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回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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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樓西月透過狹窄的細縫,看著胤王項風帶著人,與宣平王府的隊伍錯身而過,心中不禁暗暗琢磨:項風從城外回來,是做什麽去了,總不至於是專程來警告傅觀的吧?
    正思忖間,蹲坐在一旁的青霜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姐你看,囚車裏押送的是顏老將軍!”
    聞言,樓西月即刻抬眸望去,果真見得發絲斑白、被鎖在囚車內的顏老將軍。淪為階下囚的顏隱早已風華不再。
    囚車內的老者身著囚服,頭發散亂,袖口與衣角也染上了髒汙,白不白,黑不黑。
    從樓西月的視角看去,並不能清楚地看到顏隱的原貌,但從簾子的細縫當中,她辨認出來,那確實是多日不見的顏老將軍。
    初見顏隱時,樓西月還能從他身上見到為將者的風範,這會兒就隻剩下狼狽與蕭索了。
    胤王人馬行進的速度不快不慢,沒過多久,項風的一眾下屬便逐漸遠去了。
    青霜納罕道:“不是說顏老將軍押送刑部嚴加審問,為何胤王爺反而是從城外將其帶回?”她看向樓西月,眼中滿是疑問:“莫非……”
    樓西月表情淡淡的,隻道:“這話隻你我私下說說便罷了,在外莫議朝政。”說著,她撩開竹簾,矮身探出身去:
    “馬車裏有些悶,我下去騎馬走走,你在此好好歇一歇。”
    說罷,樓西月便登上隨從的馬匹,一甩鞭子,隨即趕到傅觀身側。同時,她回頭遠遠望了一眼,卻見綿延而去的官道上再無胤王府人馬的蹤跡了。
    “項風來做什麽?”樓西月問道:“我看到了,囚車裏關押的是顏老將軍。”
    傅觀:“他來無非是為了警告與我,讓我別與他作對罷了。至於顏隱——”傅觀說道:“胤王與顏家結親,結為一黨,他若想讓顏隱少受些苦,自然不會真的將他送到刑部去。再者,還有顏隱身後的琳琅閣……”
    從方才項風的舉動來看,顏隱殘留的琳琅閣人手,是被項風接手了,錯不了了。
    當今皇帝年邁,太子之位卻遲遲未立,而如今還健在的皇子又並非隻有項風一個。為順利坐上太子之位,項風必須要網羅足夠的人手,為自己效力。
    這批人手力量必須足夠強大,但也決不能越過他去。因此,琳琅閣就成了項風的最佳選擇——
    “凡是牽涉其中的,皆是有把柄握在‘大當家’手中。如今那些把柄,全數落在了皇家手中,這也意味著,作為皇子的項風,將拿捏‘奸佞’的權柄掌握在手。”
    說著,傅觀偏過頭去看了樓西月一眼,道:“被‘證據’扼住咽喉的朝臣,對胤王而言,難道不是一把最聽話的刀?”
    樓西月:“此話固然在理,但是你別忘了,有‘大當家’在,他會甘心臣服於胤王?我看未必吧?”
    “未必就是臣服。”傅觀說道:“以我那位‘皇叔’個性,在不能完全將對手製服之時,必然先采取懷柔之策,再徐徐圖之。你可留意到方才他來時的方向?”
    樓西月不是瞎子,自然是看見了的。她說:“從城外過來,那個方向……似乎距離琳琅珍奇並不是很遠。”
    傅觀分析道:“我想,他應當是假借合作之名,將顏隱用作拋出來的引子,好與‘大當家’碰上麵,繼而謀求進一步的交易。”
    樓西月靜靜聽著,不由得入了神:“什麽交易?”
    聞言,傅觀卻笑了:“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樓西月:“你耍我?”
    “不敢,不敢。”傅觀清清嗓子,又道:“不過你細細一想,就能知道我是什麽意思,胤王……”
    樓西月直視前方,道:“胤王早就將顏隱送出城,並借此名義和大當家會麵。你想說,他將顏隱作為墊腳石,取代了顏隱在琳琅閣內的位置。”
    她微微側目,朝身邊之人望了過去:“你要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傅觀循聲瞥去一眼,隻見得移動的樹影當中,樓西月挑起的眉梢之下,那雙靈動的眼睛若隱若現。
    他被攥住了目光。
    “是,樓姑娘果然聰慧。”
    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和胤王分別之後,他們再沒有遇到其他什麽人,離京的旅途意外地順利,並且沒過多久,一行南下的宣平王府眾人便到了平州。
    重遊故地,樓西月心中生出幾分感慨之情來,但也僅僅隻有幾分而已。她想到與傅觀的初次見麵,便是在此處。
    不過想到傅觀,樓西月不由得心生困惑。
    此時,她牽馬回到落腳的院落內,順著黃昏的光線望過去,見到遠處佇立的傅觀,心想,從表麵上看,傅觀的狀態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
    但樓西月一路留心,莫名覺得他的表現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要說問題,她也確實挑不出什麽毛病來,但她能感覺到,傅觀似乎在避著她。
    他看似不動聲色,不顯山不露水,但她每每與他說話之時,他又避著她的視線,並且沒說幾句話便要借故離開。
    瞧上去,倒有幾分避之不及的意思。
    樓西月細細想著,自己是不是哪裏得罪了傅觀,這才引來對方的屢屢避嫌?
    但她想,兩人雖然稱不上多麽熟悉,但也算是說得上話的朋友。即便她有錯處,說出來便是,何必這樣躲躲閃閃?
    見樓西月兀自出神,青霜不由得問了一句:“姑娘,想什麽呢?這樣入迷?”
    “……沒什麽。”樓西月丟開手裏的杯蓋,並且小聲說了一句“管他怎麽樣,與我何幹”,然後拿上長短雙劍去了後院:
    “我上外頭耍一會兒劍,你幫我看著,若是有人來,便說我途中奔波勞累,已經歇下了。”
    青霜不知道她在煩什麽,隻當她是耐不住要碰一碰劍:“是。”
    這邊,樓西月在悶頭練劍,傅觀則對著不明不暗的光線看書。
    玄逸在院中收拾行囊,道:“我說主子爺,您都看書看好一會兒了,也沒見您翻頁啊,您到底看沒在看啊……”
    傅觀抬起頭,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玄逸:“……算我沒問,您繼續。”
    被玄逸這麽一打岔,傅觀也看不下去了——雖然原本心思也不在這上頭——於是將書冊一撂,扭頭泡起了茶。
    熱水衝泡之下,碧色的茶葉浮了上來。傅觀看著茶水漸漸變色,眼前不禁浮現午後樓西月策馬在林間緩行的場景,繼而又是一陣晃神。
    片刻後,他神色冷淡的放下水壺,然後起身朝外走:“玄逸,過來,與我過上幾招。”他確實應該過幾招冷靜冷靜,否則樓西月那張臉怕是從腦子裏出不去了。
    同時,他又想:我與她雖有夫妻之名,但到底有分別的時候。
    如果注定沒有將來,那還是趁早保持好距離為妙。
    此時的玄逸:“???”
    他大驚失色:“我不!還是讓我哥給王爺練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