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238 江萊和虎杖——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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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領域內一時之間非常安靜,隻有輕微的滴答的聲響偶爾傳來。
陰冷的血水環繞著浸泡了千年的白骨,亙古不變的畫麵漫長無邊。
站在牛骨山頂端的兩麵宿儺沉默著,那雙猩紅眼眸難得收起了戲謔、蔑視和惡意,凝聚著真實的思考。
身為詛咒之王,兩麵宿儺從來都不是愚昧莽撞的角色。他不僅有實力,還有智慧。
也是因此,他沒有第一時間以高高在上的姿態駁斥江萊的態度,亦或者在神色上流露出絲毫表態,而是沉
江萊倒也不急,他心下明白,兩麵宿儺最終會選擇那條離開的路。
畢竟對方可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而一直是緊抓自己的機會、創造敵人的破綻,不管前路如何大踏步往前走的狠角色。
江萊神態淡定,耐心等待著兩麵宿儺的回複。
五條悟則扮演了另一位催促的角色,打了個響指破除安靜,開口道:“最強的時間可是超級寶貴的哦——所以你考慮好了沒有?大大方方地一口價搞定啦。”
這樣催促的意義,是為了不讓宿儺思考太多。江萊事前已經和五條悟通過氣了,所以五條悟知曉兩麵宿儺並不是沒腦子的角色。
給宿儺留的時間越多,這家夥越有可能找出漏洞進行謀利,所以還是縮短斟酌時長、盡快敲定為妙。
兩麵宿儺的沉思被五條悟打斷了,他抬起眼簾,視線掃過下方的二者,臉上又掛上了平日裏看不透的惡人笑。
他嗓音沙啞磁性,低緩道:“合作,可以。但這個前提條件需要更改,它現在無法成立——因為碎片我不能交給你們。”
江萊略微挑眉,說:“為什麽?”
難不成兩麵宿儺是想在這裏做文章嗎?打算接著這個碎片來謀取更多的福利?
江萊不會認同更多的附加條件,因為他剛才所言的已經是經過斟酌後的合理交易。
亦或者,兩麵宿儺留下那枚碎片,是為了修複他自己的神格?
因為千年前,在平安京城事變的終末,兩麵宿儺挖出了他胸腔裏的半枚神格、強勢塞給了江萊。
但這似乎也不對。因為兩麵宿儺根本不在乎身份,他很享受自己混亂邪惡的咒靈現狀。不老不死,永生永存。
在江萊略帶審視的目光中,兩麵宿儺嗤笑,悠哉吐露後半句:“便如字麵意思,碎片【不能】交給你們。”
江萊心下稍頓,他注意到兩麵宿儺放重的音節,對方似乎特意強調了【不能】。
而所謂的【不能】,除了主觀意義上的【不願意】,還有客觀意義上的【沒辦法】。
……難道碎片出了什麽意外麽?導致兩麵宿儺無法轉交?
江萊心下提起,他還記得自己之前幾次前來時的探索。
當時的他想著在生得領域裏尋找兩麵宿儺藏起的碎片,便接著健康行走10000步的名頭在這裏麵隨意亂逛,然而都一無所獲。
身為[存在],他理應對碎片的感知無比敏銳。曾經的江萊,以為是兩麵宿儺用特殊的手法藏起了碎片,才讓他無從尋覓,現在來看,可能並非這個原因……
兩麵宿儺注意到了江萊的神色,他扯起唇角、露出尖銳犬齒,笑道:“當然,如果你真的想要那枚碎片的話,不如找找當事人,看看能不能挖出來——那枚碎片被這幅身軀吸收了。”
被這幅身軀吸收?江萊怔了下,而後反應過來這番話語的意思。
也就是說,當時被兩麵宿儺橫空取走的神格碎片,被虎杖悠仁無意識吸收了!
但這也可以理解。因為那枚碎片是屬於大家長[源]的。大家長[源]一直寬厚地對待他們,從來都坦然地將力量托付給他們。
因為現在的兩麵宿儺和虎杖悠仁一體雙魂,客觀上這幅身軀屬於虎杖悠仁。
也或許大家長[源]也有自己的偏愛,更偏向於對江萊友好的[善麵死亡]。
無論如何,看樣子,大家長[源]的碎片感知到了以後,便溫潤地如往常那般,將力量融入給[善麵死亡]……這對虎杖悠仁來說是好事。不知道悠仁有沒有感受到一些特別的力量?
