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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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護百合小真空~謝謝~  本尊繼續問道:“那你且與我說說,你為何拜上師門?”

    一雲的眼神明顯閃爍了片刻, 半響才堅定道:“修仙問道, 懲奸除惡。”

    本尊眯著眼看著她, 半響才扯出一抹笑道:“好誌向。”

    她看著本尊的神色有所和緩, 自己也小心翼翼的候在旁邊。本尊手裏握著桑枝,碧綠的葉,深紫的果。我低頭看了看那桑枝,半響才對那一雲道:“剛剛那隻狐狸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你替我好生看著她, 叫她別亂跑, 又落入了這周遭的陷阱裏。”

    有些事我並不想想起來。

    可我偏還記得。

    在十萬年前, 當我和白玨還未成形的時候,我們爬去後山摘桑枝。那時白玨還沒修得九尾,就是那麽隻單尾的狐狸。我從打坐修仙的洞裏將她硬拖出來,啾啾啾的比劃著, 叫她一同去陪我摘後山的桑葚。

    白玨正在強行闖過辟穀, 餓的走路都搖搖晃晃。她瘦的連皮毛都失了水澤, 看上去憔悴不堪, 沒有往日裏的一點白膩可愛。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是又大又亮, 黑溜溜的將我望著,宛若天上夜幕垂掛的星辰。

    我拖著她去了後山。那時的我自然是不懂她為什麽要自己渡過辟穀這一關, 我們這種得天獨厚的神獸, 等到了時候, 自然而然就過了辟穀,隻等著雷劫罷了。

    白玨餓的連爪子都抬不起來了。她蜷縮成一團,看見我來了,卻是高興的連眼睛都亮了。我拖著她的爪子比劃著後山,她明明累得都沒力氣了,卻還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我去了後山。

    為了闖過辟穀,她連桑葚都不吃的。我很生氣,我想我拉著她來後山摘桑葚她竟然都不帶嚐一口的。我捧著桑葚往她麵前拱,她卻一次又一次用爪子把它撥開,隻神色柔軟的盯著我看。

    我氣鼓鼓的吃完了剛剛想要送給白玨的桑果,然後抬頭看向高處的桑葚,可平時吃太胖的朱雀崽子不怎麽會飛。我趾高氣揚的站在地上指揮白玨爬上去,去摘那最高處的桑葚。

    白玨去了。

    她輕的像一片樹葉一般,輕盈的躍上了樹幹,朝上麵爬去。層層的碧綠葉子染著寒霜,她伸著爪子,去撥最頂端上,藏在碧葉中的紅紫桑果。

    我就站在下麵定定的看,我眼看著白玨身體晃了一晃,摔了下來。我嚇了一跳,連忙伸了翅膀去接。

    我怎麽可能接得住這麽大一隻狐狸。

    我被她的身體壓在下麵,兩爪朝天,壓得我一邊亂叫一邊去撥白玨的身體。地上是厚厚的落葉,柔軟綿厚。我一邊啾啾叫,一邊想要從她身下爬出來。

    白玨雖然瘦弱,但她好歹是一隻狐狸。我不過是一隻弱齡的小朱雀鳥,連她身體的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如今被這麽一壓,嗓子裏都湧上一股鐵鏽之味。

    我覺得我幾乎被她壓扁了。

    可我更擔心白玨會不會摔死了。我艱難的在白玨的身下掙紮,白玨卻是動了,她稍微動了一下,便翻了個身,將我從她身下拎了出來。

    我用翅膀捧了白玨的臉,左右的看。她閉著眼,氣息微弱卻勻淨。我拿臉湊了湊她的鼻子,她這才微微睜開眼。

    她真的是累極了。

    尚且是狐狸的時候,她的睫毛便是又黑又長,顫一顫的,如同蝴蝶的羽翼,撲閃著,望著我。

    我被她壓得流鼻血,白玨抬起爪子,想要來替我擦一擦。她皮毛上沾了血,臉上有抱歉的神情,白玨緩慢的伸了前爪抱住我,將腦袋拱進我的翅膀蓬鬆的羽毛裏,輕輕的嗚咽了起來。

    她在哭。

    我不知道白玨是在哭什麽,我想她或許是摔到了什麽地方,所以才會委屈而傷心的哭起來。我聽著她哭的這樣傷心,這樣委屈,像是要把所有痛苦和悲傷都發泄出來,我嚇壞了,我對她磕磕絆絆的說道:“不摘.......不摘果子了,啾,回家,回家!”

