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呀，你怎麽了？你不要有事啊。”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大約五十來歲的樣子，身著樸素，靠一件破棉袱禦寒。腳下連棉褲都沒有穿，隻穿了一條單褲，凍得琴琴發抖。
    更讓人心寒的是，她老人家還赤腳穿一雙解放鞋。
    “娘，你來幹什麽？外麵冷！”
    母子倆以這樣的方式相遇，不由抱頭痛哭一場。
    問清楚情況，劉燁才知道。餘母是苦苦哀求家俱廠送貨司機送來的。
    可以想象，她費了多麽大的勁，才趕到骨科醫院。
    這個時代，沒有出租車，隻有為數不多的幾班公交車。一天也就兩班。
    劉燁把蘇文龍拉到一旁，問道：“振華家具廠有多少個員工？”
    “不包括你我，15個。”
    蘇文龍答道。他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劉燁想幹啥。
    “算十六個人吧。你也在內。每人兩床棉被，含被套。每人三套棉衣棉褲，五斤豬肉，五十斤大米。”
    蘇文龍更是聽不懂了，問道：“劉總，你想幹什麽？”
    “現在不是有車在嗎？你去供銷社買。沒有糧票布票，我們就用高價也要買到。我的意思很明白，不希望我的員工和家屬受苦受難。我們廠的效益不錯，我們就不能虧待了他們。”
    蘇文龍問：“你為什麽不給自己也整一份？”
    劉燁：“不了。先把員工的事情辦好。我自己的日子過得很好。”
    蘇文龍聽明白了，立即應聲而去。
    劉燁陪餘母坐了一回，聊天時發現，老人的日子真的不好過。他三個兒子，兩個大兒子下煤窯挖煤，一死一傷，隻留下餘小鋒正常一些，突然惹出一個骨裂。
    “兒呀，以後你千萬別打牌了，那玩意害人呀。“
    餘母已經知道，餘小鋒摔跌，完全是因為勞累過度，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倒在一堆鐵器上。幸運的是，事故並沒有造成生命危險。
    農村的業餘生活單調，打牌打麻將的人大有人在。往往有些人就在“玩”的道路上走偏了。
    餘小鋒向劉燁介紹了自己的母親，餘母感動得淚流滿麵，說道：“劉老板，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老板，我們欠你一個大老情呀。”
    劉燁很尷尬。員工在自己廠裏出事故，算得上工傷。餘小鋒好像這全都是自己的過錯。
    “伯母，有你在這裏服侍小鋒，我就放心了。我再給你們五百塊錢，你們需要用錢的地方盡管開口，先把傷治好。你還年輕人，千萬不要落下殘疾。”
    劉燁騎著蘇文龍的摩托車回到家俱廠，和員工們開了一個安全生產大會，要求員工務必注意自身安全。他讓老員工把所有具有安全隱患的崗位都列出來，一一講解，還用紙貼在牆上。
    下午四點多，北風呼嘯。天寒地凍。
    家俱廠裏暖意十足。
    員工們把平時掃下來的木屑、枯枝收攏在一起點燃，製造了一個大火堆。大夥圍著火堆喝酒，吃雞腿，開玩笑。
    蘇文龍和司機回來了。帶來了滿滿一場的禦寒衣物和食品，那都是按照葉龍的要求買的，但凡家俱廠的職工，每人一份。
    家俱廠又一次沸騰了。
    劉燁不但考慮到職工本人，還有家屬。放眼這個世界，有多少老板能做得到？
    哪個老板會嫌自己的錢賺得多。
    職工們喜氣洋洋地領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一個個快樂得想飛天。
    然而，劉燁卻是平常心態。
    蘇文龍悄然問道：“劉總，我們請他們來做工，都是開了工錢的。五塊錢一天。你還要另外發福利，而且發得多。萬一以後沒錢用了，怎麽辦？”
    劉燁淡淡一笑：“沒錢了，就請他們和我共度難關。不能患難與共的員工，也不值得我擁有。”
    “話是這麽說，真正做起來是很難的。”
    蘇文龍有意見。好在他有意見也是擺上台麵的，並沒有藏著掖著。
    “再說，我們的家俱廠又不是招不到工，很多人想進我們廠打工啊。”
    劉燁指了指自己的心窩，說道：“無論做什麽事，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文龍哥，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買那麽多禦寒的衣物嗎？”
    蘇文龍茫然地搖著頭。
    劉燁有些詫異地問道：“你沒看見餘小鋒的老娘的嗎？”
    “看到了啊？“
    蘇文龍更加奇怪了。買福利這事，和餘小鋒的老娘有什麽關係？
    劉燁苦笑道：“文龍兄，證明你沒看仔細。餘小鋒的娘連一件禦寒的棉褲都沒有。那麽大歲數，隻不過穿了一件破棉袱，一條單褲。現在可是白雪飄飛的冬季，換了你試一試？在家俱廠不停勞作的人，一直處於運動之中，對這種寒冷不會有大的感覺。她老人家就不同了。他去病房照顧孩子，一定會非常凍。”
    蘇文龍聽懂了，感慨地說道：“我明白了。我馬上騎摩托車去縣骨科醫院，給他們送衣服去和年貨去。”
    蘇文龍感動得不行。彼此接觸多了才知，蘇文龍的內心是相當善良的。為了餘小鋒這樣的小人物，他都能這麽貼心。
    “文龍兄，除了今天發的這些，你再去為我們廠采購十斤魚、十斤冬筍、十斤香菇、十斤豬肉，每個員工一份，算他們的過年貨。“
    蘇文龍有些不解地問道：“錢夠嗎？”
    劉燁肯定地說道：“夠錢。我不會讓我的員工過年太寒酸。還有，今年辦廠晚，你的百分之五股份也會在年底發給你當分紅。”
    年薪一萬，再加分紅。這可是劉燁許諾給蘇文龍的福利待遇。
    兩個多月來，蘇文龍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過。工資是次月十五日照發。股份分紅這種東西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沒想到，劉燁竟然說要兌現承諾。這讓蘇文龍暗暗竊喜。
    一直以來，蘇文龍都不敢想象，自己這分幹股是否為真？
    蘇文龍一分錢沒有投入，拿著高薪，還要分紅。就算蘇書海這樣的老人精都覺得拿多了，而不是拿少了。
    蘇文龍有些不安地說道：“劉總，我不沒做出什麽貢獻呀。”
    劉燁笑道：“以心換心，你是二老板，有權把我們的廠管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