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騰籠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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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政府怎麽還要往德化今摩洛哥丹吉爾市)移民?……這塊地不是才向摩洛哥人租借的嗎?”
啟月號輪機長胡元中與一眾船員剛剛抵達碼頭,準備駕船離港,便看到一艘排水量一千五百噸的機帆船正在“卸貨”,一隊移民排著長長的隊伍,背著隨身攜帶的小包袱,在幾名地方管理人員的引領下,緩緩朝貨棧區行去,不由大為驚訝。
“老胡,你這就不懂了吧?”啟月號二副陶洪強笑著說道:“德化港周邊數十公裏的土地雖然隻租賃了99年,你以為到期後,咱們齊國還要還回去呀!嘿,位置這麽重要的一塊地盤,自然要將它永久占據,方能鞏固和確立我們齊國在地中海地區的主導地位。既然要永久占據,那不得往這裏多移民,從而建立咱們齊國自己的基本盤。告訴你吧,也就是伊斯坦布爾是奧斯曼帝國的都城,位置極其敏感,要不然,以其連同黑海和地中海的戰略價值,說不定咱們齊國也要在那裏插一腳。”
“德化港及周邊地區可有不少摩洛哥人,該不會……”
“沒錯,以後這些人肯定要慢慢清理出去,然後會以我齊國本土移民和東方移民而代之。”陶洪強摸著下巴,想當然地說道:“雖然摩洛哥人較為順服,但他們的種族和文明畢竟跟咱們齊國人截然不同。更不要提,他們的宗教信仰,若是留在這裏,以後必然是一個潛在的隱患。你說說,他們信的真神教那麽狂熱,萬一將來把針對的目標對準咱們,還真不好應付。”
“有啥不好應付的。”胡元中很是不以為然,“就憑他們手中所拿的圓月彎刀,或者駱駝騎兵,還敢向我們齊國發起挑戰?”
“你可別小瞧這些被真神教洗過腦的教民。”陶洪強說道:“他們要是跟你拚起命來,是真的讓人頭疼。你沒聽說嗎?金州島今蘇門答臘島)上的亞齊王國又做反了,他們暴民刺殺了亞齊國王,還不斷發起對我齊國商人和定居移民的襲擊。陸軍先後調集了六千餘部隊去平亂,但到現在也沒徹底穩定形勢,全他媽的躲到山林裏,跟陸軍官兵展開遊擊戰。據說,那些暴亂分子,都是亞齊最死硬的真神教徒,根本無懼生死,著實讓陸軍官兵吃了不少苦頭。”
“我如何會沒聽說金州的事?”胡元中神色一黯,“四個月前,我有一個遠房表兄弟就是在亞齊境內遭襲,重傷不治而死於非命,留下可憐的孤兒寡母三人,也是讓人唏噓不已。依著我來說,我大齊軍隊的手段還不夠酷烈,應該將那些暴亂教民統統殺死,以絕後患。你說說,幾十年了,降而複叛,叛了又降,沒完沒了。”
“是呀,都該殺。還真他媽的邪門了,伱說信勞什子的真神教,難道比吃飽穿暖還要重要?”陶洪強拍了拍胡元中的肩膀,以示安慰,“一個個乖乖地當順民不好嗎?又不短他們一口吃食。雖然開荒伐木,礦場采掘辛苦一點,但最起碼,我們齊國不會讓他們都餓死。非要跟我們死磕,非要專信那個教。”
一名摩洛哥碼頭工人將“啟月號”的纜繩解開,隨即揮動手臂使勁地甩到了船上,然後露出討好的笑臉,看著船上的水手忙碌地做著船隻起航準備工作。冷不丁與船舷邊上的陶洪強凶狠的目光對上,不由心裏猛地一縮。
怎麽,剛才是動作慢了,還是自己的態度不夠謙卑,惹齊國老爺生氣了?——
鑲嵌在德化城中心的真神教之廟,又再度臨近神聖的每日祈禱之時。太陽還未落下,宏偉的建築已經呈現出深黑的色彩,而中央巨大的神龕則散發著前所未有的神秘氣息。
數百名教徒手持禱告念珠,幾乎是同步而自發地跪拜著,流露出頑強而崇敬的神情。金黃的夕陽投射在壁柱之上,在黑暗與光明的撞擊中,仿佛一股強大的能量在流淌,這是神明在庇佑著每個虔誠之人。
而隨著樂聲的緩緩響起,祭司長緩緩走到神龕前,手扶著印有先知的欄柱,腳步虔誠地合攏著。高傲的睿智先知形象龕前若隱若現,隨著樂曲的高亢,綻放著奕奕生輝的榮光。
整座廟宇被這光芒照映著,哪怕是最虔誠的教徒也不能掩蓋內心的震撼,不時有人低低哭泣或倒地拜服。
在這舉肅穆而虔誠的祈禱之時,天空似乎也呈現出一個奇異的瞬間。群星紛紛閃耀著連結天地之間的神願,仿佛所有的魔力都被它們聚集起來,等待著神龕中神明的降臨。
這樣例行的儀式每天都會進行,也是整個城市最輝煌和印記最深刻的莊嚴儀式。無所不知的神明注視著跪俯的教徒,也注視著這個世界,在等待著新的命運的孕育。
隨著悠揚的鍾聲停止,亞辛·布努抬起頭,虔誠地看著真神廟的圓頂,嘴裏輕輕地念了一句。
“願真神保佑我,保佑我的兄弟,也保佑我的所有家人!”
