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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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袍怒馬英雄鎧, 殘山剩水奪命槍。
    好名字!
    這槍法喬琰沒聽過,但聽來也不像個凡品。
    在翻閱了幾頁後她便意識到,她所猜的的確不錯。
    這本槍訣所對應的武器並不是尋常的槍,而是雙槍。
    準確的說, 這是一把能從中折成兩段來進攻的槍。
    在槍譜之上, 雙槍左掃右刺, 上崩下砸,裏撩外滑的進攻方式,於人物繪畫的拆解動作中被表現得淋漓盡致,而雙槍合並為一杆的狀態下, 兩頭都是槍尖, 又比尋常的槍要長上幾寸。
    這麽說來——
    “這槍打起來很狡猾啊……”喬琰摸了摸下巴感慨道。
    但她話說到一半又陡然意識到,對麵的係統如果覺得這是最適合她的武器,可想而知對她到底是個什麽印象。
    也……也難怪會說出交換條件是讓她寫一本交談的實用技巧來。
    再看一看自家這個傻白甜係統,個中對比真是一言難盡。
    她心中如此忖度, 卻沒再跟揭穿簽到獎勵一樣說出來。
    能達成這個交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自家的萌新係統也還是有點本事的。
    【這槍譜會不會有點複雜?】係統也在跟著喬琰一道看這槍譜, 不由犯起了嘀咕。
    可它旋即便聽到喬琰回道:“不, 這恰恰對我來說有利。”
    “殘山剩水……這是山窮水盡的絕命之槍,打法激烈且靈活,足以彌補掉一部分力量的缺陷。”
    她如今身在樂平, 短時間內不會有這麽多出謀劃策的機會, 尤其是以【謀士】身份獲得對應的謀士點。
    除非有對應的時機或者是有對應的成就,在這種情況下, 她能靠著謀士點的獲取來提升體質有些艱難, 隻能靠著自己的成長和鍛煉。
    對體質和力量做出了限製, 並不意味著她要放棄提升武力值這條路。
    她可以選擇用腦子打!
    對照著係統投屏的電子槍譜,喬琰將這把特殊的槍給描畫了下來,尤其要確保這居中的連接樞紐並未出現任何差錯,以求靠著樂平縣內的工匠也能將其複刻出來。
    有了這張圖紙,她便可以先做一把木槍了。
    樂平如今穀物暫且充足,在過冬的衣物上有楮皮衣,被她寄予厚望的山藥得到明年三月才能種植,也或許,因為極寒氣候的影響,需要往後推遲到四月。
    在此期間,她既沒有這個條件插手大漢中央的諸般決策,樂平縣中的各種設施也不能毫不顧及生產力情形地揠苗助長,在空閑之餘還不如用來提升自己。
    若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因為見到趙雲那把槍看著要比刀劍更有威懾力就是了。
    而在體力的提升上——
    她對樂平的發展尚且有一番規劃,對自己更心中有數,總不至於因為年少封侯,諸事順遂,便忘記自己還是個十歲的孩子,也還處在長身體的狀態之下。
    慢慢來吧,飯也得一口一口吃。
    對習武之事暫且有了些數後,她又摸出了一卷竹簡,在上麵寫起了接下來的計劃。
    除卻她這到了手的槍法之外,寒冬時節可做的事情有限,但也並非諸事停擺。
    比如說著令楊修來想的以對仗文字組成的識字之書,在嚴寒天氣造成的足不出戶情況下,正好可以趁機完工。
    蔡邕在創作欲旺盛地寫完了喬玄的數座碑銘後,也對此事頗感興趣。
    總歸這落雪時節,太行山對外的陘口道路比起先前更不好走,蔡邕連在身無要職的情況下想走親訪友也做不到,倒不如參與到這項活動裏。
    此外,樂平地界上已經有了在速成條件下完成的楮皮衣,那麽既有空閑的勞動力在,也有昔日蔡侯紙製造的經驗,正可以將一部分楮皮用來嚐試製作楮皮紙。
    當然,重頭戲還是在楮皮衣上。
    等到陸苑和唐氏之間製定的交易落定,樂平便等同於是半個供貨工廠,這也不是在農事停歇的時候會停止的工程。
    事實上樂平原本的縣民之中也有不少想要加入到這項工作中來的。
    喬琰給出的工錢的確不多,但在這時節多出一樣進項,還是被這位縣侯格外關注的項目,怎麽看都不虧。
    不過喬琰更屬意於給這些縣民另尋一件事做。
    倘若不算先前盤踞於太行山脈之中的黑山賊,樂平這地方其實是沒有遭到黃巾賊禍的影響的。
    但就像天災之中的寒凍與幹旱也或多或少對樂平造成了影響,大疫當真能夠免除嗎?
