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地址離醫院不算遠, 辦理完畢伏黑惠的出院手續後，他們便一道前往了約定好的牛排店。
    說是牛排店，其實是主打牛排、兼顧烤肉的半自助餐廳。牛排等肉類是需要單點的, 但是蔬菜、甜點、飲品、小吃等等是自助的。
    兩排麵對麵的皮質長椅，中間是烤肉桌。虎杖悠仁、伏黑惠、釘崎野薔薇坐在一邊，江萊和五條悟坐在一邊。
    坐在咒術界最強的身邊，江萊或多或少有些拘謹。尤其是，剛才在病房的時候，五條悟對自己的態度又那麽奇異且模糊。
    ……為什麽當時的他，會露出那樣的神情？江萊想。自己不過是稱呼了他一句“先生”而已。
    這個詞有什麽特別的嗎？不過是簡單的尊稱而已。
    他想了會，想不通, 便幹脆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管怎樣, 至少目前他們是和諧融洽地來用餐了。
    說起來，也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羽毛項鏈是什麽情況。在病房裏等候的時候，江萊特意摘下來看了看，發覺這並非自己通常情況下攜帶的u盤項鏈。
    手機還在升級, u盤項鏈又不見了，真是令人有點愁苦啊。
    江萊從不會被莫須有的東西長久地困擾住，他心態很好, 此刻注意力重新放在美食上。
    一盤盤烤肉端上，在電子燒烤架上發出滋滋的聲音，油漬冒著小泡，撲鼻的香氣飄蕩, 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江萊肚子發出輕微的咕嚕聲，他眼睛亮閃閃的，注視著好似泛有光澤的美味烤肉, 腰背挺直，被美食完全吸引。
    坐在他旁邊的五條悟單手撐著頭，偏過臉看向他，突然冒了句：“你餓了？”
    “啊。”江萊有些意外於五條悟的搭話，不過還是下意識回應，“有點。”
    是自己預備的動作太顯眼了嗎？還是剛才肚子輕微的咕咕聲被聽見了？江萊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這裏的燈光明亮，遮掩住了他微紅的臉頰。
    “是嗎……你也會感到饑餓麽。”五條悟的語氣聽不出什麽，後半句甚至輕到像是錯覺。可這番話語本身便顯得有些奇怪。
    餐桌對麵的伏虎釘幾人並沒聽見五條悟的後半句，因為白發教師的聲音非常輕。
    江萊與五條悟挨著近，又有柯學世界耳聽六路的習慣，因此捕捉到了那半句。
    五條悟為什麽會發出這樣的感慨？江萊攥著餐具。正常人都會餓的啊。
    難不成自己長得很像是仙子，看上去靠露水就能活嗎？江萊自娛自樂。亦或者陰間濾鏡的加持換了種效果，讓自己被認成咒靈了？
    總不至於是自己長得很像五條悟的一位故人吧。江萊單手托腮。除了夏油傑，他可不記得五條悟還有哪位難以忘懷的黑發舊友。
    不過難以忘懷的也許不是舊友，敵人也說不定呢。
    思緒輕飄飄滑過，半秒後，江萊心中忽地咯噔一下。
    等等、提起這裏……這個咒術世界不會有黑江吧！！
    他記得之前身處柯學世界的時候，有兩次親身穿越的劇場版，一次是逆轉的陣營，一次是黑江的世界。
    麵對黑化的好友他還能應付，麵對黑化的“自己”他是真的有點難繃。
    這個世界不像是陣營翻轉，那麽，難道是黑江所處的世界？！江萊心下大驚失色。
    不要啊！他一點也不想和大黑兔打交道，也不想被誤認成黑江，背一些莫名其妙的鍋和債。
    若是這個世界真有黑江，他一定第一時間瞥清關係，表明自己是善良勇敢小白兔、熱心四好最佳遊客，反轉同位體的債他不負責償還啊！
    想到這裏，江萊小心翼翼地偷看了眼身側的五條悟，嚐試從他身上窺探出些什麽訊息。
    六眼的視角範圍是全方位無死角的，江萊這些自認為隱蔽的小動作，其實早已被五條悟全部收入眼中。
    “……”五條悟並未點破，他頭擺正了麵向前方，六眼卻默默覽著旁邊江萊小兔子般的試探性打量。
    有點好笑，有點新奇，有點有趣。
    還有點難以言喻的低落與心酸。
    前麵的情緒，是因為他從未見過萊這麽做。
    後麵的情緒，則是因為他知道萊不會這麽做——或者更準確地說，那個成熟穩重、悠哉神秘的老妖怪不會這麽做。
    若說之前，他還抱有一絲僥幸，認為會麵後的那些對話不過是萊的一層偽裝，那麽此刻，他便不得不揭開那層麵紗，承認不可動搖的事實。
    ——麵前的萊，是萊，但不是那個如風似幻般陪伴在他身側的千年妖怪。
    五條悟端起麵前的玻璃杯，抿了口甜膩的水蜜桃果汁。往日裏最能讓他心情愉悅的甜味，此刻像是白水一樣。
    很難說他現在是怎樣的心情。
