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191(二合一) 豫揚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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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錢範生產銅錢的方式進而想到批量產出書籍, 那不就是雕版印刷的想法?
    隻不過澆築銅錢的“範”是陰文而銅錢是陽文,雕版印刷則是以陽文的雕版來進行書籍的印刷。
    喬琰在確保鑄錢之範的技術合格的時候,到底有沒有附帶有這樣的想法, 恐怕隻有她自己本人知道。
    畢竟銅錢上的“五銖”字樣越是清晰,當以後這“五銖”二字換成別的字後,也就越是能保證其筆畫的精準。
    但讓喬琰沒想到的是, 她隻是同意了讓蔡昭姬去參觀製五銖錢的場地,讓她將所見所聞給寫下來,以便在樂平月報中傳遞出喬琰的想法,進而穩固經濟, 促進錢幣流通交易, 卻讓昭姬開動了她的小腦瓜, 直接聯想到了雕版印刷上頭。
    這可能就是所擁有的地盤和人手增多之後, 堪稱幸福的煩惱了吧。
    先有諸葛亮和黃月英忽然跳到了她的池子裏,折騰出了棉籽分離的機器,後又有蔡昭姬忽然想到了雕版印刷的可能性。
    不過……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昭姬見到喬琰這個手勢先止住了話茬, 見她並不像是生氣,隻是限製她接著往下說, 這才小聲問道。
    喬琰回道:“你沒說錯, 但不是時候。”
    太早了。
    實在是太早了!
    昭姬的頭腦和聯想能力都不差,就連政治頭腦也因為跟著喬琰做事的緣故, 比起她父親來說好了不知多少, 但有一些問題, 還明顯不是她這個年紀的孩子能夠想得通的, 比如說——
    為什麽可以依靠書院手抄本的方式來進行書籍數量的擴增,卻不能夠讓書籍以印刷的方式,實現批量的生產。
    喬琰從佩囊中取出了一枚五銖錢。
    在這枚從並州錢幣三官中產出的五銖錢上, 無論是紋樣還是字樣都是完全標準的範本規格。
    她隨手以手邊的毛筆蘸墨在錢幣上塗抹了一層,而後將其扣在了麵前的紙張上。
    普通的墨與真正從事雕版印刷所用的油墨不同,但在此時要想說明問題已經足夠了。
    隨著五銖錢的挪開,在紙張上便留下了銅幣的輪廓與文字。
    她朝著印出的字樣看去,眸光中似有些許深沉,“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這隻是五銖兩個字,若是這不是一枚五銖錢,而是一塊刻有論語的板材,頃刻之間就可擁有不知多少份論語,數日之間,便能讓並州上至耄耋下到孩童人手一份。”
    這番話中所描繪出的這種可能性,著實是讓人心馳神往。
    可是喬琰已經在一開始就說了,不是時候。
    “昭姬覺得,以樂平如今的糧食畝產,要想做到民有閑錢,擴張書院的招生規模是很難的事情嗎?”
    蔡昭姬搖了搖頭。
    若是在兩年前,就像是給馬倫和任鴻趕車的那個車夫所說,他們要供給孩子去樂平書院就讀,就算是再如何省吃儉用,也還有些費力。
    可在這兩年的時間裏,並州的經濟水準比起周邊的其他地方不知要穩定多少,糧食的畝產也隨著耕作方式的優化調整逐年上漲。
    在州府發動涼州之戰的時候,他們非但沒有遭到戰禍的影響,反而因為州府向著百姓購入糧食,而在手中存下了一筆閑錢。
    如果書院擴張規模,降低一點入學的門檻,一些貧戶子弟可能也能得到就讀的機會。
    但實際上,目前書院內雖然有一部分人是這樣的出身,在整個書院內所占據的比例卻並不高。
    以蔡昭姬看來,喬琰在管製涼州的過程中所麵對的麻煩,並不像是外人所想象得那麽多,她是可以兼顧到此事的。
    可她並沒有選擇這麽做。
    這確實不是能用精力不濟來解釋的。
    她又聽喬琰問道:“你說我為何要讓並州世家子弟先進入樂平書院就讀,讓他們為你父親的名頭所吸引,自覺自己從中得到了好處。又為何要在將鄭玄接到並州來後,在對外擴招的旁聽名額中,分給了涼州世家不少?”