    可她還是在哭。我從未見過一隻狐狸有那麽多辛酸,那麽多委屈,全部都化作滔滔的眼淚,打濕了她的皮毛,潤濕了我的翅膀。

    我看著她,扁扁嘴,吸了吸鼻血,也跟著她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那是我這一生唯一一次看到過白玨落淚。

    本尊起身,出了房門。房外的院子裏,一雲正在逗弄赤炎,手裏捏了個白色的絨毛線團,朝她喜笑顏開道:“過來,喵喵,快過來。”

    本尊不禁啞然,她以為是在逗貓麽?

    一雲半蹲在地上,一隻手撐著地,道袍下的身體纖細,臉上浮現少女的神態。她單手捏著那個絨毛線團,朝那蹲在桌子下麵順毛的赤炎小心翼翼的喚道:“快過來喵喵,我給你吃好吃的。”

    她把那毛絨線團往地下一丟,線團順勢在青石板的地上打了幾個滾,往赤炎的方向滾過去了。赤炎正慵懶的窩在地上舔自己的前爪,見那線團滾了過來,豎起了耳朵,九條尾巴擰在了一塊。

    那線團慢悠悠的滾在了赤炎的麵前,她低頭看了看線團,又看了看一雲。後者正一臉殷勤的望著她,滿臉都是掩不住的喜愛。

    本尊表示理解,這世上嘛,又有哪個少女不喜歡這種白色的毛茸茸的可愛生物呢?

    赤炎抬腳,一隻前爪穩穩的踩住了滾到自己麵前的毛絨線團。她高傲的抬頭,把那個毛絨線團給收進了自己的屁股底下,然後又開始舔自己的前爪。

    一雲頓時焉了。

    她不過是泄氣了片刻,又鼓起信心,繼續討好的朝這邊走過來,人故意蹲的低低的,怕嚇到赤炎的模樣,朝這邊摸過來,一邊嘴上還溫柔喚著:“喵喵~”

    本尊覺得很好笑,也很想看看赤炎的反應。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一隻高傲的狐狸,對誰都愛答不理。就像,以前的白玨一樣。

    赤炎歪著腦袋看著她,一雲嘴巴上一邊哄著她,一邊朝她摸過去,等到距離夠近了,一雲這才滿臉討好的看著她,朝她試探的伸出一隻手去:“小狐狸,過來讓我抱抱?”

    赤炎沒有動,任一雲的那隻手摸到了她的頭頂。一雲果然興奮的不行,她小心翼翼,又掩不住的歡喜,將她抱了起來,歡天喜地的說道:“好乖好可愛。”

    赤炎似乎非常受用,窩在她懷裏,一副祖宗的模樣,矜持的點了點頭,仿佛是在表達對這句話的認同。

    一雲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來,放在桌上,又把那個地上的毛團摸出來,遞在赤炎手裏,笑眯眯道:“送給你的。”

    赤炎爪子挪到毛團上,一臉這本來就是我的的表情。

    本尊站在窗旁,看這一人一獸和諧相處。

    她到底,和白玨還是不同的。

    本尊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自嘲一笑,四萬年滄海桑田,我還在期許著些什麽呢?

    那雙火紅的眼睛,也碎成了一潭波光粼粼。

    本尊曾在仙界叱吒風雲,從未想過,今日也有這般落魄的形容。

    墮魔隻是一念之間,四萬年前,青尢山裏,衝天戟揮下。我從未想過日後是否會後悔,也從未想過日後該是何去何從。唯一慶幸的隻是阿爹早已辭世,沒有看到他唯一的親女兒走火入魔的時候。

    但此時此刻,本尊卻突然生出一股失落感。這天地間,魔是該有魔的去處,可我離了那辛夷山的魔宮,又該去往哪裏呢?

