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可惜治標不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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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龜縮著腦袋的群臣一個個猛地抬頭,瞪大雙眼看著燕姣然。
    摻沙子?
    放米糠?
    嘶……
    他們倒吸一口涼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著女帝那認真的模樣,卻又不得不相信自己沒說錯。
    往精製的糧食裏摻沙子放米糠。
    然後再以朝廷的名義。
    發給災民?
    這……
    一想到竟然要把喂豬的米糠當做糧食喂給人吃,不少大臣胃裏都一陣抽搐,同時心裏麵還嘀咕,這樣難道不會有損朝廷的顏麵?
    但……
    哪怕他們再怎麽犯惡心。
    再怎麽犯嘀咕。
    可在心裏仔細一算計,卻又覺得這個辦法似乎,好像,可能,不是不能用……
    畢竟就像燕姣然說的那樣。
    災民為了活下去。
    草都吃。
    土都吃。
    刮地三尺!
    更何況是豬食?
    而如果按照燕姣然所言,那豈不是……
    想到這裏。
    群臣皆是眼前一亮。
    然後齊刷刷地說道:
    “妙啊!此計甚妙!”
    “若真按照陛下所言,在賑災糧中摻入沙子和米糠,屆時,我們的賑災糧絕對要比現在多至少十倍!”
    “增加了十倍的賑災糧,絕對夠用了!”
    “此法雖然可能有損朝廷的顏麵,卻可解燃眉之急!特事特辦,眼下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了!”
    “陛下真是英明啊!”
    “三皇五帝聖明也無過陛下!”
    “當年佛祖割肉喂鷹,如今陛下不顧聖顏為民為國,皆是聖人之舉。”
    “我大周有陛下,實在是百官之榮,萬民之幸……”
    “……”
    不得不說。
    有一個昏君當皇帝,底下的官員們自然個個是人才,說話超好聽,誇起人來一套接著一套。
    以至於許久不曾幹過實事的燕姣然聽完。
    也不禁有些飄飄然。
    裝逼真爽啊!
    哪怕知道這種計策完全不是自己想的,而是秦淵想的。
    而且秦淵剛說出計策之時。
    自己的反應也和這群肉食者大臣一個模樣。
    但——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哈哈哈!
    秦淵啊秦淵,朕沒有治你個大逆不道之罪,拿了你的項上狗頭,就已經是網開一麵,算是對得起你了!
    而現在不過是占個功勞而已,又算得了什麽呢?
    你的功勞,不就是朕的功勞嘛!
    若沒有朕替你背書,你哪有立功的機會?
    這次就功過相抵了。
    而且,誰讓你罵朕昏君!
    再者說了。
    誰讓你罵朕昏君!
    滿口汙言穢語汙了朕的耳朵!
    燕姣然對這個功勞占有的心安理得,無愧於心。
    同時。
    見下方群臣吹得越來越牛逼。
    就差吹到天上。
    和老天爺肩並肩了……
    她才幹咳一聲,將之打住,並再次開口,定下基調:“此事全權交給戶部來辦,同時朕也會擬一道聖旨,快馬交由周圍諸州府,緊急調糧,如此賑災糧即便用完了,也可有後續安排。”
    “至於說右相……”
    “你既然願意號召群臣捐糧,那就號召。”
    “不願意捐的,就讓他們拿出來些米糠,若是連這都沒有,嗬嗬,朕可就得琢磨琢磨,你們這群人把俸祿都用在什麽地方了……”
    此話說完。
    群臣渾身一震,急忙答應。
    ……
    沒多久。
    陳無咎回到州衙。
    就見到秦淵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陳無咎的額頭淌滿了黑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秦師弟,你怎麽能在當值的時候打盹呢?若是讓那魏成玄知道了,定要在禦史台參你一本的!”
    秦淵緩緩爬了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道:
    “陳師兄,是該吃午飯了嗎?”
    “你……”陳無咎欲言又止,一甩衣袖,背過身,歎道:“唉!”
    秦淵渾不在意,探起身子,兀自伸了個懶腰。
    京州司馬魏無音,拍了拍陳無咎的肩膀,調笑道:
    “哈哈!老陳,這可真不能怨秦師弟。”
    “秦師弟新婚燕爾,你不僅不批他幾個月假,讓他在家好好陪陪小師妹。”
    “還讓師弟跟著我們一塊兒通宵達旦、處理政務,你不想想師弟回家都幾時了?這事情實在怨不得師弟呐……”
    陳無咎肅然道:“老魏!朝廷自有法度,我身為京州知府,怎麽能以權謀私,因私廢公呢?”