    這難道真的隻是在讓自己手中掌握有一批世家人質嗎?
    顯然不是!
    這同樣也是在達成盟約和讓利。
    沒等蔡昭姬回答,喬琰已經自己說了下去:“世家大族以其擁有多少卷藏書為榮,其所掌握的知識,在方今這個時代和黔首之間是斷層的。”
    “這是他們能不斷培養出優質人才的保障,也是他們能夠依靠著這些人才維持家族地位的保證。他們需要讓這些在學識上擁有淩駕於黔首優勢的子弟擔任官職,成為反過來庇護家族的擎天大樹。你說,如果我將書籍變成了唾手可得的東西,會發生什麽事呢?”
    蔡昭姬順著喬琰的話想了下去,意識到自己在樂平書院這種教授知識的地方待得太久了,以至於下意識地忘記了這種階級的差別。
    她若真是這麽做了,也就等於刨掉了世家發展壯大的根基。
    這是個何其危險的舉動!
    在原本沒有條件學習認字的人中,當真沒有能夠通過讀書識字而成為人才的嗎?
    倒也未必。
    君侯麾下的徐庶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所以通過擴張教育規模得到潛在的人才,不是沒有可行性。
    可一旦在此時做出這樣的事情,實際上也是站在了所有世家的對立麵。
    在如今掌控二州還需要世家勢力支持的情況下,這是一條內部生亂的取禍之道!
    以並州牧的權柄和並州的礦產資源,再配合上樂平侯紙的生產規模,要想生產出足夠的書籍並非難事。
    但從書籍到人才是需要一個演變過程的。
    在此之前,憤怒的世家足以靠著手中的力量對她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
    哪怕她手中握有的是一支足夠凶悍的軍隊,也並不能改變這個結果。
    世家大族的盤根錯節甚至並不隻是局限在一州各郡內,那麽屆時引發反撲的,絕不隻是這兩州之內的勢力而已。
    也不要忘了,喬琰自己委以重任的下屬中,還有不少出自世家的。
    這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決定,再怎麽對讀書人來說,是個美妙到不可思議的未來,在此時也是一道致命的毒藥。
    蔡昭姬走出喬琰書房的時候,神情中微有幾分恍惚。
    這種恍惚並不是因為她所提出的建議遭到了否定,而是因為當她在想明白了這一點後,聽到喬琰說道:“飯要一口口地吃,路也要慢慢走,我們得先確認不會一腳踩空再做出決定。”
    “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準確的回應,終有一日,我會讓並州境內,或者說是我管轄境內的每一個人,都有機會接觸到讀書的機會。”
    就像她說自己會讓每一個下屬都穿上棉衣一樣,在她認真而清明的目光中,絕沒有人會懷疑她這句話中的真偽。
    這份鄭重的承諾讓蔡昭姬相信:
    哪怕世家、寒門與黔首之間的階級衝突,在短期內難以消弭,她也必定會做到這一點。
    喬琰還說,她如今所做的種種,已經不是在走一條常人會選擇的路,所以她也並不在意再離經叛道一些。
    何謂離經叛道?
    蔡昭姬忍不住想到了姐姐。
    在她來到樂平,在書院中任教後,整個人都像是從灰暗轉向了鮮活的狀態,算離經叛道嗎?
    在教導學生的過程中,她將自己更多的情緒給了這些孩子,而不是丈夫與孩子。
    而這世上還有許多像是姐姐一樣的人,在天下的動亂災病以及貧窮麵前,被迫放棄一些本屬於她們的東西。
    她們姐妹還可以依靠著父親所傳授的學識,依靠著君侯的賞識,走出一條和先前截然不同的道路,可其他人呢?