    看赤炎寫的,天庭的司命薄上已經將本尊的存在抹去了。若是本尊再貿然出現,指不定還會引起什麽軒然大波。

    本尊已經累極,不想再與那十萬天兵天將再戰一場。

    本尊想,若是真能如願,本尊隻想雲遊四海,泛舟碧湖罷了。

    第二日,本尊簡單的化了個形,用白玉簪挽著發,化作最平淡樸素的女子,往人間去。

    掀開了旁邊的掩著的樹,遠遠見了集市,本尊布衣荊釵,隻閑抄了手,理了理衣襟,往那邊人群的地方去。

    人間,我倒也來過。

    本尊記得七萬年前,在妖豔賤貨折下我第一朵初戀小花骨朵之後,本尊在北陵山嚎啕大哭了好幾天。

    阿爹也沒有辦法,本神獸抽抽搭搭的伏在阿爹的膝蓋上哭,阿爹將我提起來,看著我抽抽搭搭的樣子,朝我義正言辭:“哭什麽哭,咱們戰神一族的人,不需要什麽情情愛愛!”

    本神獸哭的更凶了,一邊哭,一邊用翅膀去搽眼淚。阿爹替我拭去了眼角的淚,看著我黑漆漆水汪汪的鳥眼睛,徐徐善誘道:“你還小,沒有化作人形,不該去談什麽情啊愛的,莫要誤了你自己的修行,以後等你渡了雷劫,有了漂亮的人形,還怕沒有好男兒上門提親麽?”

    本神獸抽抽噎噎,隻說道:“啾啾啾,啾啾啾!”

    阿爹當即板起臉來,隻說道:“咱們朱雀一族,能和隔壁青尢的九尾狐比嗎?咱們是神獸,沒有個四五萬年是化不了人形的,青尢山的九尾狐壽命短,死得早,成形自然就快,你一天到晚淨說爹偏愛白玨,你才是爹的親女兒啊!”

    本神獸當即憤怒了,憑什麽命短就可以成形早?本神獸一邊啾啾啾,一邊哭著跑了出去。

    本神獸一個人偷偷躲在北陵的坤堂院哭。

    我們北陵山的朱雀,別號就叫做戰神一族。可想而知,我們的族人熱衷於武力,他們大多也是不拘於情愛的。每次逢年過節,我這隻毛都沒長齊的小朱雀就要從族中的長輩手裏收到一堆奇珍異寶,什麽鳳羽做的短匕首啊,什麽昆侖山石頭做的戰甲啊,統統都是些用不著的東西。

    本神獸不敢當著同族的麵前哭,我怕他們笑話我,說我是隻沒用的朱雀。

    坤堂院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同族在這裏撞見我的笑話。但是妖豔賤貨卻摸了進來。

    妖豔賤貨已經好幾萬歲了,她早就化作了一個行為舉止都風情萬種的美人。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我的,但是她就跪坐在我的麵前,跪坐在滿是碎砂石子的假山後麵,朝我低低的說:“阿九,別哭了。”

    本神獸一聽她的聲音,頓時就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盯著她。阿九是阿爹才能喊的小名,她這樣喊我,本神獸很不高興。

    本神獸說:“啾啾啾,啾啾啾!”

    一邊伸了翅膀,指著坤堂院門口的方向,讓她滾。

    妖豔賤貨沒有理會我的憤怒,她看著我,眼睛又清又亮,像是晚上絲絨夜幕上點綴的星星。她伸了一隻手,全然不在意我一臉的防備和警惕,隻撫了撫我的羽毛,替我拭去了眼角的淚痕:“那個散仙配不上你。”

    本神獸更憤怒了,他配不配得上本神獸,那也是該由本神獸自己定奪!

    我隻一邊往後退,一邊伸長了腦袋去啄她的手。白玨看著我一步一步的後退,似乎有些黯然,隻輕輕的說道:“我錯了,阿九,我下次再不會這樣了。”

    她真摯的看著我,隻說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想不想要隨我一同去人間?人間可好玩了,我帶你去散散心,你就原諒我,好嘛?”

