾跟齊國人打了多年的交道,對他們的軍人也有一定的了解。除非是休長假,一般情況下,齊國軍人平日裏都不會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更不會勾引良家女子。
    嗯,不得不說,齊國軍隊戰力的強大,不是沒有理由的。
    “對了,瑟梅爾先生,作為一個消息靈通的商品代理人,有沒有價格合適的茶葉、咖啡,以及緊俏的鋼條,給我推薦一下?”卡爾梅洛·加爾德招呼櫃台上的侍者為哈德·瑟梅爾的酒杯倒滿,然後微笑地問道。
    “你需要秦國茶,還是齊國茶?”哈德·瑟梅爾眉頭一挑,臉上充滿了熱切的表情。
    “還是秦國茶吧,配備少量的齊國茶。”
    經常往來東方貿易的歐洲商人都知道,雖然齊國漢洲本土已經移植茶葉達五十多年,但囿於水土和氣候的因素,收獲的茶葉不論是從口感上,還是從品相上,普遍不如秦國大陸上所產茶葉,因而,絕大部分都淪為低檔茶葉,一般作為底層百姓的消費產品。
    而秦國茶葉與華夏文化相伴已走過數千年的曆史長河,自發現野生茶樹,從生煮羹飲,到餅茶散茶,從綠茶到多茶類,從手工操作到機械輔助製茶,期間經曆了複雜的變革,這一切遠遠不是僅數十年茶葉栽培經驗的齊國茶所能比擬的。
    兩者的茶葉價格一般會相差三到五倍,而那些經過多道炒青的頂級茶葉,甚至會有十幾倍的差額,價格堪比等同重量的白銀。
    當然,不論是低檔的齊國茶,還是中高檔的秦國茶,銷售渠道一般都掌控在齊國人手裏,攥取大量的貿易差額收入。
    “印花棉布需要嗎?”
    經過一番熱烈地討論,哈德·瑟梅爾很快就敲定了卡爾梅洛·加爾德的貨物需求意向。雖然,他要是駕著船直接去廣寧今印尼芝勒貢市),或者巴達維亞,所需貨物的價格可能還要便宜不少,但能直接從馬六甲提到貨,多少節約了路程和時間不是?
    愜意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又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希望能再促成一筆棉布交易,獲得更多的傭金。
    “哦,暫時不需要。”卡爾梅洛·加爾德搖搖頭說道:“歐洲不少國家對印花棉布的限製措施越來越嚴格了。很多國家實施各種禁令,以減少或者禁止棉布的進口。英格蘭為了推動本國的棉紡織業,規定所有齊國印花棉布,以及印度亞麻產品從此前所征收的20的稅,全部提高至25。在我離開歐洲時,他們的議會正在醞釀出台一項新的法令,規定進口印花棉布為非法行為,隻能進口白棉布到英國來進一步加工。而法國人為了保護絲綢和毛紡業,也頒布了若幹王室敕令和樞密院的裁決,試圖壓製棉紡織品的進口和生產。還有威尼斯、弗蘭德斯、西班牙這些國家和地區,都在對印花棉布實施不同程度的限製進口。”
    “哦?”哈德·瑟梅爾聽了大為驚訝,“照你這麽說來,那豈不是整個歐洲地區都在對各類的印花棉布實施嚴格的貿易禁令?歐洲那麽多國家,那麽多民眾,難道僅靠各自國家的棉布生產,就能滿足市場需求?”