    她想讓更多人得到這種改變命運的機會,便該支持君侯繼續走下去。
    現在確實還不能讓紙質的書籍批量生產,那就先以筆作刀,讓樂平月報進一步充當君侯的口舌,一點點地擴大它的影響力。
    直到她們前頭的台階都已經被踩踏堅實!
    喬琰自窗口望出去,就看到這還隻在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挺起了胸膛脊背,看起來很有一派要去上戰場的氣勢,顯然已經將自己的目標給想通了,便不由在唇角浮現出了一縷笑容。
    她也隨即朝著係統問道:“說起來,如果雕版印刷這種跨時代的產物真的在我手中出現,又被推廣開來,還能抹平其帶來的負麵影響,對任何一位主公來說都應該是有利的,應該是能算謀士點的吧?”
    “再有那備急方如果能夠推廣開來,所救治的民眾可以支援己方勢力的發展,我作為提出這個建議的角色,是不是應該也算是盡到了謀士的義務?”
    係統突然被她這麽一問,沒忍住吐槽道:【……在薅係統獎勵這方麵,你還是真挺不忘本心的。】
    但說歸這麽說,誰讓它的宿主已經沒打算好好做個謀士了,係統也隻能順著她的思路往下考慮了。
    【可以是可以,前提是你這兩點都能做到。】
    從絲綢之路引進棉花,讓民眾穿暖過冬,是不符合謀士判定的。
    但規劃備急方的成書、調和印刷術的出現和世家反撲之間的矛盾,卻符合謀士所為。
    在得到了係統這個肯定的答複後,喬琰雖說並不是非要指望能有這份收獲,在神情中還是多了幾分輕快之色。
    不過,昭姬這表現還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接下來她除了要對樂平書院的名單多加留意之外,還得多關注一下手下的奇思妙想了。
    若是跟馬鈞那種專注於民生發展和武器改進的,倒是無妨,若是哪位跟昭姬的想法不謀而合,又或者是幹脆倒騰出了火藥來,還是得先在她這裏過個明路再說。
    畢竟,她手底下除了張楊呂布張牛角這些缺心眼的,聰明人也多得很啊……
    真是讓人頭疼。
    可要是讓其他各方諸侯知道她在頭疼些什麽東西,大概會很有對她發來問候的衝動的。
    喬琰在六月裏完成的一係列巡視和委任都井然有序。
    為了合理調配涼州和並州的人力,也為了應對接下來的長安討董,她做出了將褚燕從涼州調回來安插在上郡,將呂布放在了涼州漢陽郡等一係列調度。
    在將並州的稅收數據全部核驗完畢後,開始和手下商定接下來的各項繳稅數額,以滿足作戰的需求。
    哪怕同時在進行涼州和幽州的軍事行動,在並州整體糧食畝產偏高帶來的稅收上漲,以及白道川軍屯的額外補充下,並州的糧倉依然處在滿盈狀態。
    再有兩三個月,涼州軍屯和並州地界又能迎來一次豐收。
    可有些人的日子就沒有這麽舒坦了,比如說,孫策。
    他看著麵前的賬冊皺起了眉頭。
    先前將袁術從九江郡擊退出去的軍事進展,根本抵消不掉他此時麵對的麻煩——
    缺糧。
    在孫堅還在世的時候,孫策根本不需要考慮這樣的問題,可現在這個天大的問題必須擺在他的麵前。
    他的糧食來源有幾個。
    一個是孫堅先前擔任太守的長沙郡。
    這地方現在也依然在他們自己人的掌控中,若要將糧食從長沙郡運到廬江郡,可以走長江水路順流而東,劉表也還沒有這個橫江攔截的本事。
    可要知道,他們去年是在秋收之後出兵的,長沙郡內的屯糧幾乎都已經充當了這一趟行動的軍糧,也被用於孫策隨後轉道揚州的所需。
    現在剩餘的存糧還需要用於朱儁統領部從的開銷,以應對劉表在擊敗孫堅後意圖全據荊州的舉兵壓境。