    她的眼睛清亮的像春日初解凍的湖水,美的讓人挪不開眼。本神獸很難相信這麽一個小美人也會撒謊,於是本神獸信了,懷揣著一點傲嬌的小心思,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阿爹是不會許我去人間的。他說人間魚龍混雜,有好人,也有壞人。那些壞人裏,有一心急於求成希望得道升仙的道士,他們會抓住我這樣還未成人形的神獸,將我們燉成湯喝,可以補足基元,強身健體,有利於修行。

    白玨說人間繽紛多彩,人間千奇百怪,暮暮朝朝各有不同。她說她偷偷去過好幾次人間,人間有糖人,有炸魚,有糍粑,有清茶,有華麗的酒樓和窮苦的人家。她還說她在人間當了很久的無名女俠,專門懲奸除惡,將那些富貴人家裏的不義之財散給遭了饑荒的窮苦人家。

    這些聽得本神獸很向往,本神獸忘了前仇舊恥,橫刀奪愛之痛,滿臉渴望的盯著妖豔賤貨眉飛色舞的小臉。

    本神獸也想當人間的女俠,懲奸除惡,揚名立萬。

    後來我偷偷去了人間,跟著妖豔賤貨一起。她化作了狐狸的原形,溜出了青尢山,本神獸在天上飛,她就在地上跑,九條尾巴甩的簌簌作響。

    我不知道她怎麽那麽高興,她化作人形,將我揣在懷裏,帶我看盡人間風花雪月,嚐遍世間百味酸辣辛甜。在走之前的最後一天,她帶我去京都畫舫,看天上夜幕降臨,看十裏煙花絢爛齊放,漆黑的夜幕上,煙花照亮一方光明,五彩斑斕,美若織女在天邊夜幕處織出的層層彩霞。

    我從沒有見過那麽美的畫麵。

    煙花下的美人,比煙花更美。我想我知道為什麽所有男人都會愛上她,就像煙花一般,盡管轉瞬即逝,可還是有人願意傾家蕩產一擲千金,為了她點燃了全城所有的煙花。

    那個人不過是求妖豔賤貨對他回眸一笑。

    可妖豔賤貨沒有,她隻對我巧笑倩兮,美目流連。本神獸心裏很自豪,甚至是很滿足。

    我想,妖豔賤貨搶我一個心上人,其實也沒什麽的。

    狐狸尾巴顫了個尖,本尊抱著她,半響才道:“我不會有事,你本不必跟下來的。”

    她在我懷裏,淚光盈盈,抬起頭來,眼神真摯溫存,半響才抬了爪子,繼續緩慢的寫道:“你也本不必救我的,在辛夷山,在古青城。”

    她頓了頓,水汪汪黑溜溜的眼睛望著我:“我這條命是你的。”

    本尊啞然,不覺擼了她一把毛。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室,約莫三丈高,三丈寬,房間中的正中央放著一方石桌,其餘的地方皆是空無一物。

    本尊粗略抬頭算了算,我閉眼了三息,石室約莫是在碧連天下三百尺處,應該是原來的水君住處。至於水君住處為何空無一物,我想應該是之前的碧連天太過強盛,已經將這裏原本的水君趕走,他走時,該是搬走了這水君居裏所有的東西。

    前麵有一扇門,黑漆漆的洞口也不知道是通向何處。我在這石室裏左右看了半天,理所當然的就順著那扇門往前走去。

    通道裏寒氣逼人,本尊單手抱著狐狸,另一隻手手指上燃起一團丹青火,將四下都照亮起來。這是一條見不到盡頭的暗道,光滑的四壁似乎用奇特的玉石打造,質地光滑細膩。

    我想無論是哪一方的水君,可能都沒有那麽好的閑心,來在自己的水君居後麵修這麽個奇奇怪怪的玉甬道。

    而且還是不點燈的玉甬道。

    丹青火燃盡世間萬物,如今這一道丹青火被我拿來照亮前路,實在有些大材小用。狐狸躍上我的肩頭,站在我的肩膀上,伸了爪子,好奇的去扇風,想試試能不能將它吹熄。

    眼前玉甬道漫漫不見盡頭,我也就由著赤炎去了。她站在我的肩頭,細膩的白色狐狸絨毛在我的發絲旁蹭來蹭來,弄得怪癢。

    她自己倒是沒發覺,還樂嗬嗬的去用爪子扇風,閑來無事,這玉甬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盡頭,本尊思忖了片刻,開口問道:“你今年,多少歲了?”

