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純真笑容揚起的瞬間,春風拂暖了冰封的河流，所有鋒芒都被柔軟撫平。那些糾結、遺憾、晦暗，仿佛也被暖意消融。
    “……”五條悟身形稍微一怔,他握緊手中的水蜜桃軟糖，蒼天之瞳與純淨棕眸對視。
    如羚羊森鹿般幹淨的棕色眸子裏，沒有畏懼和瑟縮，仰頭注視著他的時候，隻有坦然與真誠。
    正如夏油傑所說的那般，盡管語言不通，可幼萊能夠感受出情感,他知曉五條悟的潛藏在物品背後的真心。
    最初的畏懼與瑟縮不過是陌生環境下的自我防護，而時間會證明一切柔軟的和溫潤的。
    黑發幼童眨巴著眼睛，略帶靦腆地試探著對五條悟張開雙臂，做出某種示意。
    五條悟眼簾低垂，頓了下。
    幼萊小心翼翼觀察著五條悟的神色，見對方怔在原地,沒有回應的意思，有些低落地默默收回手。
    不過在他收回小胳膊之前,麵前忽地罩下一片陰影。五條悟終於不再猶豫,動作頗為瀟灑地彎腰,兩手攏住一下抱起幼萊！
    被忽地抱起的幼萊下意識環住五條悟的胳膊，察覺出對方頗為穩重的力量後,又放心地張開手，像是展翅地鳥兒一般，咯咯笑起來。
    “要舉高高啊——真是好輕的小豆芽，拎起來就像拎貓仔一樣~”五條悟托舉著幼萊轉了下，精致帥氣的臉上洋溢著男高的青春笑意。
    “貓仔……你這也太誇張了吧悟。”夏油傑笑著搖搖頭,又呼出一口氣道，“不過也是，對你來說，臂力在那，拎什麽都一樣輕。”
    “不過小豆芽體重還是輕了，”五條悟舉著掂了掂，“要多多補充蛋白質和鈣，還有其他幼兒成長的微量元素。”
    “進化成超級奶爸了啊悟。”夏油傑半開玩笑說著，“剛才不是說很急嗎，現在怎麽沒有事情要忙了？”
    這裏夏油傑調侃了剛才五條悟想要逃走時拙劣的“有事”借口。
    五條悟臉不紅心不跳：“什麽的啊傑，一定是你聽錯了。畢竟你經常熬夜多思，偶爾幻聽也是很正常的吧——順便，有什麽事能比小豆芽重要？”
    “我現在可不熬夜多思了，”夏油傑挑眉回應，在此，他的語速微微慢了下來，視線落在黑發幼童身上，“……當年的我，一切還是太急了。如今，有人給了我更漫長的時光來試錯。我與你們還有很長的時間，足夠找到真正的道路。”
    聽到這裏，五條悟也收攏了嘻嘻笑的表情，他眼簾略垂：“時間很長，所以傑你這次可別再一個人任性地離開了——也別再任性地丟下我們。”
    後半句五條悟的聲音很輕，恍若飛鳥的尾羽擦過湖麵泛起的點滴波瀾。
    “抱歉。”夏油傑輕聲說。
    他看起來還想說更多，但最終，千言萬語還是凝聚成一聲歎息和一抹苦笑。
    幼萊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他能夠敏銳感知出略微低沉的氣氛。
    他歪頭，伸出稚嫩的手，在五條悟下垂的嘴角旁邊向上點了點，示意對方不要不開心。
    “哈哈好癢、小豆芽~”五條悟單手托抱著幼萊，另一隻手輕捉住黑發幼童的小手指，“我知道，你想讓我重新笑起來是嗎？其實我沒有在難過啦，隻是……稍微回想起了過去。”
    “嘛、總之，我們已經重來一次了。”五條悟站穩身軀，他蒼天之瞳恍若鑽石般璀璨堅毅，“所以那些發生過的遺憾，不會再次發生。”
