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共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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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然此時乃是盛夏時節,但深夜的河水卻是冰涼刺骨的。
    樓西月和傅觀兩人一前一後地失足落入水中,水花撲到臉上,兩人都嗆了幾口水,身上更是被刺得一個激靈。
    樓西月掙紮著浮出水麵大口呼吸,一扭頭卻見傅觀的臉色不太好。對方臉色慘白,看上去沒什麽血色。
    而與此同時,樓西月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方才嗆入喉中的河水裏,隱隱約約帶著一股血腥氣……
    她意識到什麽,然後一把抓住傅觀的胳膊:“撐住,別死了,我還有帳沒有和你算清楚。”
    說完,樓西月便帶著傅觀朝著河流的下遊遊去。
    隻是河水湍急,加上和黑衣死士纏鬥了半夜,樓西月帶著傅觀難免有些力不從心。一層又一層的水浪打過來,漸漸的,樓西月也感到頭暈眼花,雙腿沉重。
    不知在河中遊了多久,樓西月眼皮一沉,險些沉了下去。再一回頭,卻赫然發現身後的傅觀已經是昏昏沉沉了,男子雙目微合,像是暈過去了。
    她再定睛一看,隱約見得傅觀身上的傷口仍在往外滲血,再這樣下去,情況要大不妙了。就算他不會在水裏淹死,遲早也會失血過多而死的。
    於是樓西月掐了掐手心,勉力支撐打起精神,死命拽著傅觀朝岸邊遊去。她抓著岸邊的石頭,將自己和傅觀的衣擺紮成一個死結。
    隨後她先上了岸,繼而將近乎昏迷的傅觀給拉了上來。兩人一齊倒在地上,全身濕透,甚是狼狽。
    “……真沉!”樓西月撐著草地喘氣,道:“你還是鐵打的不成,怎麽這麽重——”
    抱怨的話沒有說完,她忽然過去拍了拍傅觀的胳膊:“喂,醒醒,醒醒!”
    而此時的傅觀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直挺挺地躺著。樓西月心中一緊,見他緊閉著雙眼,不禁伸手碰了碰他。
    這一碰,她才發現傅觀身上更是冰冷得像是沒有了溫度,不過好在還有氣,隻是脈息微弱,虛耗過度,失血嚴重。
    樓西月心想:還有氣就成,至少還有救。
    雖然她不見得有多待見傅觀,但終究不能讓傅觀在這個時候死了。這荒山野嶺的,他死了,那往後便是她一人去對付顏允和他背後的同黨,這不劃算。
    沒有傅觀的協助,她很難實現為顯揚門報仇的目標。
    再說,宣平王好歹也是惜語名義上的丈夫,傅觀死了,那惜語不就要“守寡”了?雖然他死了也能還惜語自由,但樓西月可不想讓班惜語背上“寡婦”這個名頭。
    所以眼下還是先救人要緊。
    她起身太急,腳沒站穩,繼而眼前一黑,險些栽倒下去,幸而借著劍鞘穩住了身形。
    樓西月覺察到自己身上不太舒服,但這會兒顧不得其他,立馬就去附近林中尋找止血的草藥。
    而等她在附近搜索一圈,帶著草藥回來之後,傅觀身上卻莫名發了熱。
    再仔細一看,他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一層異樣的紅潤。
    樓西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果然是一片滾燙。
    樓西月:“……”還真是會挑時間,竟然在這時候發高熱。
    傷患未愈,又經河水浸泡,現在又病成這樣,她心想,傅觀不會這樣倒黴死在今天吧?
    想是這樣想,但樓西月還是手腳利索地幫傅觀用草藥止血,又穩妥地包紮好傷口。緊接著,她又從林中弄了些幹樹枝來,用打火石起了火,借著火來烘幹身上的濕衣服。
    此時,她身上隻有一身單薄的衣裳,被夜風一吹,四肢竟然也開始發起冷來,縱然有火堆也不頂用。
    樓西月頓覺疲憊,此時她目光越過燃燒的火堆,看到另一側仍是昏迷狀態的傅觀,心中發起愁來:
    但願傅觀能熬過今晚,否則她費了大半天的力氣救人,那就算是白救了。
    她可是犧牲了自救的機會去救他的,若是傅觀撐不下來,那她可就虧大了。
    這會兒,樓西月靠在樹幹上,眼睛望著火光微微出神。今晚發生的事情,一幕幕在她腦海中閃過,她走神思索著,漸漸的,覺得身上似乎被火烘得熱了起來。
    忙活大半夜,樓西月早已疲憊至極,她的眼皮漸沉,隨後便不知不覺昏睡了過去。
    樓西月做了個夢。
    她又回到顯揚門被滅門的那天,山莊內衝天的火光將一切都焚燒殆盡。她在庭院中奔波,遍尋桂娘而不得。
    火勢向她蔓延過來,熱氣逼得她頭腦昏沉,甚至有些窒息。
    樓西月想要跑開,但緊接著又下起了大雪。天地很快變成白茫茫的一片,蒼茫的雪海當中,她看見銀白的雪地裏有一名孩童在練劍。
    孩童練劍的把式不好,舞劍舞得歪七扭八,站也站不穩,沒過一會兒便自己將自己絆倒了。樓西月走過去,將小孩兒扶起來的時候,卻看見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
    在這一瞬間,樓西月忽然渾身一震,繼而陡然睜眼!
    刺目的光落了下來,她抬起胳膊擋了擋,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男子沙啞的聲音:“總算是醒了,你若果真要昏迷一整日,那麽我便隻能拖著你回城內看大夫了。”
    樓西月眨眨酸澀的眼睛,看向傅觀:“你沒事了?”
    話音落下,樓西月便怔住了。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心想:我的聲音怎麽啞成這樣。
    不僅如此,她身上也酸疼得很,四肢使不上勁兒,還呼吸不暢,眼皮更是一陣陣發燙。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也是燙得很。
    樓西月知道自己和傅觀一樣,發高熱了。
    也難怪,落了河水又吹了風,受風寒乃是意料之中。隻是……
    她抬眼看了看傅觀,心想,這才過了一夜,傅觀便能行動自如,看來他是沒什麽大礙了。
    “醒了便過來吃點東西果腹。”傅觀遞過來一隻烤好的山雞,道:“昨夜多謝你了。”
    他清早醒來時,發現傷口被人包紮過,更有使用了藥草的痕跡,而且地上還有熄滅了的火堆。可見昨晚上岸之後,新王妃費了不少工夫在照顧他。
    傅觀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對方救他在先,那必然要有所回報,否則也太不識好歹了。
    他知恩圖報,所以樓西月一醒來便有烤好的山雞可以吃。
    樓西月辛苦一晚上,加上昏睡那麽久,腹中早就饑餓,自然不會跟他客氣。於是她稍稍漱了下口,便接過了烤山雞。
    傅觀說:“昨晚我們雖然誤入河中,暫時躲開了顏允的追殺。但顏允不會善罷甘休,他的人馬很快就會追上來,等你我休整過後,需要盡快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