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共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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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西月發現,當傅觀不再以那種怪腔怪調和她說話的時候,確實是算得上是風流倜儻的。
    尤其是他那通身的氣派,身量挺拔的往那裏一站,旁人的目光就不自覺地被他吸引了過去。
    她想,傅觀其人,確實是當得起京城富貴王爺的名號的。加上他心智過人,即便是放眼整個大宣國,估計也很難再找出一個與他一樣超群的人物了。
    樓西月暗暗想道,縱然此刻傅觀被皇權所壓製,但或許用不了多久,壓製方與受壓製方便會顛倒過來。
    到時,京城是誰說了算,那可說不準呢。
    不過將來如何,樓西月並不關心。這時候,她更在乎他們究竟要怎麽走出這個林子。
    “這林子有古怪。”在樓西月第三次經過巨石旁邊的鬆柏之時,她頓住了腳步。她道:“不用再走了,我們迷路了。”
    傅觀也發覺了這一點。他指著被踏出的林間小道,說:“我在此處留下的土坑已有三處,看來我們白白在這裏兜了很多個圈子。”
    考慮到昨夜被顏允設下了連環計,樓西月難免杯弓蛇影,腦海中莫名就冒出來一個猜想:“難道這迷宮一般的深林也是顏允計劃當中的一環?”
    顏允有意讓死士將他們逼到河流附近,迫使他們隨水漂流到這裏,然後利用此地的怪林子折磨他們到死?
    傅觀:“……你未免也太看得起顏允了,他沒有這等先見之明。”
    樓西月隻能暗歎口氣:那就是他們兩個倒黴,屋漏偏逢連夜雨,偏偏就撞上這個鬼打牆似的樹林了。
    傅觀倒是不著急:“如此也好,我們出不去,外頭的死士自然也追不進來。所以我們還能安全地躲上一陣。”
    樓西月沒忍住說:“多新鮮,死士找不到我們,你的貼身侍衛也是同樣。這是一個死局了。”
    就算顏允的死士殺不了他們,可他們長久的困在這裏,遲早有一天也要餓死。
    不是餓死就是渴死。
    “一步一步來罷,急也沒用,平白浪費力氣。”傅觀扭頭看她:“你不是說,要為我尋替換的藥草,不如現在就去找。”
    樓西月不能保證說找就能找到,隻能勉強碰一碰運氣。
    為了不再重複先前的老路,兩人避開了原先走過的路線,折了一道彎之後才朝遠處走去。
    靜謐的深林當中,蟲鳴與鳥鳴逐漸稀疏,漸漸的,隻有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簌簌作響的腳步聲。
    樓西月手中執著長劍,一麵走,一麵以劍掃開眼前擋路的草叢。傅觀落後她一步,拄著木杖步步緩行。
    他走得不慌不忙,甚至還抽空與她說話。
    傅觀似乎對她過往的江湖生活很是好奇,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諸如“顯揚門內有多少個像你一樣的探子”、“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你在顯揚山莊長大,可有什麽江湖趣事可以說來聽聽”等等,以及——
    “我對江湖中事不大了解,不知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上可否能排得上名號?”傅觀這麽問。
    樓西月覺得他有些問題問得實在是無聊,有時不回答,有時挑著簡短的問題隨意回答上兩句:“我不曾與人比試過,不知道能不能排得上什麽名號。”
    要論比試,她也隻和聞寂聲過了幾次招。
    不過兩人從來都是點到即止,並沒有嚴格的分出個勝負來。
    再者,她也不知道以聞寂聲的武功,在江湖上能排上怎樣的排名,總歸是個難得的高手就是了。
    傅觀又追問:“哦?難道你都不曾與人動過手?”
    樓西月:“顯揚門的探子的首要任務是完成任務,次要任務是隱藏身份。因此,我與人動手的機會機會並不算很多,即便有,那也是匆匆對上兩招便急忙離開。所以不存在王爺你說的那種情況。”
    傅觀又換了一個話題:“照如此說,過去的這些年,你過得十分辛苦。再得知自己真實身份之前,你可曾恨過‘拋棄’你的父母?若是沒有被遺棄,你或許會活得自在得多。”
    說實在話,他確實是很好奇,當樓西月知曉班惜語是她孿生妹妹,當她為顯揚門疲於奔命的時候,班惜語卻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如此鮮明的差距,樓西月心中難道不曾有過不平?
    換作是尋常人,恐怕內心早就不平衡了——同時班家的女兒,怎麽偏偏如此不公,就讓姐姐流落在外,飽受風霜之苦?
    傅觀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樓西月,雙眼緊緊追著她的表情,似乎要從她的細微的眼神變化中看出些端倪來。
    但是沒有。
    樓西月沒有什麽反應。
    她平靜得不像話,隻說:“王爺這話問得奇怪,我為何要去想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正如王爺所言,當時我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隻當是父母遺棄。既然是遺棄,我便不必去在乎本就不在乎我的人。
    “耗費時光去怨恨記憶中不存在的人,那是浪費時間。”樓西月說。
    她心想,再者,那時她身邊已經有了桂娘。有桂娘在,她就隻和桂娘相依為命,不管其他人。
    至於後來得知真相之時……
    “多謝王爺提醒,若非王爺重提當年之事,我還險些忘記了造成班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榮國的細作——等我複仇成功,我早晚要查一查當年圭城兵敗一案……”
    此時,傅觀在側後方觀察著她。他原本一心想要看出樓西月的破綻來,但眼中所見的隻有坦蕩的赤誠。
    相對比之下,他心中多般揣測倒是顯得有些小人之心了。
    傅觀不由得別開了頭,難得感到幾分心虛。但緊接著,他有鬼使神差地望了回去。
    日光映著樓西月的臉,他看到她堅定而頑強的神情,而她的眼神就像一柄出鞘的劍鋒,銳利且勢不可擋。
    這副模樣實在是與班惜語有著截然不同的風采,莫名有一種吸引旁人追隨的魅力。
    最初見麵時,他怎麽不曾發現?
    傅觀想,是他眼拙了。
    他動作微微頓了頓,正要說話,忽然眼神一凜——
    “等等!”
    樓西月的袖子忽然被傅觀拉住,於是回過頭問:“怎麽了?”
    傅觀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西北處的草叢裏有動靜,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