    從相對科學的角度分析,疫症的爆發地多為交戰之所,傳播後的集中感染區域則位於洛陽、南陽、九江、會稽這些人口相對更多的區域,但“被褐茹藿,荊室蓬戶”之家多染疫症,實屬漢末常態。
    對食水的不重視以及對環境衛生的疏忽,都助長了大疫的擴散。
    喬琰不敢確定,相比於曆史上的情況更快平定的黃巾之亂,在削減了原本的交戰範圍和死傷人數的情況下,這場會出現在中平二年的大疫是否還會出現。
    也很難說於群山庇護之下,樂平是否會遭到波及。
    她能做的也不過是提前做好準備而已。
    有楮皮衣在,寒氣入體受凍而病的情況必然會大有減少,防備的正是疫症於冬日及開春時節爆發。
    但這還不夠!
    在她的計劃之中,房舍內的清掃打理,不如也在這個冬日完成。
    她很難在這三五個月內讓這縣中萬戶都養出什麽康健體魄——即便她是華佗親自在此也做不到這事,能做的也隻是減少環境對大疫的影響而已。
    這便是樂平之內當下最要緊的幾件事。
    喬琰擱下了手中的筆,朝著開啟了半扇的窗子往外看去,望見對麵屋頂上的積雪銜接著上方的晴空一白,不由心情一鬆,又正有冬季少見的飛鳥驚掠而過,映入了她的眼簾。
    她也不免將思緒稍稍飄遠了些,想到了樂平之外。
    除卻先前在呈遞於劉宏的信中所寫的那樣,希望天子重視起戰事之後的大疫之外,在鮑鴻送信於洛陽的時候,喬琰也同時著人送出了幾封信。
    收信之人分別是曹操、皇甫嵩、盧植與朱儁。
    從現任濟南相的曹操收到的信中,便不難看出喬琰在這幾封信中所想要表達的想法。
    她先是對曹操來信所表達的問候做出了回複,將樂平所建喬玄祀廟的情況也交代了兩句,而後便將重點切回到了她最想說的事情上。
    【世叔所處濟南國,四方人流交匯之處也。
    去歲已見大寒,水道之冰堅厚,舟不得入江,今歲以十月寒風如冬時景象,料想尤不減天威。
    極寒生病,病重為疫,此非鬼神之作,亦非懸符可解,唯掩蔽野積屍,防相染汙,生者添衣飲沸,時開門戶……】
    這其中著實有不少過於理想化的考慮。
    比如說給生者添衣飲沸,別說喬琰在寄出這封信的時候,那楮皮衣都還沒拿出第一件成品,就算已經製作出來了,她也沒法供給給一國之地,更何況比起濟南國,並州要更為苦寒得多,也更需要此物。
    隻喝沸水更是個在如今看來容易,在此時卻顯奢侈的事情。
    稍有些可行性的也隻是在調研濟南國民生之後將意外病死餓死未及下葬的盡快處置妥當,避免出現細菌滋生汙染,尤其是汙染水源的情況。
    此外便是如喬琰這般預計執行的清掃門戶之舉罷了。
    她如今能做的也隻是對這些漢末名將名臣逐一提醒過去,指望於在他們清掃餘黨或是致力於民生恢複的過程中,為這場可能降臨的大疫再做一些準備。
    送信之人都早已折返,喬琰也隻能從這幾人回信的態度中看出,因她此前諸般行事,他們並未將她的話當做孩童戲言。
    但具體能夠執行到什麽地步,喬琰也沒法從他們的履曆中推算出個所以然來。
    她隻能在陸苑自晉陽折返的時候,因她帶回來的好消息暫時將注意力收攏回來,也稍覺心安幾分。
    “正如君侯此前所料,王氏並未拒絕於這個中間人。”陸苑回稟道,“唐氏也確實需要這個營生來重新在並州地界上建立威信,樂平既拿得出交易的籌碼和製作楮皮衣的人手與原料,要在交易中確立地位並不難。”
    喬琰看著陸苑帶回來的唐氏家主書信笑了笑,“這定價比我想的要低,我們在其中占據的利卻不少,你是如何跟他說的?”