    看著陳無咎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秦淵很是無奈。
    這陳無咎,陳師兄什麽都好。
    就是人如其名,行事過分嚴謹小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在官場摸瓜滾打了十幾年,累積功勳,一步一步才升到了京州知府這個位置。
    在任期間更是一絲不苟,把事情做得是滴水不漏。
    愣是在這個黑鍋位上,坐了三年。
    穩穩當當。
    雖然為人膽小了些,但說到底還是個好人,對下屬頗為照顧。
    所以,秦淵恭恭敬敬地認錯敷衍)道:
    “陳師兄,我知道錯了。”
    “沒有下次了。”
    陳無咎一臉無奈,恨恨道:“希望這回是真沒下次了。”
    魏無音開口道:“好啦,老陳,師弟都認錯了,你也別追究了,可別忘了這次來的正事。”
    “正事?什麽正事?”秦淵不解道。
    陳無咎沒有回答,隻是整理了下衣冠,然後對著秦淵拱手一禮,說道:
    “秦師弟,師兄害你失去了一樁大功勞。”
    “現在,師兄在這裏跟你賠罪了。”
    秦淵趕緊扶起陳無咎,“陳師兄,這說得什麽話,你我師兄弟之間何必這麽客氣。”
    陳無咎看著秦淵,解釋道:“今日在朝堂之上,陛下親自拿出來一個解決方案,要求以戶部為主管,咱們配合,往現有的賑災糧中摻雜一些沙子、米糠……”
    說道這裏,陳無咎看著秦淵:
    “這個辦法,我記得前幾天師弟你曾向我建言過。”
    “可惜被我以太過荒唐為由給壓了下去。”
    “沒有給你報上朝廷。”
    “其實我本意呢,是擔心如此這般大逆不道的言論會遭到陛下責罵,百官彈劾,害了師弟你大好的前程。”
    “卻不曾想,在這般無可奈何的境況之下,陛下竟然拿出了和師弟你完全一致的方案。”
    “所以,說到底,還是師兄我斷了立這樣滔天之功的機會。”
    “師兄在這裏給師弟你賠罪了。”
    “還希望師弟你不要記恨我。”
    秦淵恍然大悟,卻也不在意,擺擺手道:“師兄說的什麽話?這算什麽功勞。”
    “提出這樣不為人子的治災辦法,或許可以解決一時之急,日後肯定是要被釘在史書上謾罵的。”
    “倒是我得謝謝師兄,幫我保住了名聲呐!”
    秦淵很清楚。
    這種齷齪的手段,隻有貪官會用。
    而貪官這麽做,是為了牟取暴利。
    若是由自己提出來。
    即便是能解決一時的問題,事後卻也難免落入別人的口舌。
    因而,秦淵根本就想過賺這麽一份燙手的功勞,給自己積累這樣一份有毒的名望。
    自然而然也就無所謂了。
    再說了。
    這樣的損招兒,不可能就他能想到。
    隻不過很多人礙於顏麵不好說出口罷了。
    畢竟,連女昏君那種傻婆娘都能想出來不是?
    陳無咎在確定秦淵是真的不在意後。
    也就不再多提。
    隻是感慨道:
    “這辦法雖然聽起來沒有人性,但的確是解決當下困局的唯一辦法,想來不久之後,這次旱災,朝廷也能安然渡過了。”
    “非也。”
    秦淵搖頭:“實際上這辦法治標不治本,隻能暫時緩解燃眉之急。”
    “哦?為何這麽說?”
    陳無咎和魏無音齊聲疑問道。
    秦淵解釋道:“現在是夏天,想要重新恢複生產,至少也得到明年開春吧,收獲最早也得明年夏末。”
    “也就是說朝廷必須賑濟災民到明年夏天,就算摻米糠,京州城真的有那麽多米糠?”
    “何況現在災民都知道朝廷要在京州城賑災,各地的災民也會紛紛趕過來。”
    “屆時,光是京州城外的災民,恐怕就不下百萬之眾。”
    “朝廷真的能拿出那麽多糧食,能養他們到明年夏天嗎?”
    “就算能,今年這個冬天怎麽過,朝廷需要調派多少人手修建住房?”
    “這上百萬人的吃住的問題,真的能解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