    這修建在碧連天水底的通道遠遠的看不到盡頭,倒不如和赤炎聊會兒天打發時間。赤炎愣了一下,縮了前爪,伸出四個爪子,想了想,又縮了一根。

    我心下了然,說道:“那我是要比你大十來萬歲,我已經十四萬歲了。”

    赤炎看著我,看著自己的爪子,再看看我的臉,一臉呆滯。狐族本就不長壽,至多不過六七萬歲的壽命,我這十四萬的年紀,在她們族裏,怕比起最老的老人都是兩倍長。本尊繼續開口問道:“你們青尢一族,這些年可好?”

    我想我一個青尢的罪人,在天命錄上都寫著的魔頭,來問這句話實在有些欠妥。但赤炎卻毫無異色,她點點頭,在我手心寫道:“很好。”

    她看了看我的臉色,又寫道:“青尢山裏,立了白玨先祖的玉石像。”

    本尊心裏一動,臉上卻波瀾不驚,問道:“立了她的玉石像?所為何?”

    這世上能立像雕廟的神仙,一隻手都能數過來,青尢會立白玨的玉石像,未免也太過離奇了。她雖然是青尢裏一代風姿卓絕不世出的美人,替青尢掙盡了臉麵,可她到底出身是山野白狐,青尢裏那麽些愚昧的老古董們怎麽可能同意給她立像?

    赤炎仔細的觀察著我的表情,她看我麵色冷淡,這才放下心來,在我手心裏慢慢寫道:“東烏帝君心悅白玨仙子,在她死後便為她在青尢山裏立了玉石像,以作思念。”

    原來是隻手遮天的東烏帝君,他若是提了為白玨立像這件事,這世上還有誰敢不允呢?

    我不由得冷淡道:“他若是思念白玨,為何不將那玉石像立在他的東烏天宮裏,反倒立在青尢山?他怕是癡情癡錯了地方,倒讓整個青尢都得替他作那榜樣。”

    赤炎繼續寫道:“並非東烏帝君刻意將白玨仙子的石像立在青尢,而是白玨仙子的所有玉石像,一旦離開了青尢,就會碎裂。我聽族裏的長老說,當初東烏帝君百思不得其解,他召來了天庭最巧妙的巧匠,照著白玨仙子的畫像雕刻出玉石像,可那玉石像一旦離開了青尢,便會莫名其妙的碎裂。到最後東烏帝君也歎息了,他說定然是白玨死後依然記掛著青尢的萬千狐族同胞,舍不得離開青尢。所以到最後,東烏帝君便不再強行挪動那玉石像的位置,將它留在了青尢。”

    我想起白玨的模樣,她微笑的時候是一種模樣,她顰眉的時候又是另一種風情,一言一動,風情萬種儀態萬千,我知道這世上是不會有人能將她的風韻神情描摹下一分一毫的,與其說是白玨思念青尢不願離開,還不如說是白玨怕那工匠雕刻的玉石像太粗糙,怕搬出去露於世人麵前會毀了她的絕世傳說。

    赤炎聽我這麽說了,不由得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睛,甩著尾巴,興奮寫道:“真的嗎?不知道那個白玨該是怎麽一個美人,能把東烏帝君都迷得神魂顛倒,我聽說當初東烏帝君為了娶白玨仙子,還拒了上一代天界戰神的婚事呢!”

    本尊頓時老臉一黑,咳了一聲,臉一拉,說道:“上一代戰神就是我。”

    赤炎眼睛圓溜溜的,吐了吐粉色的舌頭,狡黠的甩著尾巴,寫道:“原來是真的啊?以往我還不相信呢!”

    看著赤炎同情的小眼神,本尊瞬間被萬箭穿心,胸口一陣絞痛,赤炎看似天真無邪,其實裏麵全是黑的,被她這麽一套話,本尊覺得當年丟人的事都被她翻了個底朝天。

    幸好丹青火火焰呈現淡青色,不然她又要看到本尊的臉色更黑了一點。赤炎聽了這勁爆八卦,一臉心滿意足,趴在我的肩頭上,伸了粉嫩的小舌頭,得意洋洋的安慰我:“沒事,東烏帝君看不上你,我看得上你。”

    本尊覺得自己臉應該和人間燒飯的鍋底一個色了。

    她這番話說的我與那沒人要的棄婦一個德行,尋死覓活哭哭啼啼的求人婚娶,本尊是那麽不成器的人麽?