    若再抽調長沙郡的軍糧,無異於是要將此地送給劉表。
    對孫策來說,這地方其實有些雞肋。
    可一想到長沙太守畢竟是父親生前的職位,他便憋著一口氣也不想將其讓出去。
    那就隻能考慮廬江、丹陽、九江三郡的存糧。
    然而他得到的居然是此三郡的屯糧並不多的回複。
    想來也對,廬江在去年於袁術的進攻下隻能困守,根本沒能按照正常的方式從事耕作之事。
    九江因為袁術本人的統籌無度而處在一個消耗大於產出的狀態。
    至於丹陽……
    丹陽有山越盤踞,其中最負盛名者名為祖郎。
    別看周瑜的叔父周尚為丹陽太守,他也著實拿祖郎這家夥沒有太多的辦法。
    祖郎盤踞於丹陽郡的涇縣,從名義上來說也不叫山賊,但愣是給自己起了一個“涇縣大帥”的諢號。
    所以哪怕孫策此刻得了丹陽郡,身處丹陽的這些豪強也隻是因為孫策先進攻吳郡,而對他持有觀望之勢而已,本身依然處在相對獨立的狀態。
    真要說對他有幾分臣服,隻怕是沒有的。
    在這樣情形下,孫策出現缺糧的情況在所難免。
    畢竟喬琰資助他的也隻是耕地的工具,而不是一筆糧食。
    “隻要能撐到秋收就可以了……”孫策心中倍感無奈。
    在揚州各郡中,吳郡的麵積排起來得在末尾,可也正是這個小小的吳郡,當真是一塊硬骨頭!
    光是在嚴白虎這個家夥的手底下就有萬餘人,這些人對吳郡的地形了如指掌,行動靈活,哪怕孫策已經統兵壓境,攻殺到了震澤的位置,也不斷在給他製造麻煩。
    若是他的軍糧難以續上,隻有被迫撤兵一個結果!
    可他如何能甘心這一點。
    隻要他能取下吳郡,將會稽和豫章郡以北的揚州四郡全部收攏在自己的手中,而後開始平定內部的毒瘤,等到明年他就有足夠的底氣,憑借自己身上會稽太守的任命去拿下會稽,那麽再取豫章就不難了。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他身上沒有揚州牧這個職位,從本質上來說,他也和揚州牧沒有太大的區別。
    偏偏現在倒在了第一處難關。
    自他領兵到如今,對手下的兵將多有約束,令他們不得對百姓有所冒犯,可這好像未曾給他帶來多少好處,反而讓他在吳郡這裏遭到了迄今為止最不順的一戰。
    給他帶來麻煩的也並不隻是嚴白虎而已。
    他自丹陽進攻吳郡,先擊敗許貢與嚴白虎於烏程,此時在從烏程往吳郡治所吳縣的路上。
    然而在最新抵達他手中的戰報裏,鄒他、錢銅以及王晟等人又響應了許貢的號召,重新在烏程聚兵而起,各自統兵數千人,直接截斷了孫策運糧的後路,令他不得不退居於由拳。
    孫策勃然大怒。
    王晟此人在早年間曾經擔任過合浦太守,在告老還鄉後於本地頗具名望,憑借著這份聲名,他給孫策製造的麻煩著實不小。
    可這並不是孫策氣憤之處。
    “我氣的是他一度與我父親升堂,乃是舊交,我如今先取揚州,乃是為了擁有對陣劉表的底氣,他何故攔我!”
    張昭看著孫策這張年少氣盛的麵容,沉聲回道:“對他來說,將軍是在破壞規則,若是您先下會稽,他絕不會有任何的反抗之意,但將軍沒有揚州牧之名,無權進駐吳郡。”
    孫策冷哼了一聲。
    他若是先取會稽,吳郡這些人其實也並不會覺得他會放棄染指此地。
    倘以吳郡屯紮的兵力,直接從背後給他來上一下,可要比現在還難熬。
    不過這些人對他的興兵反抗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子布先生,你說我們若是此刻掉頭速攻烏程,將鄒、錢、王三氏的府庫存糧充為軍餉,能否挨到今年秋收?”
