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259+加更0.5 真正的四方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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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折扇屬於[降生], 時光荏苒、歲月變遷,可屬於家人的情感亙古不變。祂永遠不會傷害幼弟。
江萊抬手握住那把折扇,他動作平穩, 力氣也不大, 卻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那雙棕眸明亮如星辰,注視著麵前的五條久楓院。
江萊沒有出聲, 但他的眼神已經表露出想說的話:【歸還本就不屬於你的東西。】
“……”五條久楓院最初的愕然過後,也迅速冷靜下來。
見一擊不成, 五條久楓院並不戀戰,就預備要抽身離開。
畢竟是活了千年的人,他對局勢看得非常明白。
五條久楓院不是攻擊性的術式、剛才又耗費了大部分咒力, 若是巧襲不成, 且最大助力折扇無效的話, 他根本無法匹敵江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關鍵時刻,五條久楓院考慮的還是自己。
他假意還要反擊, 實則悄悄鬆緩了握著折扇的手,打算趁著江萊注意力放在折扇上,暫且迅速撤離。
這一次, [神降]恐怕不能順利進行了……但沒關係, 利用自己的術式, 他能夠長生不老,再蟄伏千百年也不是不行。五條久楓院心下思緒流淌。
身為五條家長老, 五條久楓院身上攜帶著不少好東西。能夠助他撤離的咒具自然是有的,眼下就是這咒具發揮作用的時刻。
五條久楓院握住折扇另一端、手腕用力向上猛地一挑!
按理說這把折扇不會如此脆弱地被折斷,可江萊不願見到折扇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於是順力暫鬆, 讓力道自然卸去。
這正是五條久楓院的目的——趁著江萊的精神集中到折扇身上,他從袖中拋出一方看似尋常的白色手帕。
然這張白色手帕被注入咒力的瞬間便驟然擴大、化作銅牆鐵壁般剪的半透明屏障,穿進地底搗向頂部。這是足以抵擋特級攻擊的防禦和阻隔類咒具。
不需要拖延太長時間,隻要阻攔片刻,便足夠自己安全撤離了。五條久楓院分析得非常明白。畢竟這裏是監管會的核心,他比對方更為熟悉道路。
隻要先撤出這裏……
五條久楓院腦海中還在細細想著,然而下一刻,他背部忽然一陣刺痛!
他低頭看去,幾條尖銳的藤蔓從後背貫穿左胸口。溫熱的鮮血咕嚕嚕從傷口湧出,疼痛伴隨著涼意嗖嗖地橫掃過。
這藤蔓的襲擊出其不意,並且極為精準快速。它從由枝條盤踞成的牆壁裏翹出,就這麽直愣愣地貫穿了五條久楓院的胸膛。
巨型花苞不過是陣法的效果,按理說它沒有自主意識。能夠操控這一切的,隻有這片環境的初創者腦花。
剛才戰鬥之中他們交手無數,腦花很可能是趁著那些近身的空隙,用咒力標記了五條久楓院,一旦五條久楓院靠近牆壁一側,便會被這些藤蔓驟然襲擊,從而被打個措手不及。
腦花可不是什麽主張光明正大的人,陰招損招小手段都是戰術的一部分。
……羂索!!五條久楓院咬緊牙關。他單手把持住藤蔓,術式發動將其轉換為消散的咒力,接著嚐試運轉反轉術式治愈傷口。
江萊對此毫不意外,他神色平靜。
身為[存在],江萊的感知優於在場的所有人。他早就看出了腦花留下了這一道痕跡,所以才放任五條久楓院的脫身。
此刻,江萊抬手,接住被上挑力拋上又落下的折扇。他穩穩地握住這把溫潤的精致折扇,就好像千年前握住長姐長兄)溫暖的手。
他的目光掃過五條久楓院那邊,沒急著上去。
江萊心下明白,以腦花的性格,不可能就設置這麽簡單的陷阱。羂索肯定有層層後手,將對手剝皮抽筋。
果不其然,在五條久楓院發動反轉術式的那刻,更多的枝條藤蔓從後方湧出,宛如萬箭齊發!
