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戰爭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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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個傳統農業經濟到工業經濟最為明顯的變化,或許就是國家可以將大量人力物力投向武裝力量和戰爭工業。
    工業財富的突然放大,使國家可以供養一支更加龐大、更加專業化的軍隊。在這種生產力競賽中,整個世界逐漸形成了暴力技術和武裝力量的嚴重失衡,某個軍事大國以工業帝國主義的強大國力發起任何一場戰爭,麵對其他農業帝國如莫臥兒帝國)時,技術和軍事優勢幾乎完全消除了戰爭的代價。
    與此同時,數十年前所著的《進化論》中提到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叢林法則被擴展到人類社會,這為殖民主義擴張和對外戰爭掠奪提供了現成的借口,使某些人理所當然地認為“愚昧落後的種族注定要處於從屬地位或滅絕”,人類世界從此成為一個強者的戰場。
    在這種強權邏輯中,從來沒有弱者的位置,文明與道德是弱者的借口,征服與掠奪是強者的邏輯。
    弓箭作為人類發明的一件利器,它本身就是一件更高效的殺人武器。弓箭的出現改寫並主導了部分戰爭的曆史,直到槍炮的出現。
    火器出現之前,戰爭完全取決於士兵的體力與技能,這些需要先天素養和長期訓練。
    火器出現之後,身體技能已不重要,紀律、秩序與服從成為決定戰爭的關鍵,工業力量成為決定勝敗的重要支撐。
    在農業時代,野蠻民族依靠騎射等體力優勢可以輕易征服高級文明,但到了如今的工業時代,野蠻民族隻能忍受高級文明的任意打擊。
    進入工業時期後,所謂戰爭完全變成了工業生產力和技術資源的大比拚,而人隻是技術進步的試驗品,乃至無情的祭品。
    在大量生產的現代工業體係下,人們生產武器就如同生產其他機器一樣,沒有人關心它的用途,關注的是可以大量而低成本地生產和銷售。
    在海上實力比較,1725年,齊國海軍擁有各類戰艦及輔助船隻320餘艘,艦船總噸位為42.5萬噸,而英國海軍艦船不過200餘艘,而且中小規模艦船數量還占了不小的比例,總噸位僅為23.7萬噸,排在後麵的法國和西班牙海軍總噸位分別為14萬噸和8.5萬噸。
    齊國每年的財政收入高達近1.8億元,折合英鎊,那就是1.4億多英鎊每1金圓券相當於0.82英鎊)。而英格蘭每年財政收入在戰前才不過800萬英鎊,僅為齊國的5.7。
    不論是技術落後,還是國力上的落後,既是挨打的結果,也成為挨打的理由。
    “當我們駕駛著戰艦、端起火槍、支起大炮的時候,敵人才可以沉默安靜下來;否則,他們會喋喋不休地與你爭執。”
    或者說,隻要暴力足夠發達,就天然地擁有征服奴役別人的合法權利。
    正如墨子所言,“大國之君寬然曰:吾處大國而不攻小國,吾何以為大哉?”
    不過,雖然齊國海軍的實力已是排名世界第一,但他們仍然認為自己並沒有確立絕對優勢。在他們的海軍將領看來,要建立並維持齊國的霸主地位,他們的海軍實力要比除了齊國以外的其他四大海軍國家英、法、西、荷)實力的總和還要強。從而確保齊國可以同時接受兩個、三個甚至更多個國家海軍的挑戰。
    作為一名英格蘭貴族、擁有高潔品質的紳士,康普頓男爵從內心深處是極為排斥這次出訪行程。
    建國九十餘年,在取得一場又一場戰爭的勝利後,齊國人已經養成了目空一切的自大和驕傲。
    也曾有齊國學者聲稱,“一場戰爭的結果,往往在工廠裏就已決定了。”
    猶記得,我齊國曆年來進行的戰爭,好像從來沒有超過兩年,即使強大如莫臥兒帝國、波斯帝國之類的對手,那也是以摧枯拉朽般的戰鬥方式,將其擊敗,不得不被迫請降。
    對於所麵對紛爭和對抗時,齊國似乎完全沒有表現出神州大陸上儒家文明所標榜的任何溫良恭謙。
    正是由於巨大的鋼鐵產量,齊國建造了這個世界上90以上的鐵路,通車裏程超過35000餘公裏,而英格蘭連1英寸鐵路也沒有。
