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255 “請你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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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萊平靜地矗立在原地, 輕輕眨了下眼睛。
    實話說,看著這番頗具感情和煽動力的表演,他感到可笑的同時,還有些替對方尷尬。隻是, 他沒有將那些情緒表現出來。
    江萊沒有上前。
    因為一方麵, 他不確定前方有無危險。另一方麵, 他也沒必要上前——此時他隻是在聽腦花發言而已,不代表他需要對此認同。
    即便是失憶劇本, 他也有自己的原則。
    腦花不愧是活了千年的人, 她神態動作無比自然, 並沒有因為江萊的不回應而有絲毫的尷尬。
    此時,她放下手,輕歎道:“是我太過激動,導致有些操之過急了,抱歉。我應該優先考慮你的心情。”
    “你想要了解什麽?我都可以告知與你。”腦花麵帶微笑,問道。
    將問題的主動權拋給自己嗎?江萊心下略微挑眉, 他想著。無論如何,這是個獲取情報的機會。
    於是,江萊直接道:“京都城怎麽了?我感受不到人類或咒靈的氣息。”
    “京都是源點。”腦花回複,“一切偉業的實現都需要鋪墊。京都城便是這個鋪墊。”
    這話說得很籠統, 沒有揭露那些人類和咒靈的真正去向。不過從中也透露出, 京都城的現狀都是腦花布局設計的產物。
    腦花的聲音非常富有情感, 邏輯卻是精明又冷漠的。她計算著客觀得失, 並在此基礎上進行選擇。
    “你的計劃, 進展到什麽程度才算實現?”江萊又問。
    “我的目標——或者說我們的目標,都是為了消除排除異己的思想,讓天下人類一家。也是因此, 計劃進展到全人類的進化,才算真正意義上的完成。到那時,人們將不分高低貴賤。”
    腦花的真正目的是探索咒力的極限,但他非常聰明地沒有點出這一點,而是落腳於人類本身的意義上。
    她知曉江萊的一部分性格,所以用相對柔軟的部分來說服他。
    隻是,江萊早已看穿腦花的真麵目,他內心不為所動。
    “這個目標的實現需要我們共同的努力。既然你來到此,想必內心深處肯定也是認可的。”腦花徐徐說著,她站在崇高花蕊的中心處,臉上掛著笑容,“所以來吧,我的朋友,放下你的顧慮,投身我們共同的事業。”
    麵對腦花的二次邀請,江萊稍微偏頭,平靜道:“你邀請我,是想要做什麽呢?既然你都準備得如此齊全,那也無需我的參與了。”
    “一個人是走不遠的,我一直在等你。”腦花放緩了聲音,她輕聲說,“我當然需要你,我的朋友。你的陪伴、你的支持,和你的力量。”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江萊當然明曉。腦花從未放棄過尋找所謂的“時鍾”——這不是無意義的舉措,一切必然是有原因的。
    她的計劃大概率需要自己的參與。
    目前來看,腦花已經獲取了[源]的碎片、[降生]的力量,還有善惡麵[死亡]的一部分研究。隻差江萊這位縹緲無痕的[時空]存在還沒有收集了。
    腦花將存在的力量聚合在一起,並不是什麽集郵癖在作祟。她的所作所為均是為了實現對咒力極限的探索。
    如此推測,這朵巨型花苞說不準便是一個能源收集核。而腦花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投入了,隻差自己的這一部分。
    越是清晰腦花的目的,江萊越是氣定神閑。他知道,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江萊目光落在前方,落到羂索站立的位置上。
    腦花所處的地方大概是巨型花的中心,與之前暗色的地麵不同,羂索腳下的地麵是類玻璃樣態的。
    旁側細長的金色花蕊美麗芬芳,根管散發著透明的色澤。
    花蕊根部深入到玻璃狀地麵的下方,江萊敏銳的視力隱隱可以看清玻璃之下還有一層空間,空間裏好似有一枚半透明的繭,那些花蕊的根部聚攏在下方半透明的橢圓繭之中。
    ……這是什麽?
    江萊微微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
    隻是,即便是身為[存在]的視力,也僅能看清那部分了。
    若是想要獲取更多信息,除非再靠近一些。江萊心下想。需要走到腦花附近的位置,才能更清晰地看清。
    於是,江萊站在原地斟酌片刻,最終還是略微頷首,麵對腦花的二次邀請,做出一定的應許態度。
    腦花臉上綻放出愈加柔和的笑容,她立在原地,眉眼頗為舒緩。
    江萊內心打起十二分精神,表麵絲毫不顯露的向前邁步。他目光落在腦花身上、也落在腦花腳下的玻璃狀地麵上,棕眸深處潛藏著觀測。
    隨著距離的縮短,江萊逐漸能夠看清腦花腳下的空間。
    玻璃狀地麵下方的確有豎立的半透明繭,花蕊的根部宛如管子插\在那個像是容器罐子的繭上。
    半透明的橢圓繭裏好像有道身影,某道亮眼的碧色在其中輕飄飄一閃而過。
    電光火石一瞬間,江萊腦海中浮起對洽的圖片——是那隻碧色翠鳥!