    “歐洲國家眼紅齊國人的棉布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卡爾梅洛·加爾德說道:“歐洲國家原本以為,隻要對來自齊國以及印度的棉布不斷提高進口關稅,就能將他們的產品擋在外麵,並借機發展自己的棉布產業。但誰能想到,在加征了兩成以上的進口關稅後,齊國人的棉布仍有極大的價格優勢,對歐洲各國的棉布產業造成了巨大的衝擊。所以,很多歐洲國家便直接對棉布的進口頒布禁令,或者設置各種限製措施,以此保護本國的棉織品產業。”
    歐洲國家在數十年前,陸續頒布種種對棉布的貿易限製措施,這些政策最初是為了保護國內的羊毛、亞麻和絲綢等織品的生產者。及至現在,演化為鼓勵國內棉紡織品生產的明確發展規劃。通過這些貿易保護政策,讓國內那些無法與齊國棉織品進行自由競爭的國內生產商意識到棉布市場很有前景,減少貴金屬的流出。
    最早的印度棉布,以及後麵齊國大肆傾銷的各種棉織品,不但具有與法國、荷蘭、弗朗德倫生產的亞麻布相同的品質,而且在價格上,亞麻布至少是棉織品的三到五倍。品質上卻與亞麻幾近相同,但價格上僅為它的三分之一或五分之一,這就是棉織物的優勢所在。
    而英國由於長久以來專注於毛織品生產,非羊毛織品,如亞麻等麻紡織品,全部都依賴於進口,所以當時人們對於代替亞麻布的棉織物的進口並無太大抵觸,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成為齊國棉織品在歐洲地區最大的銷售市場之一。
    一些英國商人曾不無幸災樂禍地說道,齊國產的棉織物和平紋細布的進口,相較於毛紡織業,給法國、荷蘭、德意誌諸邦的主要製造業——亞麻業帶來了更為沉重的打擊。
    作為亞麻替代品流入的齊國棉織品,以其誘人的價格——日薪為8便士的勞動者工作兩周後便可購買2丈的價格,在短時間內就在英國得到了普及。
    獲得東方貿易壟斷權的英國東印度公司每年最大宗的進口商品除了茶葉、鋼條、五金製品、胡椒外,就屬棉織品為最。從高檔的齊國細紋印花棉布,到底檔的印度土布,在英國國內都有龐大的市場需求。
    可是,如潮水般湧入歐洲市場的齊國中高檔棉布和印度土布,卻對歐洲傳統的亞麻、呢絨製品造成了巨大的衝擊,而且看著每年海量的金銀不斷流向齊國,流向東方,已經被重商主義所蠱惑的歐洲各國開始逐漸限製來自齊國以及印度的棉織品,並試圖扶植本國的棉紡產業。
    可是,麵對齊國在生產成本和技術上的優勢,歐洲國家從一開始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雖然可以依靠不斷提高進口關稅的方式,逐步減少齊國棉織品的進口規模。然而,以本國效率低下而落後的生產技術製造出的棉織品,不僅質量差、印花圖文模糊,而且還價格高,這不是讓小老百姓當冤大頭嗎?
    歐洲棉織品同行在齊國碾壓般的產品優勢前,感受到越來越大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唯有獲取棉織品相應的生產技術,才能在價格和質量上與齊國產品競爭。
    事實上,數十年前歐洲開始製造棉產品,是建立在可以說是曆史上最引人注目的工業間諜活動上的。齊國織物在歐洲和其他地區消費者中非常受歡迎,是因為它們精美的圖案和亮麗的色彩和平民的價格。為了與質量絕佳的齊國棉布競爭,在各自政府的支持下,歐洲製造商試圖剽竊齊國的各種生產技術和知識。
    但囿於齊國嚴密的技術封鎖和出入境管控,多年來獲得的技術和方法實在有限。但機靈的英國人卻獨辟蹊徑,將目光瞄向了印度。
    四十多年前,齊國人通過一場戰爭徹底奠定了他們在印度的貿易主導地位,大量的棉織品蜂擁進入印度市場,在很短的時間裏便衝垮了印度的棉織業,使得無數的織工失去了賴以為生的工作。
    在這種情形下,英國人便從孟加拉地區大量搜羅和招攬熟練的印度織工,獲取並模仿印度的各項紡織技術。
    誠然,印度的棉紡織技術無法與齊國相比,但總比歐洲同行要高出一個水準,必然可以極大地促進歐洲棉織業的發展。在過去的數十年間,英國棉布印花商一直在搜集,並運用印度棉布印刷專業知識複製印度圖案。比如,孟加拉紡織品加工及當地人絲、棉染色流程記錄,或者類似性質的給棉紗或布料快速染上牢固的土耳其紅,又稱亞德裏安堡紅的真正的東方流程,充分見證了英國人對這種技術轉移一直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和“引進”。
    其他歐洲製造商也紛紛跟進,截止到目前,通過努力,法國棉產品製造商幾乎能仿製一切棉紡織品,但品質最好的齊國高檔印花棉布除外。哦,當然,成本上也無法與漂洋過海抵達歐洲的齊國中高檔棉布和印度土布相比較。
    盡管歐洲人迅速剽竊印度的技術,促使了歐洲棉織業的長足發展和進步,但是直到目前,來自齊國的棉布規模依然首屈一指。不過,隨著歐洲國家開始對本國棉紡織產業的持續扶持和保護,必然會對齊國棉織品的進口造成嚴重的衝擊。假以時日,他們必將會越來越多地擁抱國內的產業,向齊國製造發起挑戰。
    “既然,棉布的需求疲軟,那麽,我這裏還有一種新的齊國商品可以推薦給你。”哈德·瑟梅爾將齊國棉布的憂慮拋在一邊,隨即又向卡爾梅洛·加爾德推介另外的商品。
    “哦,什麽商品?”
    “那是非常一種神奇的產品。齊國人將其稱之為,橡膠。”
    “橡膠?……那是什麽東西?”卡爾梅洛·加爾德好奇地問道。
    “一種全新的材料製品。”哈德·瑟梅爾說著,將自己腳上穿的橡膠雨靴抬了起來,“瞧見了嗎?就是這種材料製品。我認為這是一種顛覆性商品,它未來一定會覆蓋到我們生活中的方方麵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