隨即,亞辛·布努跟著諸多的教民站起身來,拍了拍袍服的塵土,轉身朝廣場右側的集市走去。
自從丹吉爾城租借給齊國人後,整個市場上要比以前繁榮了許多,各種新奇玩意也是層出不窮,而且人也比以前要多了。
越來越多的外國人拜訪這座城市,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法國人、英格蘭人、荷蘭人……,但更多的則是齊國人。
他們帶著一船又一船貨物駛入丹吉爾港,有的是在此短暫停留,獲得相應的食水補給後,便會駛出海峽,徑直朝歐洲大陸而去,有的則在港口卸下貨物,然後通過馬車、駝隊輸往內陸腹地。
有來的,就有離去的。
摩洛哥的官員離開了,駐守的摩洛哥軍隊也離開了,主持祈禱朝拜的真神教大長老也離開。
接替他們的人自然是齊國人,他們的總督來了,他們的官員和書吏也來了,他們的軍隊也入駐了這座城市,承擔起保衛這裏的職責。
其實,作為普通的小民,亞辛·布努覺得被誰統治都無所謂,反正上層貴族都要對他們這些百姓進行無情的壓榨和剝削,賦稅沒完沒了,苦役也是永無止境。
作為外來殖民統治者齊國人,想來在對丹吉爾對他們百姓壓榨起來,怕是會更加肆無忌憚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齊國人好像並不怎麽瞧得上百姓口袋裏的幾個銅板,許多亂七八糟的賦稅先後被廢除,人頭稅更是被完全取消,使得丹吉爾城中數千居民的負擔立時減輕了一大半,讓所有人對齊國心生幾分好感。
更讓百姓驚異的是,齊國人在頻繁征發百姓營建城市基礎設施時,居然會提供兩頓餐食,而且還是那種厚實的烤餅。
齊國人在接收丹吉爾城後幾年時間,整個城市一直都在不停地進行改造和擴建,暢通的下水管網、平整的街道、宏偉的總督府、婉約雅致的東方住宅,還有林立的高樓大廈。
在短短幾年時間,丹吉爾城仿佛就完全變了一個樣,變得讓所有摩洛哥人都感到非常陌生。
若不是城中心有座稍顯破敗的真神廟以及不少古老摩洛哥建築,很多人會以為到了一座東方城市。
哦,說到真神廟,願真神寬恕齊國人吧。
早在數十年前,英格蘭人從葡萄牙人手中接管這座城市時,就以異教徒的名義,對真神廟予以大肆破壞,褻瀆偉大的真神,讓教民憤怒交加。及至偉大的素丹伊斯瑪儀在齊國人的暗中幫助下,驅逐了英格蘭人,重新收複丹吉爾,才使得真神廟得以重新修複和精心維護,讓無數教民心理得到真神的慰藉。
但齊國人入駐這座城市後,在花費巨大力氣改善和興建大量建築物時,卻單單遺漏了對真神廟的日常維護,使得神廟在歲月的侵蝕下日益破敗,許多殿堂和外牆甚至還都出現了破損和坍塌的跡象。
據說,真神廟長老曾幾次向齊國人提出資金申請,想要對真神廟進行翻修,但被對方以財政資金不足的理由加以拒絕。
齊國人沒錢?