    [降生]的衍生物碧色翠鳥可以在精神世界出現,也可以在現實世界出現。但無論如何,它都陪伴在天內理子身邊。
    也就是說,半透明繭裏的身影是天內理子!目前整個巨型花的核心在她身上!
    江萊腦海中思緒浪潮般湧動而起,身形不由自主地稍頓。
    前方,羂索端莊地站在原地,笑容像是一層貼在臉上的麵具。她注意到江萊略停的步伐,微啟唇道:“怎麽了,我的朋友?”
    而在江萊開口回應之前,另一道聲音從旁側傳來。
    “你有什麽資格平行地站在那位的旁側,羂索?”
    這道聲音同時吸引了在場兩人的注意,隻見對麵的通道處緩緩走出一道人影——正是五條久楓院!
    他依然是和服玉簪長發挽起的外貌,狹長的淺青色眼睛注視前方,麵帶笑容但嗓音顯得有些嘲諷。
    久楓院這家夥怎麽會在這裏!?江萊有些驚訝。他不是應該在京都城的結界外駐守嗎?
    不過江萊轉念一想,似乎又能理解了。
    估計是鬆田陣平帶著咒骸直哉出去的時候,五條久楓院也順勢推測出了內裏的部分情況。
    他猜出,江萊既然沒有出來、便會前往盛開的巨型花那裏,與腦花會麵。
    於是[神降派]的五條久楓院當即選擇赴身京都,打算親臨現場,將局勢扭轉到自己想要達成的樣子。
    而柯學好友們——江萊知道,他們肯定也想要盡快來京都尋找自己。隻是,他們畢竟是陌生來客,不如五條久楓院動作迅速。
    五條久楓院一直是監管會的二把手,他清楚地知曉通往基地核心的捷徑路途。所以能夠最快地趕來花蕊中心。
    麵對突如其來造訪的五條久楓院,腦花身形稍頓,她也有些許意外。
    不過很快她又調整好了情緒,用如常的語調道:“我記得你是負責在外圍守衛的,擅自離崗可不是什麽合格的行為。”
    五條久楓院漂亮的臉上浮起一個笑:“你是站在什麽身份,和我說這句話的?我並非你的下屬,我們之間不過是短暫的合作過而已。”
    腦花捕捉到關鍵詞,她眼眸微眯,慢慢道:“你這是要背棄我們的目標嗎。”
    “我們前麵的道路有重合之處,但最終目標並不一致。”五條久楓院狹長的淺青色眼睛好似鋒銳的劍刃,他笑,“你在邀請那位與你共治?你有什麽資格與他比肩?”
    他再次將矛刺向了之前的話題,盡顯曾經沒有表露出來的尖端。
    而後,五條久楓院對著江萊行了個優雅的禮,漂亮的麵孔上是淺淡的笑容:
    “不必在意她的瘋言瘋語,先生。您是神明預備役,您有著更改一切規則的能力,可別讓這種改造派汙染了您的純潔。”
    五條久楓院已經掀開了曾經偽裝的那層表皮,露出其下極端的神明崇拜思想。
    腦花盯著五條久楓院看了片刻,接著神色自如地抬手挽了下耳邊的碎發,再度轉向江萊,微笑道:
    “抱歉,讓你受驚了,我的朋友。我們不必在意這位不禮貌的闖入者,他的思想總是這般不客觀,恐怕是再次進入了自我幻想世界。”
    “孤獨一人未免太過寂寞,我們還有共同的目標,為何不一起呢?”腦花嗓音輕柔,攜裹某種誘導,“來吧,我已經都準備好,就差你的參與了。”
    江萊看著二者明麵和暗地裏的洶湧,隻覺得像是在欣賞一出幽默話劇。曾經合作的狼與狽因分歧而嘶啞。
    他身形沒動,隻是抬起眼簾,將舞台留給兩人。
    “那位不需要共同者,你這低賤的角色怎敢做出如此大膽的邀請?”
    五條久楓院掀開優雅的貴族皮囊後,顯露出的封建大家族浸染下黑色的、毒液的那一張麵皮。他依舊笑著,隻是這笑容並不真切。
    五條久楓院單手搭在一側的壁麵上,纖長的白皙手指與暗色牆麵形成鮮明對比。他輕飄飄說:“我想你還記得我的術式。”
    他的術式——與轉換有關。江萊同時也在腦海中想。
    腦花見此麵色稍沉,她垂下的手指收攏了下,又鬆開。最終做出一定的退讓姿勢。
    “好吧。”腦花表現出一副半無奈的笑容,“我將此處留給我的朋友。”她轉向江萊,“抱歉,為了給他的任性買單,需要你獨自開啟一切了。”
    “你可沒資格比肩,收起你冒昧的自以為是。”五條久楓院再度諷刺回去,而後他收攏那些鋒芒,重新麵向江萊,施施然做出一個示意的動作。
    “邀我共治?”江萊稍挑眉,好似隨意地拋出問句。
    “請你統治。”五條久楓院謙遜地垂首,溫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