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稅務稽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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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8年6月18日,大興。
在民調處大興分部的一間裝飾古樸的公事房內,民調處總製王炳森站在書案旁,手握著一支雕印著琺琅紋理的毛筆,凝神吸氣,正在潑墨書寫,臨摹前明董其昌所書《三世浩命》書帖。
董其昌在書法上有“邢張米董”之稱,即把他與臨邑邢侗、晉江張瑞圖、須天米萬鍾並列,乃是前明時期少有的書畫大家。
“六體八法,靡所不精,出乎蘇,入乎米,而豐采姿神,飄飄欲仙”。
作為官宦世家,更是曾為皇帝侍從官,王炳森的毛筆書法雖然無法與董其昌相比,但多年浸染,也是有幾分功力,豐神獨絕,如微雲卷舒,清風飄拂,尤得天然之趣,頗有幾分大家風範。在以陰森暴虐特務雲集的民調處,他有此番造詣倒是顯得那麽的“畫風迥異”。
不過在齊國,使用毛筆者寥寥,世人皆用書寫簡單方便的羽毛筆或者浸漬筆,使得這種流傳了千餘年的毛筆書寫方式在齊國境內有些勢微。
羽毛筆或者浸漬筆使用簡單,對紙張的要求也降低不少,對於推進齊國的科教文化的發展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
不過,這些“小巧”的筆在書寫過程中,似乎就少了幾分傳統古韻和美感,讓來自秦國的文人學者見之,常常嗤笑為“卑末小道”、“粗鄙之舉”。
隨著齊國經濟的發展,文化方麵也逐漸繁榮起來,國內不少文人和附庸風雅之輩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又開始將毛筆“撿”了回來,然後去臨摹書寫從大陸搜集而來的各朝各代名人書貼。
咱們齊國不僅有錢,而且還得有文化,不是嗎?
除了毛筆,各類書房擺件也開始堆到書房之中,以此來追慕宋明時文人的行止和心緒。
但是,經過數十年的承平歲月,秦國的各種手工藝製作卻極度繁榮,包括宮廷在內的諸多文房擺件均由造辦處各作坊承辦,除了座鍾、懷表、眼鏡、珊瑚等精巧之物是來自齊國外,鮮有他國產品。
“回總製,旬日前,我民調處便配合各地警察處、憲兵警備處對蛇鼠混雜之輩進行了重點清理和打擊,定然不會使得國慶日發生重大惡性案件。”何永廣說道:“另外,為了防止一些妖言惑眾之輩生事,我民調處皆安排精悍探子日夜盯梢和管控,當能避免大規模的群體集會事件發生。”
“是,總製。”何永廣再次躬身應諾道。
“明日下午時分,丹王殿下和皇孫殿下將會與英格蘭使團乘坐同一列火車抵達大興,我們民調處需做好必要的安全防衛工作。”王炳森繼續吩咐道:“雖然車站內外有禁衛軍和憲兵負責保衛,但外圍人群之中,卻不可不防,要安排必要探子嚴密布控,做到萬無一失。”
就像大陸秦國文人書齋案上總會陳設一些古玩擺件,並遵循“隨方製象,各有所宜,寧古無時,寧樸無巧,寧儉無俗”的美學原則,齊國一些王公貴族、高官顯貴、文人學者也是如法炮製,一切形製皆仿神州,以此妝點風雅。
泰平帝自去年重病一場後,身體大不如以前,便諭令太子監國,他則前往皇室領地南嶼郡今澳洲塔斯馬尼亞島)的離宮調養,一些難以決斷的重大事務則通過電報和快船報於陛下聖裁。
話說,秦國的工業發展程度自然是遠不如齊國的大工業模式,不僅規模偏小,而且技術落後,若是敢放開市場的,必然會被齊國吊打。
甚至不少精巧玩意,還是花費高價,從秦國進口買入,以此充點自己古樸典雅的書房。
呃,用後世的說法,也就是所謂裝個逼!
