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90 宿儺和虎杖某種可能

字數:6414   加入書籤

A+A-


    裏梅立在原地, 他內心劃過疑惑,不太能理解宿儺大人和麵前臉上帶有迷霧的黑發青年的關係。
    剛才兩人見麵的態度,不像是敵人, 目前來看也不是友人, 更不像是利益交換的合作者。彼此間好似熟悉又陌生。
    但不管怎樣,他聽出宿儺大人雖然用了問句、但其實沒有要他回答或者多做什麽的意思。因此,裏梅隻是順著看過去, 身軀恭敬地立身站在原地。
    倒是麵前的黑發青年聞言,似乎特意頓了兩三秒,才眨眼道:“我有點貴人多忘事——話說、你誰來著?”
    輕描淡寫、卻又略顯嘲諷的語氣。
    裏梅感到肩上搭著的那隻大手驟然收緊, 空氣一瞬間凝固起來!
    兩麵宿儺的手掌很大, 收攏時仿佛能將肩頭的骨捏碎。
    忠誠的下屬裏梅自然不會有任何疼痛表示, 他保持著平靜的表情, 隻是默默準備運轉反轉術式。
    冷冰冰的殺意席卷大地, 那雙猩紅眼眸盯著不遠處的黑發青年。
    那家夥不可能真的忘記宿儺大人吧……是故意無視嗎。裏梅心中流淌著思緒。宿儺大人很生氣,他能夠感受出。
    黑發青年臉上收攏剛才的那副疑惑姿態, 露出淺淡的笑容,將書冊唰地一收, 頷首平靜道:
    “讓人有些意外啊,這麽多年你還記掛著身為兄長的我——真是感天動地兄弟情。”
    裏梅:???
    聲音清晰入耳, 但裏梅卻好像有些聽不懂,他愕然一瞬,略微瞪大眼睛。
    等等、兄長……兄弟?認真的?還是敢和宿儺大人開這種玩笑?
    他感觸到宿儺大人搭在他肩頭的手掌移開, 語調低沉、尾部略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這麽多年, 你倒還是懂得如何惡心我——雖然依舊是老一套。”
    剛剛冰冷的殺意好似微微收攏,然而下一秒、空氣驟起巨大的咒力波動!
    縱橫交錯的強力咒刃赫然襲去揚起塵波,藏青色身影略微抬臂, 無形的空間屏障擋住麵前接連而來的咒刃——
    斷裂崩碎的咒刃向四麵八方飛去,最長的一道咒刃飛向遠處的山頭,轟然削斷那道尖峰!
    咒力衝擊波向四周劇烈擴散,灌木草叢俱被壓彎到貼緊地麵,樹幹發出脆弱的嘎吱聲,幾顆不那麽粗壯的小樹甚至就此哢嚓折斷。
    空氣中彌漫著咒刃和空間屏障相撞摩擦後的塵煙氣息,震蕩的咒力在片刻後才緩緩平息下來。
    黑發青年幹淨的右臉頰突兀多出道淺淺的傷痕,一絲殷紅的血緩慢滲透而出。
    兩麵宿儺扯起唇角、露出誇張的顏藝表情,他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沒能擋住全部啊!!”
    接著,他又很快平複下表情,隻是盯著麵前的人,用戲謔不明的語氣低沉道,“——你變弱了。”
    呼嘯的山風吹過,樹叢梭梭作響。
    江萊淡定地抬手拭去臉頰的那絲血,留下一抹不明顯的紅痕,他開口說:
    “可惜,某種意義上,你大概沒什麽進步呢。遙遠的過去和現在,都隻是留下了一道淺痕。”
    兩人之間空氣一凝,氣氛再度劍拔弩張起來。
    打破這股安靜的是冰晶哢嚓碎裂的聲音——剛才裏梅眼疾手快在咒力衝擊波來臨前、用冰係術式護住正在沸騰的大鍋。
    不過經此一遭,鍋下的火早就熄滅、而用作周圍支撐固定的冰晶也終於不堪重負地斷裂。
    “抱歉,宿儺大人。”裏梅首先鞠躬發言,而後迅速操縱著冰晶將大鍋的支撐加固,“請問還需要再點火一次嗎?”