    “我們可是最強啊，絕對不會一個坑摔兩遍的~”五條悟偏頭看向夏油傑，少年外貌還帶著青春意氣，“對吧，傑？”
    “……”夏油傑微頓後，眉眼舒展，那雙狹長的狐狸眸彎起，“對。我們——是最強。”
    幼萊眨巴著眼睛，感受到現場氣氛重歸日常後，也無憂無慮地笑了。他單手摟住五條悟的脖子，像是小小的樹袋熊。
    夏油傑目光落在黑發幼童身上，他說：“既然悟你不是真的有事，那你便帶他出去逛逛商場，買些他喜歡的衣服和玩具吧——總歸是讓他自己挑選得好。”
    雖說幼萊還小，但三歲左右的年齡，已經有自己的想法和認知了。
    “哦！”五條悟並不是會對這些小事感興趣的人，可此刻聽到卻反而眼前一亮，像是激發了興趣，“帶小豆芽出去買衣服~當然，必須的。”
    五條悟語調輕快，碎碎念道：“之前我每次見到他，他都是那副淡然的樣子。除了曾經奔赴禪院家假扮妖怪時稍稍變了裝，其他時候都是那個正經的藏青色和服打扮。”
    “我還挺好奇他換裝的樣子呢。”五條悟嬉笑道，“現在倒是有機會了”
    夏油傑：“……”
    夏油傑單手扶額：“他……小豆芽現在還是個孩子，你別玩笑開過頭了。”
    “當然不會！”五條悟再度將幼萊舉高高，“你喜歡和我出去玩，對嗎？帶你去穿各種好看的衣服~”
    幼萊疑惑歪頭，他聽不懂，但能感覺出白發之人高調的心情，於是揚起笑容，點頭表示肯定。
    “看~小豆芽同意了！”
    “他就是看你高興，配合你。”夏油傑道，“小豆芽很懂事，你可別玩自己的換裝遊戲玩過頭了——你是陪他出去玩的，不是他陪你。”
    “知道啦知道啦傑，我又不是心智沒成熟的小孩了。”五條悟拖長尾音，他翹唇，“我帶他出去買衣服買玩具，一切以小豆芽的意願為重，如果他不願意，我當然不會逼迫他。”
    “隻不過，在此基礎上，想看看更多樣子而已~”
    “好吧。”夏油傑頷首。他知道五條悟不會欺負幼萊，實際上，在場對幼萊保護欲最強的便是五條悟了。
    他原本也想要跟著一起外出的，隻是今天還有一些急需的任務匯報要寫，實在抽不出時間來。
    重來一次，夏油傑沒急著暴露什麽。盡管對高層和監管十分厭惡，可他麵上依然完美維持著假笑麵具，如往常般作為任務匯報者前去交接，為以後的臥底工作打好鋪墊。
    “硝子這兩天跟著夜蛾老師去京都高專交流，我今天要忙著寫任務報告。所以隻能你自己帶著小豆芽出去逛一逛了。”
    “沒問題，交給我就可以了~”五條悟瀟灑地擺擺手，“我可是最會玩的人了，對各大商場都非常熟悉，絕對帶小豆芽玩得開心~”
    “好。”夏油傑沒多言什麽，他呼出一口氣，上前摸了摸幼萊柔軟的黑發，“注意安全，不喜歡就哭一哭、鬧一鬧來表達，悟會照顧你的。”
    雖說他知道黑發幼童聽不懂，可還是忍不住叮囑了兩句。被五條悟在旁邊吐槽：“哈？傑你不要教壞小孩子，要是不懂我宿舍裏的《新手奶爸指南》可以借給你看哦~我可是奶爸模擬題做出滿分的人！”
    “沒想到你還做這個……好吧，悟。”夏油傑忍不住笑了，他站在原地，“外出玩得開心，新衣服和玩具便交給你了。”
    “嗯嗯，走了~”五條悟揮揮手，他懷中的黑發幼童也學著樣子，揮揮小手道別。
    白發之人抱著小孩，向著東京咒術高專外的世界走去。
