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晚上一共坐了五桌客人，除了顧清清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媽，表妹表弟外，全都是顧家村的人。
    大家坐在一起談天說地，碰杯喝酒，氛圍熱鬧。
    八月初，已經是初秋的天氣，晚上稍微有點涼意，不是很冷，穿件長袖就行。
    吃完飯，收拾好，已經是晚上十點來鍾了，大家各自散去。
    初八是正日子，天氣極好，早上給客人準備了當地有名的粉條。
    不是地瓜粉條，也不是土豆粉條，而是大米做的米粉，比較粗的那種。
    大廚用豬油炒了豆幹肉沫和青紅辣椒，還有水嫩嫩的白杆菜一起當澆頭，放了蔥薑，聞起來香味撲鼻。
    吃得大家滿口生香，讚不絕口。
    有人家裏油水差，難得吃到這麽多葷油炒的菜，覺得特別好吃。
    江靖遠跟顧永壯和顧永清都商量過了，這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在老家辦喜事，自然要辦得好些，不能讓人吃完了罵娘。
    說菜蔬不夠豐盛，不能讓人吃的盡興，得讓人吃好喝好。
    這是他和他家清清的婚宴，食材必須準備充分。顧永壯和蘇清瑤也不是小氣人，既然辦了，肯定不能小裏小氣地怕人敞開了肚皮吃。
    趙木匠和婆娘帶著家裏的三個孩子來了，本來要定做的家具，最後因為江靖遠去考大學，就都退掉了，沒做。
    好在趙木匠也好說話，顧永壯為了補償他，把拉去的木材都送給了他。是他們違約在先，適當給人補償也是必要的。
    先前做的那些拉回來放在了他們家裏，趙木匠本來不肯要那些木材，後麵顧永壯一直不去拉回來，他也就不催了。
    木材無非就是山上砍的，以後他們若是再來打家具，大不了不用他們送木材過來就是，何必一定要拉來拉去的那麽麻煩。
    顧清清也沒管，隻是把意思告訴父母，凡事讓他們去處理。即便今年江靖遠沒考上，那些家具也沒必要打，大不了複習一年，明年繼續考。
    遲早他們都得離開村裏，離開家。如果是要了鋼圈廠的進修名額，那想離開還沒那麽快，得晚幾年，家具做了還能用一用。
    既然是考大學，那肯定是考上了就走，不管他考去哪裏，她都會陪著一塊兒走。
    家都不在這裏了，打家具有什麽用。
    幹脆退掉算了。
    趙木匠的禮包還是蘇清瑤收著，往後都得她去還人情。
    江靖遠熱情地領著趙木匠一家去吃米粉，後頭來了趙月娥的父母，紅包也給了蘇清瑤，兩人連連跟顧清清說恭喜。
    沒多會兒，邱梅和春美的公公婆婆來了，紅包給了顧清清，她轉手還是交給了蘇清瑤。
    這些個人情都得麻煩爸媽去還，她去了京都可沒辦法跑回來。
    吃完米粉，蘇清瑤又清理開兩張桌子，擺上花生瓜子，喜糖喜煙，配茶的一些小麻花，小餜子啥的，招呼著大家坐下喝茶。
    大約十點來鍾，省城趕來的宋玉蘭，李小鳳，趙月娥到了。她們三人是開車來的，應該是早上很早就出發了，不然這個時候到不了。
    “清清！新婚快樂！”宋玉蘭一下車，看見顧清清，張開手臂將人摟進懷裏，“恭喜！恭喜！”
    李小鳳笑著跟顧清清打招呼：“姐！恭喜你！”
    顧清清摸摸她的頭：“小鳳長高了不少，白了。”
    趙月娥跟顧清清熱情擁抱：“清清！祝賀你！”
    “謝謝！”顧清清拍拍趙月娥的背，“聽說你工作出色，時常受到領導表揚，我為你驕傲。”
    宋玉蘭趁機在邊上誇讚：“月娥好樣的，別看她沒什麽文化，主攻英語這一塊，成績傲然。如今讀寫都已經很熟練了，我正鼓勵她翻譯英文書籍呢。”
    “真的？月娥姐！你太棒了。”
    顧清清為趙月娥高興，人隻要鐵了心往哪個方麵鑽研，就一定會有所收獲。
    “哪兒有，我不過是運氣好，遇上了你，再又遇上了姑姑。”趙月娥看一眼宋玉蘭，眼底露出感激，“都是姑姑一直在引導我，鼓勵我，才讓我鼓起勇氣去學習。
    我爸媽還不知道，她一直以為我在外貿局食堂工作，一個月八十塊錢的工資。”
    “啊？你沒跟你父母說實話？”顧清清疑惑，“是不是你家裏哥嫂為難你？”
    趙月娥歎氣：“別提了，本來這事不該在你大喜的日子裏說，可下午我得跟車回去，不說我心裏難受。”
    顧清清笑：“那你就說，咱們之間沒什麽好忌諱矯情的。”
    “我沒敢將自己的工作性質說出來，就是怕我家裏的三個哥嫂惦記。都說了我是在省城外貿局的食堂工作，一個月就那麽點錢，我大哥大嫂還是打起了我的主意。”
    提起家人，趙月娥真的心底憤怒。
    “讓我爸裝生病，騙我回來，問我要錢。”
    “憑什麽？”顧清清覺得趙月娥的大哥大嫂真的過分了，“他們隻是你的哥嫂，不是你的父母，管你要什麽錢？”
    趙月娥苦笑：“在他們眼裏，我沒出嫁，我的就是爸媽的，爸媽的就是他們的。”
    宋玉蘭頭一回聽見這種話，忍不住斥責：“強盜邏輯。”
    李小鳳年紀小，可也聽懂了：“月娥大姐姐，你不能給他們錢，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往後就是無數次。”
    衝著她微微一笑，趙月娥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沒給，說沒錢。他們問我錢花哪兒了，我一筆一筆都記著，把自己的賬本拿出來給他們看。
    我早就知道他們會來問我工資的事，就提前做了準備，連給我爸媽的，還有平日裏的花銷，全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看我把錢都花光了，他們很生氣，讓我每個月省下三十塊錢，一家給十塊，我沒答應。”
    “後來呢？不答應的後果是什麽？”顧清清心裏很清楚，不滿足趙家兄弟，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答應的後果就是把我爸媽趕出老房子，不讓住在家裏，也不贍養我爸媽，跟我斷絕關係。”趙月娥說起這事一點不傷心難過，像是在說別人似的，“我巴不能夠，當著全村人的麵寫了斷絕文書，把我爸媽領出來，租了別人的房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