    赤炎寫字的時候,小爪子撓動我的手心,毛茸茸的絨毛劃過我的肌膚,嫩呼呼的肉墊觸感十足。本尊朝她一望,又問道:“你為何會被魔神抓住?”

    赤炎的爪子凝固了一下,她慢條斯理的寫道:“魔神說我像一個人。”

    我繼續問道:“魔神說你像一個人?像誰?”

    赤炎抬頭,眼巴巴的看著我,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一樣忽閃,尚且還是狐狸形態,她便是已經是個出類拔萃美貌出眾的狐狸了。

    她才抬了爪子,準備寫,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輕柔縹緲的歌聲。

    歌聲虛無縹緲,聲音柔嫩溫柔,像是一個滿懷心意柔情蜜意的少女在思念心中的戀人,低聲婉轉的述說著思念之情。

    本尊手上的丹青火悄無聲息的熄滅,抱著狐狸隱入了黑暗中。

    本尊上下打量她幾眼,不得不說,這一雲的確是個弱不禁風的嬌弱少女,但她腰板挺得直,眉眼間也有一絲男兒般的勇敢之色,不見半分女子嬌憨之態。若加以道法輔助,九嶺上的道人們以為她隻是個稍微羸弱些的少年,也是正常的。

    本尊繼續問道:“那你且與我說說,你為何拜上師門?”

    一雲的眼神明顯閃爍了片刻,半響才堅定道:“修仙問道,懲奸除惡。”

    本尊眯著眼看著她,半響才扯出一抹笑道:“好誌向。”

    她看著本尊的神色有所和緩,自己也小心翼翼的候在旁邊。本尊手裏握著桑枝,碧綠的葉,深紫的果。我低頭看了看那桑枝,半響才對那一雲道:“剛剛那隻狐狸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你替我好生看著她,叫她別亂跑,又落入了這周遭的陷阱裏。”

    有些事我並不想想起來。

    可我偏還記得。

    在十萬年前,當我和白玨還未成形的時候,我們爬去後山摘桑枝。那時白玨還沒修得九尾,就是那麽隻單尾的狐狸。我從打坐修仙的洞裏將她硬拖出來,啾啾啾的比劃著,叫她一同去陪我摘後山的桑葚。

    白玨正在強行闖過辟穀,餓的走路都搖搖晃晃。她瘦的連皮毛都失了水澤,看上去憔悴不堪,沒有往日裏的一點白膩可愛。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是又大又亮,黑溜溜的將我望著,宛若天上夜幕垂掛的星辰。

    我拖著她去了後山。那時的我自然是不懂她為什麽要自己渡過辟穀這一關,我們這種得天獨厚的神獸,等到了時候,自然而然就過了辟穀,隻等著雷劫罷了。

    白玨餓的連爪子都抬不起來了。她蜷縮成一團,看見我來了,卻是高興的連眼睛都亮了。我拖著她的爪子比劃著後山,她明明累得都沒力氣了,卻還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我去了後山。

    為了闖過辟穀,她連桑葚都不吃的。我很生氣,我想我拉著她來後山摘桑葚她竟然都不帶嚐一口的。我捧著桑葚往她麵前拱,她卻一次又一次用爪子把它撥開,隻神色柔軟的盯著我看。

    我氣鼓鼓的吃完了剛剛想要送給白玨的桑果,然後抬頭看向高處的桑葚,可平時吃太胖的朱雀崽子不怎麽會飛。我趾高氣揚的站在地上指揮白玨爬上去,去摘那最高處的桑葚。

    白玨去了。

    她輕的像一片樹葉一般,輕盈的躍上了樹幹,朝上麵爬去。層層的碧綠葉子染著寒霜,她伸著爪子,去撥最頂端上,藏在碧葉中的紅紫桑果。

    我就站在下麵定定的看,我眼看著白玨身體晃了一晃,摔了下來。我嚇了一跳,連忙伸了翅膀去接。

    我怎麽可能接得住這麽大一隻狐狸。

    我被她的身體壓在下麵,兩爪朝天,壓得我一邊亂叫一邊去撥白玨的身體。地上是厚厚的落葉,柔軟綿厚。我一邊啾啾叫,一邊想要從她身下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