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孤軍深入(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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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觀麵無表情地沉默一會兒,然後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從容地將畫紙鋪陳在案上,等紙上的墨跡風幹後,又將畫紙妥善收好。
    他一麵動作,一麵道:“我告訴過你看了要後悔,是你不聽,非要去掀。”
    樓西月:“我若不看,如何知道這畫上是我?”她有些咄咄逼人:“傅觀,你該不會忘了,我們之間是虛假婚姻罷?”
    話說到這裏,傅觀隻得停下動作。他微低著頭,燭光照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細細地將畫紙放好。片刻後,他轉頭看向樓西月。
    隻見他目光沉沉,眼神帶了幾分沉鬱之色:“那又如何?縱然婚事是假,但你我間的朋友之義也是作假?拋開姻親關係,你我就毫無幹係了?”
    傅觀一步步逼近她,每走近一步,便拋出一個問題,像是執著地非要問出一個答案似的。他說:
    “就因為婚事是假,所以畫一幅你的丹青圖,也不能麽?”
    樓西月被他逼得後退一步,又聽見他一個緊接著一個的反問,頓時大腦空白一瞬。她幾乎是下意識便道:
    “自然不能!你可知道如今府中眾人是如何看我們的麽?他們隻當宣平王與王妃日日恩愛,情比金堅!
    “如今你又……這樣一來,即便我和你沒有男女之情,那也是跳進河裏也洗不清!待他日我離開宣平王府,離開京城,豈不是要掀起軒然大波?”
    傅觀微微閉了閉眼,說:“你又要走,你當真是時時刻刻都想離開。你若這麽在意,為何不坐實了?——你若留下來,自然就什麽事也沒有了。”
    樓西月罵他有病:“我自然要走,辦完事我便走。我為何要留在這裏,這兒又不是我家!”
    “這裏如何不能是你的家?王府這樣大,難道還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樓西月冷笑一聲:“有些人還真是可笑。出見麵時,恨不得將我送回江南,現如今又反問起我來了。王府有我的容身之處麽?從一開始,你也沒將我視作自己人。
    “傅觀,你不覺得你自相矛盾麽?”
    “一碼歸一碼,今時今日,怎可同日而語?起初我確實是警惕著你,但經過後來種種,我以為我們已經解開芥蒂。再說,我對你……”
    說到此處,傅觀咬了咬牙,將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給咽了回去。他深吸口氣,道:“總之,現在沒人趕你走,你想留多久便留多久——
    “就算是我求你,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請你在京城多逗留一陣,行不行?”
    樓西月:“……”她簡直是看不懂這個人了。“你到底想要什麽?”
    又是為她作畫,又是請她留下來。
    若非樓西月深知傅觀的本性,她險些要以為他動了歪心思了。
    ……
    歪、心思?
    樓西月想到這陣子傅觀親力親為地教授她琴藝,腦海中的某一根弦似乎斷裂開來了。
    這不太可能,她想。
    但下一刻,傅觀便緊接著道:“你認為我想要什麽?你想一想,我究竟想要什麽。”他一麵說,一麵走到樓西月近前。
    他雙眼緊緊鎖住她,又問出那一句:“我深夜畫出你的丹青圖,連日來親自教你彈琴,揀王府最貴重的東西送到你的院裏……你告訴我,我想要的是什麽?”
    答案似乎是呼之欲出了。
    樓西月對上傅觀望來的眼神,心中卻是狠狠震了震。
    她偏過頭,然後側身從旁滑了出去。
    她道:“我不是你,不知曉你心中所想——時辰確實是不早了,不打擾你休息,告辭了。”
    &t;div cass=&ot;ntentadv&ot;>    話一說完,樓西月不管傅觀如何反應,立刻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她行色匆匆,連來時的燈籠都忘了拿,那背影看上去像是奪路而逃。
    傅觀:“……”
    他的目光越過敞開的房門望著樓西月遠去的身影,片刻後扶額無聲長歎。
    樓西月幾乎是怒氣衝衝地回到了住處。
    彼時,青霜方在寢室內點上寧神香,一抬頭便見樓西月麵帶怒容地越過屏風走了進來。
    隻見樓西月解下披風往軟榻上一丟,旋即轉身在繡凳上一坐,悶頭喝了一杯茶後,便盯著地麵的某一處,兀自生著悶氣。
    見狀,青霜立刻丟開手邊的活計,連忙走過來問:“姑娘這是怎麽了,因何這般生氣?可是府中哪個下人衝撞了您?”
    “沒有。”樓西月別開頭說:“我既貴為‘王妃’,下人哪兒敢頂撞我。”
    青霜心裏猜到幾分了:不是府中的下人,那就是王府的主子了。
    她猶豫地試探問道:“姑娘與王爺吵架了?”
    樓西月臉色一僵,繼而沉默。
    青霜看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微微直起身,又給樓西月倒了杯水,說道:“兩個人朝夕相處,哪有不吵架的。氣多傷身,姑娘凡事看寬些,免得氣壞了身子。”
    青霜看著樓西月生氣的模樣,一時之間也不知應當如何勸解。
    她雖說是班府的侍女,但到底接觸樓西月的時間不算長,縱然對這個“新主子”的個性有幾分了解,但也深知樓西月是個主意很大的女子,與溫柔和婉的班惜語有很大的不同。
    青霜知道,自己無需給出什麽建議,因為樓西月做出的任何選擇,都自有她的一番道理。而她一旦做出決定,旁人也沒有插手的餘地。
    正因如此,青霜也不好過問她和傅觀之間的關係。
    所以,青霜溫溫和和地笑了笑,並輕輕撫了撫樓西月的背,道:“夜已深了,姑娘早些歇息。有什麽煩心事,待明日再說如何?我侍奉您梳洗。”
    聞言,樓西月隻搖了搖頭,說:“不必勞煩,我自己來就行。你忙活一天也幸苦,今晚也不用在外間守夜,你且回屋睡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罷。”青霜拗不過,隻得答應。
    送走青霜,樓西月簡單洗漱過後躺在榻上,可她小憩了好一陣,卻半分睡意也無。
    她隻要閉上眼睛,腦中便浮現在書房的一幕幕畫麵。
    傅觀步步緊逼的畫麵,他那暗藏著別樣情感的眼神,還有燭光下尚未完成的丹青圖……這些都讓樓西月倍感心煩意亂。
    在翻了一次又一次的身之後,樓西月猛地一掀被子坐起來,麵對著空氣罵了一句:“可惡!”
    她閉了閉眼,頭一次覺得傅觀如此麵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