五條久楓院的術式本就不是攻擊與防守類型的,更何況他還在受傷運轉反轉術式治療狀態,因此根本無法迅速反應,眨眼間便被穿成篩子。
四方守塔被破壞後,監管會的核心成員們也不過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類罷了。規律是不可違背的,沒人能夠再死後複生。
五條久楓院反轉術式開到最大,可這也僅僅隻能吊住他的命,無法完全止住傷口。
更糟糕的是,那些藤蔓不是攻擊後便消停的,就像剛才它們吞噬腦花一樣,現在它們也纏繞包裹住了他。
這些藤蔓不是普通的咒靈、咒具或咒物,它們是陣法的一部分,是龐大規則運轉的一環。受傷狀態下的久楓院無法匹敵這些咒力近似無窮的藤蔓。
五條久楓院黑色長發狼狽地垂落,漂亮的臉不再是往日的矜持優雅,他狹長的淺青色眼眸閃爍著刺目的光:“不、不可能——!!”
身為精致的利己者,性命堪憂時再無法保持鎮靜。
江萊看著對方的可笑的樣子,眉目不起波瀾,他平靜說:“這些藤蔓的力量來源,是你們自己投下的‘飼料’。那些死去的,如今來殺死你了。”
一報還一報。
[降生]的折扇在最後時刻偃旗息鼓,就像當年五條久楓院的背叛一樣,還給了五條久楓院一個措手不及的“背叛”。
而那些被抽幹力量與生命的人,現在聚集成藤蔓,反過來將五條久楓院作為飼料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公平的輪回。江萊沒有阻止的意思,他隻是見證著。
五條久楓院發出最後不甘的喊聲,但很快消散於空中。那些枝條藤蔓貪婪地將其吸收幹淨,就連皮發也未曾留下。
現下,整個空間仍處在動蕩之中。巨型花苞的生長一刻不歇,陣法運轉處於某種bug的錯誤極端中。
接連吞噬了腦花和五條久楓院的藤蔓看起來並不滿足,或者說這個陣法需要更多的咒力。它們危險地搖曳著,帶給人虎視眈眈之感。
江萊將折扇別在腰間,空間術式屏障擋在周圍,阻攔住藤蔓的蠢蠢欲動。他上前攙扶起還在昏迷的天內理子,決定先帶對方離開這裏。
碧色翠鳥啼鳴一聲,展開雙翅跟上。
巨型花苞仍在開放,但它內部的枝頭藤蔓卻像癌細胞一樣無窮繁殖著,充斥擠壓封閉著裏麵的空間。
江萊帶著天內理子,術式全開一路飛奔。花苞裏的整個空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著,他用空間術式強行撐起一部分,趕在壓力到達閾值前躍出這片巨型花!
此時外麵的日光已經偏暗,不似江萊進入時的明亮了。此刻已經接近黃昏,日影西斜,就要墜入山巒之中。
江萊帶著天內理子穩穩地落在地上。緊接著,他聽到熟悉的呼喊。
“萊!”
一席黑衣的白發男人站在那裏,那雙沒有任何遮蔽的六眼璀璨奪目。五條悟旁側是電子屏幕臉的柯學好友,鬆田陣平、諸伏景光和黑澤昭都在。
他們幾人的對麵,櫻粉發男人大喇喇地半坐在廢墟上,那雙猩紅眼眸隨意地掃過來。兩麵宿儺的身邊是垂手靜立的下屬裏梅。
這般熱鬧,讓江萊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京都這裏動靜這般大,又沒了看守外圍結界的人,的確很引人注目。
兩方人馬的站位像是對立,可他們又沒有真正打起來——畢竟,兩麵宿儺和他們簽訂過束縛,統一戰線和平共處。
隻不過,現場的這番樣子,看起來他們此時相處也不合。
“嘖,你出來了啊。”兩麵宿儺拖長聲調,“剛才想著發動下領域清除這片雜草呢,不過還是沒開,你這家夥可真是命大。”
“你也沒機會開領域。”五條悟毫不客氣地嗆回去,他傲慢昂首,“最強可還在這裏呢——我會贏。”
“你不可能真正下手。”黑澤昭聲音清冷,“你有鑽漏洞的心,但到底還是不確定這是否會違背束縛。權衡利弊之下,你不會賭。”
“勉強合作,暫且忍了。”兩麵宿儺嗤笑一聲,他視線落在江萊身上,“那個額頭上有縫合線的家夥呢?”
