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村之長，蘇書海的威望很高。
    作為一家之長，他的威望同樣很高。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鬧分家了。
    蘇書海故作鎮靜地說道：”沒關係，文豹，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出來。我聽著。“
    ”大哥那一扁擔打在劉燁的頭上，讓他訛去了一萬塊，差點沒讓我們家破產。爹，你說這個錢誰負責？大家一起負責，對嗎？對於我和老二來說，這是不是很冤？“
    ”爹，如果你想子女發達，除了小梅還需要你的關照，其他人都不需要了，對嗎？“
    ”從劉燁身上，我看到了我們家的弱點。這小子為什麽發展得快？他窮啊！一個人如果窮到骨子裏了，他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麽事不敢幹？“
    ”爹，你不說我也知道，劉燁向信用社貸款，靠的是你的關係，抵押物就是那棟四合院。他為什麽敢貸這麽多錢？為什麽我們不敢？不用我說了吧？
    蘇書海沉默了。蘇文龍也沉默了。
    他們都想不到，蘇文豹的肚子裏有這麽多的料，都是他們平時聽不到的，一下子全倒出來了。
    正在眾人皆愕然的時候，蘇文豹指著四狗罵道：“當大哥的人，還願意打他。我連打他的興趣都沒了。他完全就是一個廢物。二十歲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沒有給家裏創造過一分錢！妹妹小，要讀書。我們沒理由不關照她。老四，你呢？我要是換了你，寧願買幾塊豆腐撞死自己。”
    短短幾句話，比殺了四狗還要狠毒。特別是最後一句話，把四狗比作比豆腐還沒有用處的軟蛋，誰受得了？
    “爹，三哥你罵我！”
    蘇文豹冷哼一聲，說道：“爹，別的我說多了也無益。我隻有一個要求，分家。一個人單幹。虧了本，也是我一個家庭承受，不會連累你們的。賺了錢，除了給您的養老費，其他人別想沾一分。”
    蘇書海問：“文龍，你什麽意思？”
    蘇文龍：“分吧。各過各的，更有奔頭。”
    蘇書海又問：“文虎，你呢？”
    蘇文虎咬了一下嘴唇，說道：分！“
    ”文燦，你呢？“
    四狗不敢出聲了。他這個角色，整天遊手好閑。不要說娶老婆，連混一天三餐都很困難。
    再說，現在跟著幾個哥哥一起，吃喝不愁，多好。一旦分家，他就要自食其力了。
    見四狗不敢出聲。蘇書海堅定地道：”三個哥哥分開過。我和後娘帶著四狗和小梅。選個好日子，把該給你們的房子、耕地等全都分到你們名下。你們每年給我三十塊養老費。“
    ”好。“
    三個兄弟異口同聲地答道。
    蘇書海說道：”分家以後，你們是賺是賠，自己負責。我也落個輕鬆。希望你們能從劉燁身上學到點本事，最好是超過他們，給我們蘇家長點臉。“
    ……
    運送零配件的汽車走了。劉燁掏出一包紅塔山香煙，獎勵了自己一根煙。
    他一個人坐在五金廠門口的一塊石墩上吞雲吐霧，絲毫沒有注意到蘇文龍的自行車。
    直到蘇文龍跳下車，放好自行車，劉燁才反應過來，問道：”文龍，你怎麽來了？“
    ”劉燁，我是來求教的。
    蘇文龍坐在劉燁對麵的一塊草皮上，謙虛地說道。
    劉燁差點以為他是來打架的，內心緊張了數秒。見蘇文龍那麽客氣，這才緩和下來。
    ”蘇大哥，您客氣了。您是我的長輩。“
    蘇文龍苦笑道：”我白長了你幾歲，沒用的。我老爹罵我們，四兄弟加在一起，還不夠劉燁當點心。一開始，我還有些不服氣，現在我意識到了，就算再次投胎，也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服了！“
    劉燁心裏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有今天，真要拜托蘇文龍那天的一記扁擔！
    ”文龍哥，你是在表揚我，還是在罵我，我怎麽聽不懂了。”
    “當然是表揚你啊。因為你，連我爸都評先進了。你現在是新光村的首富。楓林鎮除了一個程孝漢比你有錢，找不出第二個了。程孝漢做的是包工頭，承包了七一三廠的幾棟廠房。那種生意，不長久。而你有自己的實業，長久。所以，我說你早晚會是楓林鎮的首富，饒州縣也可能首屈一指。”
    劉燁扔給蘇文龍一支香煙，幫他點上，感慨地說道：“想發財的人很多，能真正賺到錢的人很少。我不是說你，也說我自己。文龍兄，我聽說你們家已經分家了，這是好事啊。”
    蘇文龍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這件事，我家老頭子內心是想不通的。我當兒子的最清楚。他這個人太古板，喜要麵子。幾兄弟在一起吃飯，哪有不鬧矛盾的。每個兄弟都藏了私房錢。老三蘇文豹最厲害，他分開家沒幾天，就把鐵匠鋪改為五金廠了。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輛汽車的汽車桶，整天叮叮咚咚地敲。聽說一天能賺一兩百塊錢呢。”
    ”這麽厲害？“
    劉燁驚呆了。蘇文豹這個人他都不認識。之所以認識蘇文龍，還要感謝那一記扁擔。
    ”真的。現在蘇文豹都沒空和我們說話了。一個勁地鑽進工棚幹活。他自己幹不過來，還請了三個人幫手。“
    說話時，蘇文龍無意中看了一眼劉燁的五金廠，驚叫道：”劉燁，你已經請了八個人了？“
    劉燁淡淡一笑，問道：”這就叫多了？我到縣城逛了一下，四五千人的大廠都有好多。再說，我這個機床幹的活，比文豹打鐵難多了。我這些工作都要經過三個月以上的培訓，要不然，根本上不了手。“
    蘇文龍從自己口袋摸出一包紅梅牌香煙，有些歉意地說道：”劉燁，我知道你的水平要高出不少，所以，才專門過來向您請教。我是學木匠的，教了十幾個徒弟。靠上門做工，也賺不了幾個錢。所以，想聽聽你的意見。“
    劉燁有些懵了。這還是以前那個囂張無比的蘇文龍嗎？
    他不但主動放下仇恨，還上門來求教，自己到底幫，還是不幫？
    看出劉燁的糾結，蘇文龍道：”劉燁，我知道我曾經對不起你。但我的求教也是會付出的。比如，我讓出一點股份，賺到錢分一定比例給你，怎麽樣？“
    劉燁：”我糾結的不是感情，也不是錢，而是現在這情勢，木匠這一行，我真的不太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