    “……”兩麵宿儺視線掃過,平淡道,“已經做好了不是麽,那便把鍋放下吧。”
    “是,宿儺大人。”裏梅將那口煮著山豬肉的大鍋放在地麵上,而後從一邊的包裹裏向外拿廚具。
    江萊往前邁出幾步,順口道:“這位少年是你的廚子?”
    “是啊。”兩麵宿儺半眯起眼睛,用惡人腔慢悠悠說,“他做飯水平很讓我滿意……現在我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廚子,所以說你作為食材,來得正好。”
    這句話跨越十幾年的光陰,回應曾經兩麵宿儺對江萊說過的威脅——[等找到合適的廚子,就將你做成一頓不錯的大餐。]
    “哦,是嗎?”江萊神情依然平靜,並不緊張。
    經過剛才的短暫對擊,他已經感受出:雖然自己實力有所弱化、但依然很強,並不會被詛咒之王兩麵宿儺拿捏住。
    更何況,除卻最開始那句“你誰”的無視形問句時、兩麵宿儺有些許真實的殺意浮現,後麵咒刃縱橫襲來時,其實沒有非常強烈的、要分出生死的意思。
    也是因此,江萊繼續留在了這裏,甚至還向前了幾步,自然而然發問。
    兩麵宿儺那雙同樣猩紅的副眼瞥過,聲音略微拖長:“真是淡定啊……讓人不快。”
    “你現在又沒有準備把我當食材煮了的想法。”江萊笑道,“先不說我們二人真要打起來、誰勝誰負的問題,”
    他指向那口大鍋裏煮得恰到好處的山豬肉,“單就目前而言,你沒想浪費這個吧。”
    “隻是懶得再等下一頓而已。”兩麵宿儺輕蔑表示自己可沒有[浪費]這一概念,他盤腿坐下,“至於你——暫且留著當備用食材,等收集完更多輔佐調料,再做一頓大餐也不遲。”
    兩米多的身高、外加四條手臂,讓兩麵宿儺身軀顯得格外強壯,富有壓迫力。即便坐在地麵上,也依然浮動著讓人震顫的氣勢。
    當然,江萊不屬於被震撼的那一類。
    他不打算再和兩麵宿儺進行這種無意義的對話,因此幹脆從容地一甩袖,席地而坐——開著的術式與地麵隔開一小片空間,不用擔心衣服粘上塵灰的問題。
    旁邊正在準備盛飯的裏梅見狀,立刻抬眸盯過來,用非常警惕的眼光看著江萊。
    但裏梅安靜片刻,見盤腿坐著的兩麵宿儺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和指示後,猶豫了下,還是不言不語,收回視線、繼續垂頭做自己的事情了。
    “距離上次見麵應該過了很久,沒想到你長這麽高了。”江萊話題很隨意。
    “你就用這麽無聊的開場?”兩麵宿儺蔑然回應,微微露出尖銳的牙齒,“不過和當年不同,現在被束縛自由的……可不是我了。”
    聽懂兩麵宿儺的話語後,江萊揚眉,輕笑道:“這麽自信麽,你覺得能夠贏我?”