    “這件事其實也不必我來說,唐氏近些年來的地位聲望不若從前,又不像是王氏一樣,子弟中有官運者不少,這雖是個賺錢的好時候,卻不如既接下了王氏的好意,又走一走名利雙收的路子。”
    喬琰的人先找的王氏,其中多少也有些潛台詞,能作為傳承世家的,怎麽也不至於短視到這個地步。
    “當然我還是跟他說了一句的,”陸苑回道,“君侯便當我是在狐假虎威好了,我說此為君侯在樂平的第一年。”
    她今日想顧及樂平的發展進程而不冒頭,但若在並州站穩了腳跟又如何?
    用“莫欺少年窮”來形容喬琰今時的狀態或許都是有些不那麽合適的。
    她已漸成了氣候。
    今日能擊破黑山賊,讓其安分地在她的手下做事,也能將楮樹皮衣作為一項與並州世家維係關係的橋梁,那麽,誰又知道她明日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唐氏是要一個長久且正處在崛起之中的盟友,還是要一筆在今冬快速聚斂的財富,這並不是個難以評判的事。
    “謁者因國強而腰直,這是君侯給我的底氣。”陸苑伸手指了指她身後帶來的車隊,“君侯所要的食鹽已買回,幸不辱命。”
    官鹽的價格不能擅改,但陸苑在此番麵對唐氏與王氏二位家主的時候,表現出的底氣和強硬,無疑讓這筆交易的收獲大有增長,這甚至要比喬琰親自出麵要更為合適。
    在她身上不難看出的世家氣度更是讓那二位容易多想的家主對她的身份多有猜測,也連帶著想到,喬琰表現出的潛力是否也讓其他世家搶先一步對她做出了示好。
    如此一來,這一筆交易之中她隱於幕後,卻也成了最大的受益之人。
    這一批食鹽的數量已經在喬琰預備囤積的量之上了。
    隻是大約這世上總不能是好消息接踵而來。
    中平二年的正月裏,一條令喬琰聞訊後便驚動而起的消息傳到了樂平。
    正月伊始,冀州、兗州、徐州、揚州、豫州五州迭起大疫。
    在五州之地表現出的疫情症狀上確有不同,但疫症一起,一旦疏於管理,便必然如滾雪球一般擴散。
    而這些地方,都是此前黃巾興起最盛之處。
    可這應該怪黃巾嗎?不!
    起義源於生存之艱,而這種活不下去的環境裏於正月時節也最容易為疾症入侵。
    造成這漢末流民四起環境的,又哪裏是不過借勢而起的黃巾,而是……
    偏偏伴隨這大疫橫行的災情而來的還有一條消息。
    州牧製度重啟。
    劉宏早先便同喬琰說過,州牧製度勢在必行,此時因大疫的緣故,天下再次人心浮動,他也正好將其重新推上了台麵。
    此事不難理解,大漢的諸多弊病到如今已是積重難返的狀態,劉宏又要製衡又要掌權,必然下州牧製度這一味猛藥。
    但看看這第一批州牧是何人。
    三位州牧分別是——
    幽州牧劉虞。
    益州牧劉焉。
    冀州牧皇甫嵩。
    除卻皇甫嵩當真是憑借著軍功升遷做到這個位置上,冀州也的確是此番大疫活躍的其中一處之外,益州天府之國與外隔絕,幽州遠處邊陲,此番可不在大疫橫行的範疇!
    此二處得了州牧統轄,其餘各州之地,又該當如何呢?
    程立和戲誌才等人朝著上首的喬琰望去,見她的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幾分沉鬱之色,但她又很快收拾了心情,在麵上恢複了以往的泰然從容。
    “此番敕命之中還有一條,著陳溫為揚州刺史,王允為豫州刺史,黃琬為青州刺史……張懿為並州刺史。”
    “既已重啟州牧製度,刺史位置上的大有可能被擢升為州牧——”
    “諸位,我們隻怕要會一會這位張刺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