江萊心下思緒流淌。
眼前,身穿白色和服矗立著的兩麵宿儺毫不猶豫地大手一揮,從茫茫空間裏隨意拽出什麽。
下一秒,生得領域裏多出一道新的身影。
“哇啊!”櫻粉發少年從半空摔落,整個人跌入腳底的血水中。但他反應非常迅速,轉瞬間便彈跳起,頭還沒抬話音先響起,“喂!宿儺!!你這家夥又把我拉進來幹什麽——”
虎杖悠仁怒氣衝衝地抬起眼眸,而後半句在他抬眸的那刻,仿佛按下了消音鍵般驟然消失。
少年金橘色眼眸瞪圓,他愣愣地立在原地,看著麵前多出的白發男人和黑發青年。
“五條老師……?還有、還有……?”他不可置信地呢喃著。
“呦、悠仁。”五條悟神態最為淡定,他率先打了個招呼,“夢裏好啊。”
江萊看向虎杖悠仁,目光和暖,眼簾微抬:“又見麵了。”
如此直麵江萊,麵對著自己一直牽掛想念的兄長,虎杖悠仁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笨拙地擺著手,看樣子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啊、又見麵了………你為什麽會在這兒?我的意思是,你還好嗎?”虎杖悠仁話語組織稍顯混亂,但最後還是吐露了最為真切的關懷。
“我無礙。”江萊頷首回複,“貿然相見,其實是我們打擾你了。”
虎杖悠仁神色還有些愣,他的認知依舊停留在之前那次分別。
他記得五條老師不帶溫度的笑,目送黑發青年背影離去,他們之間充斥著熟悉的陌生感。
然而現在,五條老師就站在黑發青年身側,他們看起來無比熟悉,根本沒有所謂的友人變敵人的樣態,而就像是多年老友。
這樣的回憶恍惚,讓虎杖悠仁有一瞬間迷惑著以為,這是兩麵宿儺新開發的捉弄他的手段。於是他開口有些憤懣道:“好玩嗎?很沒意思。”
聽聞此言,牛骨山上的兩麵宿儺心情看起來上佳。
他哼笑著開口,睥睨地上的虎杖悠仁,聲音故意拖長了:“怎麽了,小鬼,呆住了嗎?蠢笨如你,到現在了還看不出那兩個家夥是故意耍你的嗎?根本沒有所謂的失憶。”
兩麵宿儺聲調裏摻雜了些許惡意,他嘲弄道:“你在乎的人根本不在乎你的心態,所以才會不顧你的掙紮隱瞞真相。估計他倆看你患得患失的樣子,還樂得開心呢。”
心理挑撥!江萊瞬時明白。這種手段看似無比淺顯,是明著來的離間,然而卻的的確確能夠在暗處紮下一根小刺。
沒有人願意被排除在真相之外,付出的情感隻是多餘的產物。
江萊張張口,想要安撫與解釋。
然而在他開口前,虎杖悠仁的少年音先響起:“這不是宿儺你的幻象,是真的?”
下一秒,他接上:“沒有失憶?太好了!”櫻粉發少年眼睛閃閃發光,笑容明亮爽朗,“五條老師和……那位,都沒事真是太棒了。”
這樣的真誠和雀躍,讓在場的眾人一瞬間都沉默片刻。
虎杖悠仁看起來真的不計較那些隱瞞和欺騙,他真心實意地認為聽到的是好消息。
少年熱誠的心袒露著,他熾熱地關懷著在意的人,並不在意自己的得失。
五條悟在最初的微頓後,很快揚起笑容,湊到江萊耳側嘟囔道:“怎麽樣?最強麻辣教師教出來的學生,是不是就是好?哎、誰讓我是最強呢~”
“……”兩麵宿儺原本看熱鬧的打算,明顯落空了。他猩紅眼眸眯起,神色肉眼可見地不虞。
麵對好弟弟的坦誠和臭弟弟的憋氣,江萊忍不住翹唇笑起。
他眉眼彎彎,回應虎杖悠仁道:“還要稱呼我為‘那位’嗎?你可以直接呼喚我的名字[萊],也可叫我[兄長]。隨你喜歡。”
聽到這裏,原本神態明朗的櫻粉發少年,此刻再度難得浮起些少年羞澀。他單手撓著後腦勺,眼神像是小動物般飄忽。
虎杖悠仁微微啟唇,金橘色眼眸望過來。
“……”
他想說:我記起了千年前的往事,我給你寫了很多充滿瑣碎日常的信,我曾經以為這輩子無法再相見,我從沒想過我真的還有親人,即便是概念意義的家人。
他想說:爺爺讓我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我也一直以此為目標。雖然我原本隻想做一名消防員,但既然成為容器就擔負了另一種責任。
我願意為大眾的利益犧牲自我,我不害怕死亡,但稍微有點怕寂寞。說離別真的舍不得大家。
他還想說:我其實也有點委屈,但不必擔心、沒吃太多苦啦,隻是依然忍不住想要找個依靠去傾訴。
我本來是有些不好的,但現在知道你很好,我也就再好不過了。
因為心中太多言語一瞬萌發,導致他一時之間什麽都說不出來。太多想說的話語囤積在喉頭,莫名形成某種鼻酸的哽咽。
他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高中生少年。
江萊沒有催促,目光溫柔坦蕩。他靜候著虎杖悠仁整理自己的情緒。
注意到櫻粉發少年逐漸有些發紅的眼眶,江萊身形稍頓,而後主動上前幾步。
他行至虎杖悠仁的身側,沒有多言,但動作自然又堅定,將他輕輕攬在懷裏。
就像是當初[源]環抱住他一樣,江萊也這般環抱住虎杖悠仁,給予這位在荊棘路上蹣跚前行的少年,一份來自家人的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