    “我說過你是備用食材。”兩麵宿儺目光瞥過,略微眯眼、不含任何感情地笑道,“對了,現在所在的地方,離平安京可是很近啊。”
    平安京?江萊內心想了一秒對方為什麽要提起這個地方,接著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可能是平安京裏有他的朋友六眼和當年的黑發小孩修紀。
    但是——
    “那麽該緊張的不應該是你嗎?”江萊說,“平安京裏的人,可都是你的敵人吧。”
    “哦……那可不一定。”兩麵宿儺意義不明地回複,他笑起,“我還很期待見證一場好戲呢。”
    什麽?江萊內心挑眉,他並未理解對方話語中提到的[好戲]是何意義。
    而下一刻,對方又很快接上新的一句,嗓音隨性、暗含不知是否為嘲弄的語氣:
    “無論如何,你放不開手腳真正大範圍放肆打架吧,畢竟周圍——可還是有不少你在意的弱小人類的聚集地。”
    兩麵宿儺從喉間擠出低低的笑:“你早晚有一天會為自己的濫好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江萊麵色不變,棕眸坦然相望:“你也遲早會因為你犯下的罪與孽迎來應有的判決。”
    晨風忽起,在寂靜中,沙沙的聲響密密麻麻不絕入耳。
    裏梅盛好一碗肉湯,側身立在旁邊,他抿唇,沒有開口打破安靜。
    兩麵宿儺從鼻腔裏發出不屑的哼聲,他首先收回視線,落在裏梅身上,隨意地伸手接過那碗肉湯。
    江萊也將視線抽離,他將書冊漂浮在一側,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他心中沒忘記來找兩麵宿儺最重要的事情。
    也是因此,他下一秒又忽地開口:“說起人類,你難道不也是很愚蠢地和別人簽訂協議了嗎?”
    ——這句話其實是個詐語,畢竟江萊不清楚兩麵宿儺是否和羂索腦花)接觸過。
    兩麵宿儺咀嚼著咽下口中糜爛的山豬肉,眉頭略挑:“哦?怎麽,對方也找過你?”
    江萊淡然一笑,表露得非常謎語人。
    他內心默默想:竟然套出來一點了啊,看樣子兩麵宿儺應該是接觸過誰,大概率就是自己關注的羂索腦花)了。
    而兩麵宿儺視線落在江萊身上兩三秒,又忽地一笑:“不過,你應該是不知曉內容的。”
    “是嗎,你就這麽確定?”江萊反問回去。
    “如果你知道具體內容——”兩麵宿儺意味深長地拉成尾音,“你可就不會這麽淡定了。”
    “……”江萊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他在內心斟酌著。
    這話的意思是——腦花和宿儺的協議不僅僅涉及兩人,還涉及自己、或者自己所在乎的東西?
    但光明正大地問對方,對方肯定不會告知的。江萊知曉這一點,因此他沒有在此白費力氣。
    兩麵宿儺是極惡的化身,是一個極度追求自由和自我、並不在乎別的什麽的存在,他的惡簡直像是刻在骨子裏的。
    想到這裏,江萊思緒忽地一頓。
    ……等等、按理說[死亡]的誕生不應該是極惡。
    死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惡]的一麵,卻也有[善]的一麵,合在一起、是一種平等客觀存在於世的東西。
    當初[降生]所言的,[死亡]已經亂套了是什麽意思?為何[死亡]會亂套?因為缺了什麽嗎?
    現在的[死亡],好似隻有[惡]而沒有[善],後者去哪兒了?
    腦海中思緒極速運轉,在某個瞬間、結合之前關於轉世輪回的猜測,江萊心中冒出一個有些不可思議、卻又像波子汽水一樣咕嚕咕嚕湧動著占據心神的猜測。
    虎杖悠仁,千年後兩麵宿儺所謂的容器,和兩麵宿儺本身幾乎是兩個極端。
    如果一者是[真實的善],另一者就是[真實的惡]。
    既然如此,千年前的他們會不會是雙生子?在咒回世界,雙生子是個無需言明的詛咒。
    難不成[死亡]和他們這種個體不一樣,其實是特別的、一分為二的[存在]?
    身為[死亡]善的一麵的存在,現在在哪裏?是出了什麽事情,所以才一直沒出現過嗎?
    心緒湧動,江萊棕眸落在麵前的地麵上。他沉默半晌,開口間已然換了話題:
    “我說……問個問題。當年的你,是獨生還是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