    也實在不能怪孫策在如此情形下依然保持了進攻的決定,而不是撤軍返回丹陽郡。
    吳郡本為他的故裏,就連他的母親吳夫人也是吳郡吳縣人,可這個近乎於回家的情況居然遭到了這樣猛烈的反抗,讓喪父後始終處在高壓行軍狀態的孫策,怒氣越發上漲。
    他不能退!
    一旦退了,這口氣就徹底鬆了,再想打回來就難了。
    在半月前他還盤算起了來個拉攏吳郡名士以改變聲望的想法。
    趕巧的是,他找了個頗為合適的人選。
    吳郡名士高岱因為得罪了許貢,在吳縣是混不下去了,隻能往南走,便退到了吳郡與會稽郡的邊界一帶,距離孫策所在的由拳不遠。
    此人在吳郡的聲望不低,還恰好和許貢有仇,在孫策看來,簡直沒有比此人要更適合拉攏、作為標杆的存在了。
    既然是要給此人示好,孫策也不吝於給對方看到自己的態度。
    聽聞高岱此人尤其喜好《左傳》,在讓人將高岱請來之前,孫策還捏著鼻子,逼迫自己多看了幾頁。
    結果人一請來,孫策與他說起《左傳》,高岱卻連連表示自己並不懂此道。
    孫策還以為高岱是在嫌棄自己英武有餘而文采不足,是個嫌棄自己的表現,當即就把高岱丟進了由拳的大牢裏。
    這造成了一個結果,高岱的親朋好友直接在由拳的府衙外頭靜坐示威。
    在孫策向張昭問詢進軍建議的時候,府衙之外的求情聲響還在不斷地往他的腦袋裏鑽。
    沒等張昭給出個宜緩攻的建議,孫策捂著直跳的額角說道:“罷了,不管這一趟能否收獲足夠的軍糧,我意已決,先攻王晟這老匹夫!”
    更讓張昭沒想到的是,孫策在出兵之前毅然決然地將高岱給砍了,而後才領兵直撲王晟所統帥的那一部而去。1
    正在為孫策把守九江郡防線的周瑜也沒想到,孫策會做出這樣一個草率的決定。
    他們此時的處境其實已不算太差。
    久處南方的這些揚州世家,尤其是江東四大望族的顧陸朱張四家,其實都不喜歡在上頭有這麽一個想要將揚州給蕩平、把控在自己手裏的少年將軍。
    孫策先解除了舒縣之圍,救下了陸康,算是和這四姓之間有了一個格外良好的開端。
    所以他們此時袖手旁觀,一麵是在自抬身價,一麵也是在觀望孫策的態度。
    對孫策擊退袁術出境,又將士卒約束良好的表現,他們還是頗為滿意的。
    周瑜也已計劃在今年秋收之後再尋他們聊一聊,試試能不能將這助力徹底拉過來。
    可正是在他盤算此事的時候,孫策先殺高岱,後又憑借著他足夠出色的統兵能力,接連擊敗了盤踞在烏程的幾方勢力,而後——
    對著王晟一族舉起了屠刀。
    若是知道孫策這頭的情況,可能劉備都要覺得自己麵對的那都不叫問題了。
    在討董之後,他從原本的清河郡丞轉為了濟南國相。
    這是個不算太差的位置。
    相鄰的泰山郡太守應劭和他在討伐董卓時期有了幾分交情,西邊的東郡曹操也同樣是老相識。
    而在濟南國內部,上一任的濟南王劉康,乃是在熹平三年由漢靈帝冊封的。
    因他是在濟南國絕封了二十年後重新立國,一貫以來都保持著謹小慎微的作風。
    傳到他的兒子劉賽手中後,依然保持了這樣的狀態。
    七年前,此地還迎來過曹操擔任國相,在這裏進行了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革。
    雖然曹操在濟南國相任上隻做了一年就辭官回鄉了,但他和濟南境內豪強之間的碰撞所產生的種種影響,一直到劉備在此地接手的時候還有不少保留。
    這讓劉備從原本一郡之地的二把手變成一把手,減少了不少適應的麻煩。
    對於他來說,這實在是個好好學習如何除殘去穢、治理民生的好地方。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當時間轉入昭寧三年光熹三年)的時候,他的鄰居曹操搶先一步對著兩個接壤的郡國動手,又迫降了另外一個,一舉拿下了兗州牧的位置,成為了他名正言順的頂頭上司。
    然而沒過多久,他又被委任為蕩寇將軍,負責出兵征討袁術這個逆賊。
    劉備有點茫然。
    但這並不妨礙他很快做出了決定。
    出兵是板上釘釘的必然之舉!
