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劉燁停車了。
    他爬上一個山峁處坐在草叢上，扔給鄭水生一支雲煙，笑道：“鄭書記，你看出什麽名堂了嗎？”
    鄭水生腦殼生鏽，茫茫地搖了搖頭。劉燁意識到這個時代的農村幹部根本沒有創辦工業園區的理念。
    所以，他采取了實地走訪的形式，讓鄭水生隨自己走一圈，想走得他腦子開竅。
    鄭水生是真的不清楚。完全不知道劉燁想幹啥。
    劉燁也很清楚，如果不用事實說話，他根本就沒有發展工業這種意識。
    劉燁笑道：“這條省道是通往省城的，也是通我們的市區的。在我的印象中，應該是交通最為便利的一條省級公路。”
    “對啊。這和我們楓林鎮有什麽關係？”
    “我們年年種樹不見樹，但如果政府能規劃一下，把兩邊山頭推平，創辦工業園區，吸引民間資金進園辦廠，它所創造出來的效率，就不是幾株樹所能比的。”
    鄭水生聽傻了。四十公裏長的公路兩側，全部推開需要多少錢？這錢從哪來？
    劉燁繼續說道：“鄭書記，你完全不用擔心錢從哪裏來。我們可以統一規劃，分步實施。用十年時間，使省道兩側全都變成工廠，想實現稅收十個億，根本就不是一件難事。”
    鄭水生問：“需要10年？”
    劉燁：“我們爭取一年一小變，三年一大變是可以的。隻要路子走對了，楓林鎮一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鄭水生：“可是這麽多的丘陵要夷為平地，需要多少錢？”
    劉燁：“這就需要先做好規劃，統一規劃，分步實施。據我所知，永豐、永樂、萬安、坑口等好幾個村都有做小五金的傳統，我們把小五金引到省道旁邊落戶，漸漸地，這條公路就會因為小五金而漸成氣候，當然，也不排斥引進別的產業。經過若幹年的發展，這裏不就是工業區了嗎？”
    隨著劉燁的循循善誘，鄭水生終於想明白了。
    劉燁的格局大，眼界也很開闊。他這腦瓜子，並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的鄉鎮黨委書記可以比的。
    鄭水生問：“要移走這些丘陵，使之變成平地，錢從哪裏來？”
    劉燁：“市場化運作。山地的征地價格是比較低的。由民間資本參加推土。平整土地以後，再賣給企業辦廠。當然這些價格都是政府可以控製的。賣給企業的土地價格不可太高。否則，會影響項目落戶。”
    鄭水生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萬萬沒想到，看似一個小農民的劉燁。滿腦子裝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幹貨。
    他很清楚，如果按照劉燁的設置，楓林鎮的經濟總量翻一百倍完全不在話下。
    鄭水生信誓旦旦地說道：“劉燁，你今天一席話，真是讓我勝讀十年書。而且，你這些思想，我仿佛讀書也沒有讀到。你這些思想是哪來的？”
    劉燁笑而不語。
    工業進園區。這件事，後世的人都是這麽幹的。有利於產業集聚和汙染整治。
    但是，在1984年的今天，打破腦袋也沒有幾個人能想得出來。到了九十年代中年期，招商引資叫得很響，那也是撿到籃子都是菜。不管什麽企業，先引進來再說。
    鄭水生問：“劉燁，下一步我應該怎麽辦？”
    劉燁：“我覺得你第一步就是要取得縣委主要領導的支持，把自己的初步設想向他匯報，取得他的認可，然後再用三個月要搞好規劃。最多半年，就可以開始征地和平整土地，在你的任內，一定能把楓林工業走廊搞得紅紅火火。不瞞你說，我的機械廠和竹編工藝廠都是可以搬到工業走廊發展的。將來，要是誰想辦企業，都可以到工業走廊來買地建廠。到了那時，鎮政府或多或少還是有利可圖的吧，不可能窮到發不出工資的地步。”
    劉燁的一番話，終於讓鄭水生開竅了。
    對於劉燁的不滿，瞬間煙消雲散。
    鄭生水感慨地說道：“劉燁，我為什麽不早點聽到你說的這些話呢？”
    劉燁笑道：“那是你當書記，工作忙。我又不方便打擾你。”
    鄭水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那是瞎忙。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不起來，談什麽都是空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不發展一切都是空的。”
    劉燁：“鄭書記，你趁著經濟正在起步騰飛的時候，可以大有作為。如果我說的那些話可以實現，楓林人民為永遠記得你。”
    鄭水生激動地說道：“我明天就找聶書記匯報。你要去嗎？”
    劉燁笑道：“我不能去。我去了，你就沒功勞了。聶書記肯定會想到是我的意見。”
    聽到這話，鄭水生沉默了。
    事實就是這麽殘酷。劉燁並不是公職人員，不能總想著這件事。
    劉燁：“我能幫你的就是，將來征地和平整土地的時候，我可以用我的輝煌集團參與進來。投資一千萬，我想也不會虧本。我覺得工業園區建設要善於用民間資本來撬動。政府的錢是用來發工資、做公益的。”
    “有了你當我後盾，我覺得我的膽子都大起來了。”
    “那就幹起來！”
    兩個人坐在山峁之上，一談就是大半天。越談越興奮，越談越有勁。
    鄭水生弄不明白的是，劉燁腦袋瓜子裏的那麽多新的想法，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按照劉燁的想法，以後所有工業都要進園區。園區以外的土地用來發展社會主義新農村。
    這樣的想法，聽起來有些理想化，事實上，是有利於子孫後代的。
    劉燁笑道：“鄭書記，別以為招到商就是好事。有好多企業高汙染、高耗能。如果不對他們進行嚴加管製，後患無窮。”
    鄭水生有些不好意思想來。現在是吃飯財政。就算汙染企業也不是容易招到的。
    所以，從縣級單位做起，根本不敢明確拒絕這些企業。
    而劉燁的想法是，不但要做，而且要做到最好。
    楓林鎮有豐富的煤礦資源，還有豐富的竹木資源。這些資源運用得好，全都是源源不斷的錢財。
    鄭水生有些怯怯地說道：“招商引資的想法，包括縣裏的領導都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