懶洋洋的嗓音裏攜裹著濃厚的殺意,兩麵宿儺早就想找膽敢坑他的腦花算賬了。
江萊放下天內理子,將其交付給諸伏景光。而後站穩身軀,指了指後方正在盛放的巨型花苞:“這裏。”
“哈?那家夥還在裏麵?”
“不。”江萊搖頭,“準確來說——是融入了其中,化為了規則。”
在場眾人皆是稍怔,而後神態各異起來。
五條悟蹙眉,他做出彈指的姿勢,直接道:“摧毀那個巨型花就可以了,是吧?”
“我早就想活動活動筋骨了。”鬆田陣平電子屏幕臉上亮起拳頭的表情包,他掌心中劈裏啪啦亮起驚雷。
兩麵宿儺還是那副樣子,他沒廢話,抬手揮出幾道縱橫的淩冽咒刃切去!
——然而,咒刃在近身的那刻,便好似被巨型花吞噬吸收了。攻擊像是可有可無的瘙癢,根本不起波瀾。
“不怎麽樣啊,傳說中的詛咒之王。”五條悟語調歡快,他精致的眉眼鋒利,藍眸凝視著那朵巨型花,衝其打出一道威力十足的[茈]!
足以覆滅一片地域的招式打在上麵,可竟然還是被其完美吸收了!
那朵巨型花不僅沒有受傷,反而生長得更加快速,周圍的藤蔓數量變得更多、形狀更為粗壯,本就殘破的京都城搖搖欲墜。
“看來你也不怎麽樣啊。”兩麵宿儺冷笑著嘲諷回去。
鬆田陣平電子屏幕臉上是沉吟的直線,他試著打出雷電術式,可和他們一樣是同樣的效果。於是他迅速收回咒力,不再攻擊。
“攻擊被吸收,是無效的。”江萊迅速判斷出,他說,“這與攻擊的力度大小無關——因為這裏是它的規則覆蓋地。”
“真是麻煩啊。”五條悟眯起眼,其實他的六眼也看出,麵前的這株巨型花咒力流動的詭異。
他偏頭,看向江萊,招招手,眉眼上揚:“試試開領域?最強麻辣教師和千年老妖怪的超強領域組合技~~”
他們二者的領域組合【無量千秋爻】,能夠最大程度和最大精度地進行時空逆轉。可是……
“可是,這個規則的範圍是覆蓋整個日本的。”江萊說,“我們的領域邊界無法達到那麽廣闊。”
“隻逆轉京都城不可以嗎?”五條悟問,“陣法核心是在這裏吧。擒賊先擒王,解決了這裏,其他地方不就迎刃而解了?”
“若單純是陣法,或許能夠逆轉。但是,此刻背後支撐運轉的——是規則。”江萊棕眸輕眨,他垂下的手指略微收緊,“按理說,自然界運轉的規則,是高於咒力操控下的逆轉術式的。”
“我不認為時空逆轉會有效。”江萊輕歎了口氣,又想。更何況,腦花最後卡住了bug,讓一切變得混亂。
這個規則已經亂套了,很難說會不會被時空逆轉的術式鎖定——也許就像當年寄存了甚爾靈魂的槐木牌墜一樣,被排除於逆轉之外。
那樣除了浪費咒力、讓一切更混亂以外,便沒什麽作用了。
時空逆轉,更適合用在解決規則之後的廢墟恢複。
“那麽,該怎麽做才行?”諸伏景光聲音響起,“單純的攻擊無效,逆轉的技巧不可。還有什麽其他路可走嗎?”