    不管是出於對哪邊朝廷的考慮,袁術的種種舉動都對得起“僭越叛逆”這四個字,出兵討伐勢在必行。
    此外,按照在給他送來的詔書中所說,這一趟出兵豫州,並不需要消耗他所管轄的濟南國中軍糧,而是由曹操來供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給了他一個摸索和上司相處關係的機會。
    雖然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安排得挺徹底的,不像是有什麽自主權的樣子,但雜號將軍的名頭,加上依然在手的濟南國相位置,對比劉備這個剛過三十的年齡來說,絕不能用時運不濟來形容。
    除了……
    曹操給的軍糧好像稍微少了一點。
    可劉備再一想,兗州東郡在洛陽之亂後收容了不少從洛陽遷出的戶口,食糧並不很充足,而像是陳留、濟陰、東平這些地方的太守國相水準不高,在去年積攢的存糧不多。
    這是可以解釋得通的。
    曹操還專門讓人來說了一句,說是他父親從太尉位置上免職後回到了老家譙郡,在此前討伐董卓的時候因擔心兗州生亂,就避禍到徐州去了。
    不過一部分家業還是在那裏的,屆時劉備率軍經過,可以再從曹氏塢堡中得到一筆軍糧供給。
    也算是很厚道的表現了。
    這麽一來,對於這場能提升自己名望的征討袁術之戰,劉備心中隻剩下了領兵取勝的信念。
    也別說劉備了,對於能再次擁有出兵的機會,打的還是袁術這種沒臉沒皮、奈何家世極高的玩意,張飛也心中舒坦得很。
    他拎著新打磨好了尖端的長矛,一副躍躍欲試之態。
    在他們於濟南國內募集起了兵將後 ,便在六月的尾聲,穿兗州各郡而過,直入豫州沛國。
    軍隊在沛縣休整了半日後繼續南下,直到在橫渡汳水之時遇上了袁術派出前來攔截他們的隊伍。
    這是他們和袁術之間的第一場交鋒。
    劉備到底是從黃巾之亂時期就開始統兵的,也在討伐董卓之時,於成皋經曆過幾場戰事。
    他早讓張飛作為前軍,防備的就是這等半渡而擊的情況。
    張飛更是鐵了心要打出個進攻豫州的開門紅,當即朝著對麵的將領殺奔了過去。
    雖是遠道而來,可張飛所率領的這一支隊伍自兩年前就跟著劉備了,怎麽也得算是精兵。
    張飛奔馬持矛,又端的是一派凶悍難有匹敵的狀態。
    在這一番拚殺後,袁術派出的這支隊伍被張飛擊殺了主將,餘下部從便要麽倉皇而逃,要麽當即棄刀投降。
    然而當劉備帶著後軍渡河,問起敵方將領身份的時候,卻見張飛一副幹了壞事的表現。
    “怎麽了?這人身份有問題?”
    他頂著劉備探尋的視線,支支吾吾地說道:“他叫喬蕤,是……並州牧喬燁舒的同族。”
    “直係的那種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