    他所期待再次見到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是那段泛黃的記憶？
    “烤肉熟了！可以開吃了嗎？”虎杖悠仁金橘色眼眸明亮，他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哈？這種時候就不用禮貌了，直接開吃就行。”釘崎野薔薇幹脆利落地拿起刀叉，叉走烤得最為炙熱的那一塊。
    伏黑惠沒出聲，但他動作飛快地叉走另一塊肥瘦相間的烤肉。
    “啊啊這就開始了？”虎杖悠仁連忙係好餐廳提供的一次性圍裙，拿起刀叉。
    “哎呀真是傷心，怎麽沒把最好的肉留給老師呢？竟然就這麽開吃了。”五條悟用誇張的語調說著，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動作瀟灑隨意。
    “拜托、這種事情誰管那麽多啊，當然是拚手速。”釘崎野薔薇挑眉道，“若真要論起來，那當然是女士優先。”
    她緊接著轉向江萊，說：“你也吃吧，不用讓了。烤肉有的是，等會還有牛排。”
    “五條先生吃吧。”此刻烤好的肉隻有一塊了，江萊謙讓道。他坐在邊緣，這時起身說，“我不急，等牛排上桌。我先去提前拿些解膩的果蔬之類的。”
    五條悟沒動刀叉，他幹脆起身：“我也不急，和你一起吧~”
    兩人並肩前往自助餐區。
    這家烤肉半自助餐廳的構造，和江萊最初去柯學世界酒店時的構造有些許相似。江萊走在路上，莫名有些幻視當年在自助餐廳遇到柯南時的景象。
    在最初五條悟表示同行時，江萊還有些緊張，心下預備著對方突然提起什麽，幻想著對方若是真的說起黑江的事情，自己該如何解釋說明。
    可是，五條悟並沒有問。他單手揣進褲兜，一直邁步向前走。
    江萊亦步亦趨跟著，他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於是主動提起話題：“五條先生，是在哪裏任教呢？”
    “嗯？”五條悟頓了下，回答道，“這個嘛……東京都立高等咒術專門學校。一家私立的宗教係學校。”
    他半轉過臉，唇角翹起，指了指自己的黑色眼罩，半開玩笑道：“我這副樣子不明顯嗎？難道不是很像傳聞裏先知的打扮麽。說起來，你是第一個初見，卻沒有問我這樣該怎麽視物的人。”
    “啊……”江萊心下突地一跳，他食指撓撓臉頰，棕眸略眨，“其實還是有疑問的，不過當時，看您進病房的動作無比自然、找到病床的位置那麽順利，猜想您有自己的視物方式，便沒有追問。”
    “是嗎。”五條悟笑。
    “嗯。”江萊點點頭。
    他們共同轉過前方的拐角，到達自助餐取餐的地區。這裏排列著許多貨架。
    “對了，”江萊咳嗽一聲，再次引起話頭，將話題過渡到自己想要的點，“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學校目前還招人嗎？”
    “哦？”
    “我聽他們稱呼您為老師，所以想谘詢一下學校的事情。”
    “我或許不符合你們學生的招生要求，也不一定能做老師，但其他職位應該都沒問題，我能做的有很多。”
    江萊一連串的說，“我熟練掌握信息科技，能夠處理學校的相關事宜。我擅長烹飪，精製各類小吃，特別擅長做壽司和甜點。”
    “灑掃庭院、看管宿舍、文書編寫的工作，我都可以。雖然我年輕，但我真的很能幹的。”江萊掰著手，一個個點出，“至於工資，我的要求不高……隻要包三餐、管食宿就可以了。”
    江來最後的目的吐露出。
    他真的不求太多，隻要一個能讓他在異世界暫且落腳的地方。
    在他說完這一串後，五條悟並沒有第一時間作答。空氣一時之間有些安靜。
    江萊不免有些忐忑，他在心下歎了口氣，想：這麽突然說出來，果然還是太冒昧了……
    但是真的沒辦法，東京高專肯定不會麵向普通社會發放職務招聘，隻能這麽提起了。
    若是這條路行不通，自己便隻好看看，能不能在外麵找到一個工作地點。
    隻是，這樣的話，就無法和主角團們接觸、繼而獲得回家的提示了。
    江萊心下糾結著未來的路，旁側忽地響起回話。
    “你現在無家可歸嗎。”五條悟問。
    江萊稍微一怔，接著擺手：“沒有沒有。我隻是……隻是想找個包三餐食宿的工作，體驗一下生活。”
    他當然不能承認“無處可去”，那太可疑了。畢竟他沒法解釋突然穿越這回事，根本沒人會相信。
    五條悟稍偏頭，黑色眼罩遮蔽了半張臉，掩蓋住他的神情。江萊隻能看見他翹起的唇角，聽見那道上揚的聲音。
    “學校不一定有職位，但是我可以招你呀~”他說，“我的私人教師助手、班級管理助教、個人生活管家——你想選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