兩麵宿儺尖銳犬齒露出:“依照規則,殺光人類來達成結束條件,我覺得倒也不錯——非常爽不是嗎?”
“是嗎?所以你打算順著曾經坑你的那家夥,實現他的夢想?”五條悟嗓音拖長了,那雙藍眸掃過兩麵宿儺,言語是輕佻的玩笑意味,“哎呀、真是好意外的寬宏大量的詛咒之王~”
兩麵宿儺臉色一沉,他露出顯而易見地被惡心到了的表情。
黑澤昭保持著沉默,電子屏幕是不起波瀾的藍屏。他麵對江萊,說:“哥哥打算怎麽做?無論你做出什麽選擇,我都永遠支持你。”
“可別永遠無條件挺我。”江萊笑了,“我也會犯錯的,支持我做的正確的事情便夠了。”
他棕眸抬起,遙遙望向正在盛開的巨型花苞。
昔日繁華的京都城已被雜草藤蔓占據,遍地是廢墟瓦礫,在黃昏的光照下彌漫著某種遲暮與滄桑。
規則在一刻不息地瘋狂運轉著,好似要抽空整片地皮的力量。那些藤蔓已經開始向著京都之外的方向生長,密密麻麻如同大軍過境。
江萊站在這一片混亂之中,越是危險,他越是冷靜。
攻擊無效,逆轉不可,還有什麽能夠阻止呢?
江萊輕輕眨眼。莫名的,他又想到了禪院家。
——能夠打敗規則的,隻有規則。唯有製定了新規則,才能消除舊規則。
這片混亂是腦花布局了千年的結果,是設計了無數、犧牲了無數製造出來的規則。那麽自己又該怎麽創造新規則?
微風拂過,江萊腰間別著的槐木牌墜隨風而起,輕擦過江萊的指側。
他垂下頭,看到這槐木牌墜,忽地記起[源],記起在高專地下,天元曾說過的四方守塔的事情。
四方守塔,據說是能夠創造世界、創造規則的存在。隻是至今沒有人能夠做到而已。
現在,舊有的四方守塔已經被打破,他可以創造一個新的四方守塔。
隻是,自己能夠發揮出四方守塔的真正作用嗎?又該如何尋找那四個符合要求的條件?
換位、貴賤、正反、岔路。他要這麽找嗎?
江萊心下茫然一瞬,他抬眼,眸中晃入麵前的身影——站在他身邊的,是咒術世界的摯友、柯學世界的家人、還有臨時合作的臭弟弟。
更遠處,他仿佛能夠看見東京的夏油傑和小狐狸、家入硝子、七海建人、乙骨憂太,以及伏虎釘人組、禪院姐妹、咒靈脹相……還有更多更多人與咒靈。
記憶深處,他回蕩著千年前與概念意義上家人們的相處,記得那時候的他們的理解和尊重。
所有真實的、想象的景象幻化成一縷微光,在腦海中一晃而過。
這一刻,江萊仿佛恍悟了什麽。他麵對遙遙前方,心神坦蕩。
太多人執著於四方守塔的四個條件,以為要契合才算符合。
可若真想創造一個新世界、一套新規則,又怎麽能被換位、貴賤、正反、岔路而束縛呢?
黑發青年穩穩地立在原地,棕眸溫潤堅毅。在明豔晚霞中,他像一道無形的豐碑。
江萊視線掃過他能看到的、和他不能看到的,落在更遠的遠方。
“無論換位。”
——無論時空變幻,情感永不改換。
“不分貴賤。”
——不分身份高低,友人真情如一。
“統一正反。”
——統一不同陣營,創造共同願景。
“合歸岔路。”
——合歸所有岔路,通往光明前途。
這才是真正的四方守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