無論是酒瓢、筆筒、香筒、筆架、硯台,還是鎮尺、臂擱、墨床、屏風、幾案、棋盒,都是他們眼中的山林,心中的樂土,想象中的宋明儒雅之風。
“總製。”民調處大興分部情報司負責人何永廣敲門進入後,恭敬地站在書案後,將一份情報輕輕地放在桌上,“剛剛從廣陵分部收到一封電報,已初步探明英格蘭使團談判意圖和底線。”
“幾日後,便是我大齊國慶日,市井裏巷的貓貓狗狗都清理的如何了?”王炳森將何永廣叫住,神情嚴肅地問道。
“哦?”王炳森停下手中的毛筆,輕輕地將其放置在筆架上,從桌上拿起一張毛巾,擦了擦手,然後伸手抄起桌上的情報,認真地閱讀。
這個時期,秦國境內無論是皇宮內院,還是民間雅舍,都能見到瓷製文房器具的身影,如筆架、臂擱、筆筒、水丞形製等,種類異常豐富,且釉色多樣,常用墨彩、粉彩、青花、單色釉、冬青釉、粉白釉、粉青釉、珊瑚釉等。
“嗯,很好。”王炳森點點頭說道:“有些事,我們需要做在前頭,莫要搞出大亂子出來。要不然,咱們民調處上上下下都沒什麽好果子吃。需知,陛下性格溫潤,會體恤我等難處,不至苛責,尚能回護一二。但太子監國,諸般事務要求格外精細,可不會容我等疏忽懈怠,以延政事。”
嗯,這或許可以算是神州大陸的強勢文化輸出。
哪怕是這些古玩擺件的座托、幾架、箱盒等,縱然體型嬌小,但無論是在用料還是工藝上,也都是講究氣韻超拔的精品。
這些小玩意,隨著秦齊兩國之間的經貿文化交流,也逐漸傳到齊國,並影響到國內的風雅之輩,相應地帶動了秦國手工藝品的旺盛出口。
“是,總製。”何永廣接過情報後,就要轉身離去。
畢竟齊國崛起於蠻荒之地,建國不過九十餘年,這“精神文明”還需大陸的反哺和滋養。
“建業分部和廣陵分部做得不錯,著令嘉獎。”王炳森看完後,露出滿意的笑容,隨即將那份情報遞給何永廣,“稍後,立即將此情報發送給外交事務部情報室。哦,對了,要抄送一份給皇家侍從室,讓太子知曉此間事務。”
“是,總製。”何永廣聞言,立時心頭一緊,尋摸著稍後一定要提醒各部事務負責人,且不可掉以輕心,出個什麽紕漏。
雖然齊國境內尚無發生過皇室和內閣官員遭襲事件,但萬一來幾個神經病,衝撞了丹王殿下和皇孫殿下,或者襲擊了英格蘭使團人員,那可是大事件,萬不可輕忽。
“對了,少梁府今澳洲陽光海岸)發生稅務稽查人員遭殺害的案件,稅務總司要求我們民調處介入並派員支援。你稍後,知會行動處的梁督辦,讓他調幾名好手過去查查。……這些商人,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是,總製。”
嗬,少梁府的商人還真特麽膽大包天,竟然敢做出謀害稅務稽查人員的事情,簡直喪心病狂。
齊國在全國範圍建立了全麵的稅務征收體係,秉承“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原則,對國內所有商社、工廠,乃至全體國民征收國家稅收,同時還配屬了大量的稅務稽查人員,竭力做到征管對象能實現“應征當征”。
但是,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永遠不要低估商人的貪婪和私念。
偷稅,漏稅,隱瞞收入,做陰陽賬本、賄賂稅務征管……,種種脫逃稅收的行徑層出不窮,使得稅務稽查人員不得不窮盡各種手段和方法來應對。
每年稅務稽查,都會處理一大批偷逃稅款的商人和工廠主,輕則罰款、補繳稅金,重則抄沒違法所得,涉案之人鋃鐺下獄、流配海外。
但在永無止境的貪欲驅使下,仍有不少商人鋌而走險,以各種方式逃避稅收征繳。
兩個月前,稅務總司派出一隊稽查人員,前往少梁府潯陽縣今澳洲金皮市)稽核監察當地稅務征管工作。
可能是從中發現了一些地方商社和工廠主偷稅的蛛絲馬跡,還未向上奏報情況,便被某些不法商人雇傭黑惡勢力,趁夜襲擊了稅務稽核人員所入住的旅社,當場殺死四人,還偽裝用火不甚的假象,一把火將旅社給燒了。
此案震動了整個漢東省,稅務總司更是怒不可遏,責令當地警察處嚴加查辦,懲治所有作惡凶徒,為死難者報仇,更是要樹立稅務總司的權威。
尼瑪的,連“官差”都敢殺,真當我大齊的律法為兒戲嗎?
然而,少梁府和潯陽縣的警察在近兩個月時間的查案中,竟然毫無頭緒,遲遲無法偵破此案,更是連一個凶徒都沒抓到,讓整個案件似乎陷入到死胡同的境地。
這讓內閣及稅務總司不免生出一絲猜忌,地方政府該不會被那些黑惡勢力給收買了吧!
隨即,稅務總司移文民調處,希望讓他們介入此案,徹查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地方商人再有手段,總不至於能將民調處也給收買了吧。
而今,我民調處介入此案當中,勢必要查個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最後會掀出多大風波來。
——
夜幕降臨,閃耀的煤氣燈照亮了整個城市,繁華的街道上人流依舊如織,車水馬龍。
穿著絹綢長裙或者典雅馬麵裙的年輕女子們,小跑著穿過人群,留下一陣陣銀鈴嬌笑聲。
一些奢侈品店散發著獨特的氣息,玻璃櫃台裏陳列著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珍奇異物,引來顧客爭相挑選。
商販們在攤位前苦心經營,吆喝著售賣自己的貨,讓整個街道充滿了生意繁榮的氣息。
一位年輕的女子,身穿淡粉色的華貴長裙,在人流中搖曳生姿。她長發飄逸,麵容姣好。進入酒樓後,她微笑著與夥計點頭致意,目光中透著自信和驕傲。
就在夥計愣神之際,女子已在幾名同伴的簇擁下,一手提著裙角,款款踏上樓梯,朝二樓的貴賓廳走去。
“哇,我敢打賭,她肯定是皇室女子。”
“閉嘴吧!就算不是皇室女子,瞧著身份就不低,可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背地裏討論品評的。”
“瞧你膽小的樣子!我就背後品頭論足了,怎麽了?難道還能將我捉了去見官?”
