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深夜九點多鍾。
    李翠玉說要去縣醫院打聽劉燁的下落，被李太山製止了。
    李太山道：“阿玉，別急。劉燁是被抬上公安的警車，公安肯定會想辦法救治的。是死，是活，都不是我們可以掌控的。再說，這麽晚了，我們盲目去找，隻能白費力氣。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家醫院。我們能做的，隻有一個字，等！”
    老頭子句句在理，一言九鼎。李翠玉心裏著急，倒也說不出反駁的意見。
    這個時代不像後世，手機普及，可以隨時聯係。
    李玉誌回自己房間溫習功課了。李玉鋼和李玉鐵學著他老爹，坐在一起抽黃煙。一小撮一小撮的煙絲裝進煙筒，用紙做的細香點火。
    一時間，整個廳堂又雲山霧罩起來。
    李翠玉坐在門口的矮凳上，望著黑茫茫的夜空發呆。
    花花和琳琳都已經睡了。大人們沒有睡的，一個個神色都很凝重。
    沉默一會，劉太山發話了：“我們還是去一趟燕子坳吧，看那兩個破房間拆成啥樣子了？”
    舒蘭花道：“玉鋼、玉鐵，你隨爹一起去看。”
    李翠玉也隨父兄一起去。
    那個狗窩似的破房子，再怎麽破爛，還是可以遮風擋雨的。
    一旦被拆，劉燁一家四口，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他們來到劉燁家，看見亂瓦礫中站著一個身影。
    走近了一看，原來是劉漢明。
    “他叔，您怎麽還沒睡？”
    李翠玉驚訝地叫道。
    劉漢明聽到響聲，看到李家的人終於來了，神色也不是那麽好看。
    蘇家人拆房太凶悍了。他們把屋頂全部掀翻，還把劉燁家裏能打的壇壇罐罐全部打碎。
    “親家，你們怎麽現在才來？劉燁這娃子沒有家了！”
    “小燁這娃子命真苦。父親一死，家境一天不如一天。抽個野豬壟那麽倒灶的田塊不說，還差點被野狼給咬死。他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又挨了蘇文龍一扁擔，不知道他是否能挺過來。”
    “唉！”
    劉漢明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指了指李太山的腳下，說道：“那裏就是劉燁倒下的地方。”
    李太白找了一根火柴，看見地上一攤血跡，都已經凝結成褐色了。
    李太山當過兵，也見過血。看到那一攤血跡，知道劉燁受的傷不輕。難怪劉漢明心裏不好受。
    李太山問：“他叔，公安取證了嗎？”
    劉漢明：“取證了。有公安戰士拍了好些照片走，估計這次的事情難了。我活這麽大歲數，還是第一次聽說，上人家家裏拆房子的。這性質太惡劣了。”
    李太山：“為首者抓起來了嗎？”
    劉漢明：“全都抓起來了。兩輛吉普車不夠，後來還來了一輛大解放牌大卡車。別看蘇家人凶，見到官府的人，一個個比孫子還乖。”
    “他叔。您辛苦了。您早些睡吧。政府肯定會想辦法解決的。我也不知道，劉燁怎麽和蘇家結下這麽大的梁子。”
    李太山無奈地歎道。
    劉漢明倒也沒有老糊塗，直接說道：“這件事全都是四狗惹出來的。蘇書海家的那個老四，真不是個東西！”
    聽到這，李翠玉已經理清了事情的脈絡。之所以發生今晚的事情，一定是四狗被謝斌的人整了。蘇家把氣全都撒到劉燁頭上了。
    劉燁平時名聲也不太好，家裏出了事，整個燕子坳生產隊沒有什麽人站出來替他撐腰。隻有劉漢明這個堂叔嚷嚷幾句，那也是勢單力薄，起不到什麽作用。
    兩個破房間被拆，能打爛的東西全都打爛了。有兩堵牆還被挖掉半截。
    這樣的房子修緝已經沒什麽意義，重建的話，劉燁這個窮光蛋上哪找錢？
    李太山皺著眉頭，四處觀望了一番，便帶著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走了。
    燕子坳的夜色異常沉靜。由於沒有通電，家家戶戶的煤油燈也是省著用。一般到晚上九點多，家家戶戶都熄燈睡覺了。
    回到家，李太山問道：“阿玉，接下來你怎麽辦？”
    李翠玉咬著嘴唇，輕聲道：“我聽劉燁的。他說怎麽辦，我就怎麽辦。爹，你不是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現在就到了考驗我的時候了。”
    看見李翠玉眼裏閃著的淚光，李太山一陣心疼。
    兩個哥哥已經失望透頂，早就鑽進自己房間睡了。李家是三進房，自家三兄弟住，倒也能勉強容納得下去。
    要是劉燁一家再擠進來住，的確沒辦法了。
    就在李家父子為住房的事發愁時，門外有了響聲。
    一道雪亮的燈光刺破夜空。
    李太山看見劉燁從墨綠色吉普車上跳下來，隨他一起來的還有兩個公安戰士。
    劉燁的額頭裹了一層層的白紗布，看上去更像一個剛從戰場下來的傷員。
    李翠玉見狀，猛然撲了下來，一把抱住劉燁，哭道：“老公，你沒事嗎？”
    “咳咳——”
    李太山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李翠玉全然不顧。
    “老婆，別怕，我還活著。頭上挨了一扁擔，昏迷過去了。經過縣醫院的檢查，確定沒有大礙，但需要休息幾天，公安戰士做了筆錄後，便送我回家。”
    李家人聽到響聲，原本已經躺下睡覺的兄弟們，一個個打著哈欠又來到了廳堂。
    劉燁的地位不高，也不受李家待見。他受了傷的樣子，還是能博得一些眼球的。劉燁看得出來，這些大舅哥舅母，內心更多的是好奇，對自己的死活並不關心。
    李玉鋼不悅地問道：“劉燁，你怎麽就那麽孬種，被別人一扁擔就幹倒了？”
    李太山白了大兒子一眼，問道：“玉鋼，你能挨幾扁擔？”
    看出老頭子不悅，李玉鋼不得不閉嘴。
    農村有句俗話，做賊莫偷牛，打人莫打頭。
    這兩件事都是大事，都可能見官府的。
    李太白問：“劉燁，公安那邊怎麽說？”
    劉燁：“蘇家鬧事，主要是四狗被謝斌的人修理得很慘。他們把氣撒在我身上了。”
    李太白：“拆房子的事怎麽解決？”
    劉燁：“我和公安說了，要求蘇家賠五千塊錢，我們重建。公安在現場拍了照，也知道那房子沒法住人了，除了重建，沒其他辦法。”
    李玉鋼憋不住了，問道：“要是蘇家不肯出錢呢？五千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劉燁淡淡地說道：“蘇家四兄弟全都關在局子裏。這一次他們犯的事不輕，聚眾鬥毆，強拆民宅，我要是不肯原諒他們，他們每人判個三到五年，還是很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