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如鼓。
    蕭劍明明腿腳不便，但每一步，都邁得無比踏實，臉上更是泛起輕鬆的笑容。
    可能這些年，過得太壓抑了。
    陳青鋒的出現，又讓他找到了依靠，這份依靠，並非陳青鋒有多大的本事，能給自己，多大的幫助。
    而是一種心靈上的依偎。
    蕭劍走出園區之後，打算搭乘公交車，再輾轉回家。
    走了幾分鍾，傳來一陣喇叭聲。
    蕭劍好奇，回頭望去，這才發現是陳青鋒和楚天行，他展顏微笑，“你們怎麽在這？”
    “上車。”陳青鋒揮手。
    蕭劍嗯了聲，進入商務車。
    “心情看起來非常不錯。”陳青鋒明知故問。
    蕭劍道，“這輩子，都沒這麽爽過，什麽狗屁的金槍王，老子照樣不給麵子，給他擠兌得灰頭土臉。”
    陳青鋒哈哈大笑，拍了拍蕭劍的肩膀。
    “這次算是，徹底撕破臉了。”蕭劍感慨，但是並不後悔。
    當然，他這一趟也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場所謂的意外，是徹頭徹尾的陰謀和騙局，而自己和死去的六位兄弟，均是成了可憐的棋子。
    “陪我去個地方？”蕭劍忽然提議。
    陳青鋒點頭，“可以。”
    隨後，蕭劍報了個地址給楚天行，楚天行輸入導航，朝著目的地出發。
    這是去郊區的路，出了國道，道路崎嶇，兜兜轉轉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三人來到一處陳舊的村落。
    想來也是存在了很多年了。
    有些人家還是紅磚褐瓦，連窗戶也是那種木頭框架，陳舊中帶著點歲月感，但冥冥之中，又比喧鬧的城市，多了股溫情。
    “溫釗是我第一個拉入小隊的隊員，綽號遠東豹，我喜歡叫他阿豹，這小子速度賊快，動作敏捷，是天生的突擊手。”
    “他和我一樣，京都本土人氏，不過生活在小山村。”
    “溫釗走了之後，便葬回了這處家鄉，除了下葬那天，幾年了，我都不敢去他的墓地看看，隻是，有時間慰問慰問他的家人。”
    蕭劍說到動情處，聲音哽塞。
    他曾經不止一次，鼓起勇氣想去溫釗的墓地去看看，可他怕，怕溫釗問他，為什麽，他們明明犧牲了，捐軀了，到頭來沒有被認定為烈士。
    “那天，溫釗就躺在我的懷裏，身體大麵積地流著鮮血，他的脊椎被打穿了，注定了命不久矣。”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一直念叨著真他娘的冷，明明六月天，偏偏冷到渾身發抖。”
    這是蕭劍永生難忘的一夜。
    他先後送走了六個兄弟，手足兄弟，上了戰場能毫不猶豫，將後背放心交給對方的生死兄弟！
    風在耳畔嗚咽。
    陳青鋒負手而行，沉思不語。
    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
    他陳青鋒的十三年戎馬生涯，又何止一次，親手送走自己的兄弟？有時候閉上眼，就不自覺地看到那一張張，年輕的，正值風華的臉。
    他們死在了最年輕，最獨當一麵的時候，很多，連戀愛都不曾談過！
    “對不起，沒控製好情緒，讓你們見笑了。”蕭劍反應過來，使勁地擦拭自己的眼眶，可平時的他硬氣得很，這會兒，怎麽就不爭氣了？
    眼淚嘩啦啦地墜落，一顆一顆，就是止不住。
    村口位置。
    一位老人默不作聲地蹲在那兒，蓬頭垢麵，手裏抱著一根拐杖，雙目渾濁，看年紀應該七十多歲了。
    “大爺。”蕭劍一把迎過去，連忙攙扶起老人。
    陳青鋒若有所思。
    蕭劍搖搖頭，語氣低落道，“這是溫釗的爺爺，溫釗走後，老爺子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
    “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難怪蕭劍認識。
    “蕭娃子？你來了啊，吃飯了沒？”老人這會兒狀態還行，一眼認出蕭劍，拚命抓著對方的手，噓寒問暖。
    蕭劍道，“我吃過了，吃過了。”
    老人依舊不肯放開蕭劍，拉著他，往村子裏走。
    陳青鋒跟上，他四處打量，沒有想象的那般貧窮，也沒有那麽富裕，勝在自給自足。
    沿途不少鄰居，好奇觀望，主要注意力還是陳青鋒，應該是沒見過這麽氣質超凡的青年人，於是多看了兩眼。
    “你說，我家釗釗那麽乖，那麽聽話的孩子，怎麽老天爺就不開眼，讓他就這麽走了？”
    “釗釗啊，爺爺想你想得好辛苦。”
    “他們欺負我耳背，欺負我年紀大了聽不清，背後說你犯了錯誤，所以沒資格蓋那麵旗幟，可是……，我不信。”
    “你是我養大的，你什麽人，我還不清楚嗎？釗釗啊，爺爺時常做夢，夢到你說，你被洗清了冤屈，嘿嘿。”
    老爺子呢喃自語，這些話，也不知道在說給蕭劍聽的，還是自己聽的，又或者，給在天上的孫子聽的。
    “去查一下，到底誰在風言風語。”陳青鋒吩咐楚天行，後者點頭，先一步離開了。
    同時，追到老爺子跟前，語氣溫柔道，“你家溫釗是英雄，頂天立地的英雄，我這次來，就是為了解決他的事情。”
    “英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老爺子拄住拐杖，盡量瞪大眼睛，看著陳青鋒，布滿皺紋的臉頰轉瞬間老淚縱橫，“是真的嗎？”
    “英雄，嗬嗬，可笑，你家溫釗都死多少年了，真是英雄，早給他正名了，犯得著挨到現在？”
    “小夥子，理解你安撫老年人的善意，但話不能亂講，你這睜眼說瞎話，隻會給老溫不切實際的幻想，到時候他死不瞑目，沒等到正名，你負責呀？”
    陳青鋒沒想到，自己一番話，竟然讓路過的幾位陌生人，條件反射般，開始擠兌自己。
    而且，嘴上說著為老爺子好，背後的惡毒心思，昭然若揭。
    “跟你們有啥關係？鹹吃蘿卜淡操心。”蕭劍冷下臉，嗬斥幾人，後者切了聲，連翻白眼，恥笑之意越發明顯。
    陳青鋒無奈搖頭，看來，這老爺子，在村子裏活得非常艱苦，流言蜚語一日不絕，老爺子就會多一日的痛苦。
    “先去家裏看看，其他的後麵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