    ——
    今天是休息日，商場人來人往非常熱鬧。
    五條悟邁步行走，高調的顏值是墨鏡遮不住的。或者換句話說，那副炫酷墨鏡與他搭配起來，反而更增添了幾分魅力。
    這樣帥氣的白發年輕人，手中竟然還牽著一個可愛的黑發小孩。
    如此閃亮的組合，吸引了不少目光，一些八卦者心底猜測著兩人的關係——父子，還是兄弟？但看起來不像。
    五條悟習慣了萬眾矚目的感覺，他並不在意別人的注視。
    倒是幼萊有些不適應聚集的目光，往五條悟這邊靠了靠。
    於是五條悟抬手抱起黑發幼童，麵上笑眯眯著，然而墨鏡滑下後露出其後那雙冰冷的蒼天之瞳，掃過周圍投射目光的人群，看起來就像是在說“再看就把你殺了”一樣，頗具某種威懾力。
    周圍看熱鬧的人視線立刻轉走。
    “……”幼萊從五條悟懷裏探出頭，他扭了扭身子，示意五條悟將他放下，他想要自己走。
    五條悟倒也沒堅持抱著，他順應黑發幼童的想法，重新將他放到地上。
    “今天來帶你買衣服和玩具，我們先去買衣服怎麽樣？”五條悟一邊說，一邊比劃著，他知道幼萊聽不懂，所以配合著動作來表示。
    黑發幼童眨巴著水潤棕眸，他猜出麵前的大人要帶他去買衣服，於是點點頭。
    “好~那我們這就出發去童裝區。”五條悟非常滿意，已經開始期待換裝遊戲了。他手裏捏著剛讓家裏管家辦好的貴賓卡，打算帶著幼萊直接去服務店試裝。
    五條悟帶著幼萊向那邊走去，然而在路過某個攤位的時候，幼萊的腳步卻停下了。
    擁有六眼的五條悟視線無死角，自然能夠第一時間感應到黑發幼童的停步。他注意到，吸引幼萊目光的是一個小玩具店麵前擺放的玩具。
    那是一些紅黃顏色交織的布製老虎，四肢短短的，眼睛大而圓，虎頭的裝飾誇張又明豔，身上布有古式的規律花紋。
    “哦，這邊是一家國際民俗玩具店。”五條悟拿起一隻老虎公仔，“你想要這個嗎？這東西長得倒是挺新奇的。”
    “……布老虎。”
    一聲小小的、軟軟的聲音響起。
    五條悟一開始聽到聲音，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視線落下去，看到黑發幼童踮起腳尖，看著櫃台上擺放的玩具。
    “……我家，也有一隻布老虎。”
    幼萊扒著櫃台邊緣，低低地說。他棕眸裏波瀾著點滴晶瑩，他有些想家了。
    五條悟沒聽懂幼萊的話語，但他判斷出那是一門語言。他視線落在商品標簽的備注上[中國傳統工藝品布老虎]。
    萊現在所說的語言，難道是中文嗎？
    可惜現在是2007年，還沒有普及智能手機。無法使用實時翻譯的app。
    再加上，比起翻譯器，五條悟更相信自己。
    反正學一門語言，也不會很難嘛。等會可以順道去書店，直接買些中文教材——五條悟對自己的學習能力很自信。
    不過眼下，五條悟沒有多說什麽。他不懂幼萊的語言，但他也能看出幼萊的情緒。
    於是，五條悟付款買下一隻布老虎，將憨厚可掬的老虎公仔塞到幼萊懷中。他摸了摸對方柔軟的黑發，然後牽起幼童小小的手。
    “都會好的。從不食言的最強正陪在你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