“吳三,你就嘴賤嘛!說不定哪天就要禍從口出,得罪了貴人,將你扔到海外某個荒僻領地,讓你跟野人為伍。”
“嗤!我就嘴上說說,難道還敢將我治了罪,判了流配?咱齊國可是法令健全的國家,可不能任由權貴人物發落咱們。”
話語中雖然透出一股不服氣的口吻,但語調卻低了幾分,顯見是聽了同伴的勸,不敢大肆叫囂。
在齊國,雖然有各種法令製度,但那些權貴之家想整治你,何須通過法律和製度,僅用些許隱私手段,就足以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小老百姓,還是規規矩矩,莫要觸犯到了貴人。
“見過郡主。”
“見過郡主”
……
當榮安郡主齊澤茗甫一進入房間,在座的數名客人立即起身,拱手致意。
郡馬白少和麵帶微笑地走了過來,將妻子引到自己身邊坐下,並殷勤地取來碗筷,為她布菜。
“我這番來了,是不是叨擾到諸位叔叔伯伯了?”齊澤茗見在座的幾人都拘謹地不敢動筷子,也不言語,便笑著說道。
“郡主大駕光臨,我等實感榮幸之至。叨擾一說,委實說不上……”白元輝陪著笑,小心地說道。
“是呀,是呀,郡主此來,不僅讓整個紫雲軒蓬蓽生輝,也讓我等倍感榮焉。”白慶超也附和著說道。
“作為一個婦道人家,本不該這般拋頭露麵,但我身為你們白家的媳婦,卻不忍伱們一個個陷入深淵,行將赴死,而無動於衷。”齊澤茗斂去了笑容,麵色嚴肅地說道。
“嗯?……”
“啊……”
“郡主此言何意?……”
“郡主……”
聽了齊澤茗的話,不僅在座的白氏族人驚愕不已,就連郡馬白少和也是麵露驚疑之色,不知道妻子說出這番話,是何用意。
“近期,戶部和稅務總司行將啟動全國範圍內的財稅稽查,警察總司、民調處、憲兵警備處、大理寺、監察院等諸多部門協同輔助。”齊澤茗沉著臉說道:“此舉意味著什麽,諸位叔叔伯伯大概也清楚吧?”
“……”
在座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聶聶不敢言。
意味著什麽?
太子監國秉政,大概是想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成就,以證其位,便準備先從財稅方麵著手,要對國內商社和工礦企業進行稅務稽查。
莫不是要“殺豬”了?
“我大齊以工商立國,自由貿易為先,當不會有政策反複。”齊澤茗見眾人似乎未有領會她話語中含義,便耐著性子說道:“此番稅務稽查,非為曆朝曆代那般排商抑商,而是厘定稅務征收體係,正本朔源,嚴厲打擊不法偷稅漏稅之輩,以補國用之不足。我大齊經濟高速發展數十年,國中工商諸業亦為持續突進高漲,身家巨萬累不勝數。然,國之財政進項卻並未與之匹配增收。何也?”
“……”
“《左傳》有言,皮之不存,毛將安傅?未有我大齊國力昌盛,焉有百業興隆!商人辛苦置業,勞累奔波,所為利者。但若無國之衛護,利歸何處?諸位叔叔伯伯想來也是明白此間道理的,是吧?”
齊澤茗在酒樓中並未久坐,輕點幾箸,品啄幾口果露,便招呼郡馬白少和隨她離去,獨留一眾白氏族親繼續飲宴。
“郡主此番何意?”
“郡主是讓我們白家好生自查曆年賬本,旦有稅務遺漏,需立即補繳。”白元輝沉聲說道:“要不然,莫怪稅務總司查實後,痛下殺手!”
“稅務司的人查不了吧。咱們各家櫃上用的都是積年老手做的賬,就憑……”
“糊塗!”白元輝厲聲斥責道:“你莫要小瞧了政府的決心!積年老手做的賬又如何?隻要稅務稽查人員用心細查,總能尋到蛛絲馬跡!”
“二哥說的是。數月前,少梁府稅務稽查,若非是被尋到了痛腳,那些人也不會如此瘋魔,做出那等狠厲之事!罷罷罷,我等一介商賈,如何能硬抗政府雷霆之擊。且失些錢財,以避災禍吧。郡主此番言語,必然是從太子監國那裏獲得了充分信息,特為我白家警醒。”
眾人聞言,皆露凝重之色。
此次全國稅務稽查,難道是來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