    在一些的齊國將軍眼裏,戰爭技術就是一門高尚而複雜的科學,是可以在戰前就能計算出最終結局。
    在這種巨大的實力差距下,英格蘭王國能與齊國相抗近三年之久,已然讓國內民眾驚詫莫名了。
    在齊英戰爭中,盡管齊國是跨越數萬裏海路,勞師遠征,但無論從何種維度上來看,無疑都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而目前,在齊國的軍工生產車間裏,生產燧發槍與生產五金製品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在機器的加持下,如流水般被源源不斷地製造出來。
    在秦始皇時代,以萬為單位快速生產的青銅弩機就已經實現了大規模標準化製造。
    在鋼鐵生產方麵,盡管英格蘭於數十年前從某種渠道得了焦炭煉鐵鋼)的技術,但年產量也不過區區四萬噸原有曆史,英國1720年鐵產量才達到2萬噸),而齊國的鋼鐵產量超過一千多萬噸,僅建業府的鋼鐵生產量就達兩百多萬噸。
    “落後就要挨打”。
    對於齊國的強大以及可能會麵對他們咄咄逼人的態度,英格蘭特命全權公使、維明頓男爵斯賓塞·康普頓在臨來漢洲之前,是有心理準備的。
    好好的在莊園裏騎馬射獵,或者在煦暖的陽光下,喝一杯下午茶,聊聊莎士比亞的戲劇,談一談農場和工場的經營情況。到了晚上,華燈初上,帶著漂亮的女伴,參加一場隆重的舞會,那是何等的愜意和溫馨。
    可是,他的摯友、英格蘭國王喬治二世無比真誠地請求他,為了拯救英格蘭危機,為了數百萬主的子民擺脫戰爭的陰霾,為了消除海上的封鎖,他必須要付出一定的犧牲,代表國王和議會親自前往齊國,麵見他們的皇帝和內閣總理,從而為結束戰爭做出最為積極的斡旋。
    政府首腦、第一財政大臣即首相的前身)羅伯特·沃波爾也表示,英格蘭王國真的無法再將這場戰爭進行下去了。
    皇家海軍艦船幾乎損失了一半,官兵也損失了一萬餘,數十名擁有豐富海戰經驗的將軍陣亡或者被俘,以至於皇家海軍幾無可用領兵之人。
    愛爾蘭也已經是烽火遍地,除了東北幾個郡尚在英格蘭人手中,其他所有的郡縣皆為愛爾蘭叛軍控製,無數的英格蘭和蘇格蘭移民遭到屠戮,婦人遭到淩辱,甚至就連孩童也慘遭毒手,以宣泄愛爾蘭人淤積數百年的憤怒和仇恨。
    愛爾蘭反叛軍不僅獲得了大量齊國的軍械和物資支援,他們甚至還有數千名來自摩洛哥王國的精銳黑奴禦用軍的協助,再加上無數愛爾蘭民眾的擁護和支持,使得英格蘭平叛軍隊已逐漸控製不住整個局勢,不斷往東北地區撤退。
    更讓英格蘭王國心驚的是,那個“老僭王”詹姆斯三世組織的雇傭軍在連續幾次失敗的登陸行動後,去年四月,竟然在一群蘇格蘭天主教貴族的策應下,成功登陸蘇格蘭,然後進軍愛丁堡。
    英格蘭地方駐軍在約翰·科爾將軍的率領下,倉促應戰,結果戰鬥失利,被詹姆斯黨叛軍前後夾擊,幾乎全軍覆沒。
    愛丁堡遂被詹姆斯黨叛軍攻占,一時間,整個蘇格蘭地區暗潮湧動,數十名蘇格蘭天主教貴族響應,紛紛起兵表示支持斯圖亞特王朝複辟。
    英格蘭王國政府不得不再次進行全國總動員,征召陸軍部隊,準備先行平定詹姆斯黨叛亂。雙方於諾森伯蘭高地連番大戰,雖幾次擊潰叛軍,但囿於地形限製,未能予以重創,使其敗退後,又卷土重來。
    再者,齊國海軍窺伺沿海港口,攔截並襲擊皇家海軍艦船,使得王國政府無法通過海路直攻詹姆斯黨叛軍身後,以至於戰線僵持,未能盡滅叛軍。
    皇家海軍遭到重創,使得無法獲得充分補給和支援的直布羅陀和梅諾卡島終被西班牙軍隊攻占,兩地軍民近萬餘悉數被俘。
    英格蘭王國駐馬耳他島一千餘官兵也於去年二月,被迫向齊國海軍投降。
    至此,英格蘭王國已然徹底失去對整個地中海地區的控製。
    軍事上不僅沒有起色,還頻頻失利,損兵折將,經濟上和財政上也糟糕至極,甚至有些讓人絕望。
    兩年多的戰爭,讓政府額外背負了八百多萬英鎊的債務,壓得第一財政大臣根本喘不過氣來。政府想繼續發行新的國債,也遭到市場的冷遇。
    也是,一場可能無法獲得勝利的戰爭,誰也不會做冤大頭繼續拿出真金白銀投入進去。
    海外貿易和漁業遭到毀滅性打擊,那些趁夜冒險出航的商船至少會有四成以上無法逃得過齊國海軍艦船的追殺。
    在蒸汽機的加持下,普通商船哪裏跑得過齊國戰艦的追擊?