那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這個世界上,要論哪個國家最為富庶,齊國稱第二,就沒有哪個國家敢稱第一。
你看看丹吉爾城中那一棟棟高大雄偉的建築,一片片整齊別致的住宅,還有設施日益完善的港口碼頭,美輪美奐的大酒店中聚集的財大氣粗且又驕奢侈靡齊國商人,他們怎麽會沒錢呢?
說白了,齊國人不太想讓真神教在這座城市的影響力太大。
是的,齊國人想要一個世俗化的丹吉爾城,想要一個徹底順服齊國人統治的殖民地。
據說,在埃及,齊國人好像也在不同程度削弱真神教的影響力,以推進地方世俗化管理。
可問題是,真神教已經在地中海南岸國家和地區盛行了一千多年,早已深入人心,其影響力豈能想削弱就能削弱的?
再者而言,若是在百姓的心中,沒有了真神教,那又該信什麽呢?
難道跟你們齊國人一樣,可以信各種各樣的天上神明?
“哦,真神呀!”亞辛·布努想到此,不由暗暗地向真神祈禱。
一輛豪華的馬車從他身邊快速而過,從透明的車窗可以看到,齊國商人摟著一名妖豔的摩洛哥女子,絲毫不顧禮教束縛,肆意的調笑,讓人見了,不由生出幾分憎惡。
“哈基姆好點了嗎?”亞辛·布努在市場上買了半袋粗製的麵粉,回到逼仄而破敗的家中,第一時間來到裏間,探視正在生病的幼弟。
“不太好,一直都在發熱,也吃不下任何食物。”母親抱著昏睡的幼子,臉上顯現出悲哀的神情。
“真神會保佑他的。”亞辛·布努伸手摸了摸幼弟發燙的額頭,歎了一口氣,“我已經向真神做了最為虔誠的禱告,它會賜福給哈基姆的,使他最終恢複健康。”
“真神能聽到我們的祈求嗎?”母親的淚水不斷地滴落,臉龐緊緊地貼在幼子的額頭上,低低地嗚咽著。
“亞辛……”父親嘴巴張了張,似乎有些猶豫,“聽說,齊國人的醫館有一種神藥,發熱的病人吃了後,在很短的時間裏就會完全康複。東街的巴紮老爺在幾個月前也得了哈基姆這種熱病,但他在齊國人那裏買了藥,就神奇般的痊愈了。”
“……”亞辛·布努聞言,臉上頓時露出為難的神情。
我們這種家庭有錢去看病嗎?
“亞辛,亞辛兄弟!……”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呼喊聲。
“什麽事情,伊茲兄弟?”亞辛·布努來到屋外,見是自己的鄰居和最好的朋友伊茲·阿布德。
“哈基姆怎麽樣了?”
“情況不太好……”亞辛·布努神色一黯,“除非,能將他送到齊國人的醫館,還有一線生機。”
“哦,不要難過,我的亞辛兄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伊茲·阿布德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安慰道。
“願真神保佑他吧。……你來找我,是有事嗎?”
“亞辛兄弟……”伊茲·阿布德臉上露出振奮的神情,“有齊國商人在征召海外開拓人員,隻要報名參加,就會有五塊銀幣作為安家費。到了海外後,每個月會發放三塊銀幣,包吃包住,一年下來還有兩套衣服。亞辛兄弟,我們一起報名去吧。……有了錢,正好可以給哈基姆治病。”
“去海外開拓?”亞辛·布努聽了不由心中一動,“隻要報了名,就給五塊銀幣嗎?”
“是的。齊國人不會騙我們的,此前數批前往海外拓殖的人好像都發放了足額的安家費。”
“可是……”亞辛·布努有些遲疑,“可是,此前那些前往海外拓殖的人好像都沒回來,他們是不是都死在了外麵?”
“不。”伊茲·阿布德搖頭說道:“齊國人說那些拓殖的人都在海外安家了,因為路途遙遠,所以才沒有回來。他們還說,隻要在海外拓殖五年,願意留下,就會無償分配一大片土地,還有馱馬和耕牛。”
“……”亞辛·布努仍在猶疑。
齊國人真的會那麽慷慨大方嗎?
身後的屋內不時傳來母親壓抑而悲傷的嗚咽聲,還有父親惆悵的歎息聲,無不在刺激著他煎熬的內心。
“好吧,伊茲兄弟,我們去看看。如果齊國人給出的條件真的像你所說的話,我跟你一起去報名,前往齊國的海外領地拓殖。”亞辛·布努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