    不能再打下去了,英格蘭王國根本沒有實力與齊國打一場長期的戰爭。
    人家的艦船一批一批地輪番從本土過來,仿佛永遠都打不完。
    更讓皇家海軍膽寒的是,齊國海軍在嚐到蒸汽機戰艦的好處後,陸續輪換前來歐洲參戰的艦船皆被換為蒸汽動力船,甚至還將那種“刀槍不入”的鐵甲艦一口氣派來了兩艘,肆意蹂躪皇家海軍戰艦。
    麵對如此內外交困的局麵,英格蘭王國準備向齊國屈服,哪怕為此付出一些沉重的代價。
    齊國人對英格蘭專使的到來,表露出一種明顯的勝利者姿態。仿佛是為了向英格蘭王國施加更大的壓力,在康普頓男爵抵達建業後,安排了一係列參觀活動,讓他充分感受到齊國的富庶和強大。
    擁有各種先進設備的建業造船廠,幾座巨大的船塢,密密麻麻的工人同時在建造數艘排水量在五千噸以上的商船。
    建業城中一棟又一棟高聳巨大的建築物,哐當哐當駛過的一列又一列通勤軌道街車,熙攘的街道上,車輛人員更是擁擠不斷,仿佛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戰爭的影響。
    夜幕降臨,天色雖然越來越黑,但街道上卻愈發明亮。一排排街燈陸續點亮,使得一條條街道宛如城市夜空下的亮麗玉帶;各種商鋪的也都亮起了門口的燈籠,服務員們站在街邊,聲嘶力竭地招攬生意;夜市、酒店、大商場,燈火通明,似乎燃燒的燈油如同白水一般不要錢。
    城市裏的工廠星羅棋布,裏麵晝夜不停地發出機器的轟鳴聲,一根根高大筆直的煙囪,像一片片茂密的城市叢林,矗立在城市的各個角落。
    數家最頂尖的研究機構,十餘家學科齊全的大學,數百座中小學校,以及政府承擔的八年免費教育,為這座城市輸送源源不斷的各層次人才。
    據說,這座城市的人口有六十多萬,每年創造出的財富絲毫不亞於一個中等歐洲國家所擁有的財富。
    而在齊國,像建業這種城市還有好幾座。
    在參觀了大齊重工的火炮生產車間以及鋼鐵廠後,康普頓男爵在日記中寫道:“在製造這些戰爭機器和這些可怕的毀滅性機器的地方,工人們輕鬆地操作著大型起重機、絞盤、杠杆和滑車等許多機器忙碌運轉,一切都是是那麽的新奇,又是那麽的高效。一門門威力巨大的火炮,如同農場中製作臘腸一般,簡潔而明快!”
    “機器時代的戰爭,已經不可能養育高貴騎士的氣概、勇敢、榮譽感、男子漢等美德。它強加給人的隻是赤果果毀滅的經曆,以及在單方麵屠殺的巨輪之下隻能成為微不足道的小東西的卑屈感覺。麵對齊國這種擁有強大工業生產能力的國家,我們的王國是那麽的無助,也是那麽的悲鳴。”
    “這是一種實力上的碾壓,更是國力上的巨大差距,高明的指揮藝術,無畏的作戰勇氣,在麵對齊國這種洶湧的生產製造力麵前,一切都顯得是那般的蒼白。”
    “機器的喧鬧聲總是站在暴力一邊反對聖潔的靈魂,站在死神一邊反對脆弱的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