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豔聽著她娘說話不對勁，但也沒當一回事：“娘，我給你賣羊，你還不放心？我還能虧著你了？”
    陳小英不說話，上前把羊圈裏的六隻羊都看了看，四大兩小，要是賣了，也得有個一千多塊錢，對於她來說，是一大筆錢了。
    “你們家這羊還賣不賣了，不賣我還得到你們村頭那家去。”買羊的人問道。
    “賣！賣！怎麽不賣，到底什麽價錢。”李紅豔立刻說。
    買羊的就算了算：“這兩年村裏頭養羊的多，價錢也上不去，就四個大的，剩下這兩個才兩個多月，沒多少肉，我也不稱了，給你們湊個整，一千塊錢，咋樣？”
    “行，行，一千就一千，你們都拉走吧。”李紅豔根本不問她媽陳小英的意見。
    陳小英卻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不行，一千太少了，最少一千零五十，要了，你們就拉走，不要了我再養兩天，羊娃子再養兩個月，吃點草，就不是這個價了。”
    “媽，你幹什麽呢，你還想養羊呢，你沒看看你都成什麽樣了。”李紅豔一聽她媽拆她的台，火氣都上來了，她一個老婆子，她懂什麽。
    “我養的羊，我想怎麽賣，就怎麽賣。”
    陳小英不像從前那樣聽她的話了，她大女兒從小就精明，一大家子十幾口子的人加起來，心眼都沒有她一個多。
    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沒有見過世麵，看電視都看不明白的農村老婦女，大女兒精明，她就啥事都聽她的。
    她說啥，那就是啥。
    可現在，她不聽了。
    “媽！”李紅豔聲調都大了。
    “我耳朵又沒聾，你聲兒小點兒。”陳小英也拉下臉，嗬斥了她一句。
    李紅豔眼睛都瞪大了，她媽從來不會這麽跟她說話。
    “好好好，一千零五十就一千零五十。”買羊的，一看這母女倆都吵起來了，也不想耽擱了這樁生意，就答應了。
    本來還指望著這當大閨女的，沒養過羊，不懂羊的行情，價錢故意往低的說了不少，結果當娘的看起來老實巴交，反倒卻不好糊弄。
    李紅豔一聽，竟然多賣了五十塊錢，也顧不上跟她娘生氣了，高高興興地就說：“行行行，那就一千零五十。”
    她笑眯眯地看著買羊的人開始清點多少錢。
    陳小英也在一旁盯著，默默的跟著數。
    收完了錢，買羊的人將錢下意識遞給了李紅豔。
    李紅豔一把接了過來，一張一張地開始察驗起真假來。
    陳小英在一旁看著，她死的那時候，都已經流行那什麽手機付款了，拿那什麽智能手機，在小賣鋪的什麽碼上掃一下，錢就過去了。
    根本不用清點，也不用擔心會收到假的。
    “沒問題吧。”買羊的跟她確認。
    “沒問題。”李紅豔答應的也爽快，利落的就把錢往自己懷裏的口袋一塞。
    隻是，這錢還沒有捂熱乎。
    陳小英就伸了手：“紅豔，你把錢給我。”
    李紅豔不以為意，看也不看她一眼：“媽，到時候我到市裏頭給你存起來，你不認識路，也不認識錢，別叫人家給騙了。”
    陳小英就說：“我不會叫人騙了，你把錢給我。”
    “媽，我跟你說話你怎麽聽不懂，你多大年紀了，你拿不了這麽多錢。”李紅豔已經很不耐煩，今天她媽到底怎麽回事，一直問她要錢。
    “我能，你把錢給我。”陳小英眼神已經開始嚴厲：“我說話你聽不懂？”
    李紅豔這才察覺起她媽的不對勁了。
    這時候，四大兩小的六隻羊已經咩咩叫著，被拉上了門口的三輪車。
    院子裏，除了自己給自己泡了一碗開水泡饃，打算去上學的李羽彤，就剩下了陳小英和李紅豔母女兩個。
    李羽彤好奇地看著她姑和她奶在爭買羊的錢。
    “媽——”
    李紅豔皺著眉頭，拉著臉，還是不想給。
    她用錢的地方太多了，她正打算給她家老大蓋兩間房，過兩年還要給他娶媳婦，還差不多少錢。
    “不給是不是，你不給我這個錢，這輩子就別想再進我家的門。”
    陳小英怒了。
    她知道自己這個大女兒有多麽的囂張跋扈，早在嫁過去的頭三年，就跟公婆兄弟全都鬧決裂了，家裏家外，全靠他們這些娘家人幫著她。
    要是不讓她進娘家的門，從此以後，她在婆家也抖不起來了。
    李紅豔一聽，她媽為了要這個錢，竟然都不打算認她這個女兒了，頓時委屈的眼圈都紅了：“媽，你明知道我生的兒子多，公婆也不幫忙，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你就不能幫幫我？”
    “這些年，我給你買衣服，給你買吃的……，過年還給你送豆腐，炸油條……”
    “錢給我。”陳小英不想再聽她的話，這是她上輩子聽的耳朵都起繭子的車軲轆話，永遠是她付出的才是付出，別人對她的付出，就全當是沒有。
    送的豆腐，炸的油條，難道不是從她這裏提回去的黃豆，還有菜籽油？
    拿她的東西，轉手孝敬她，也算是她的孝敬？
    “給，給你。”李紅豔氣的一把掏出錢，塞給陳小英，氣衝衝地跑了。
    陳小英看著手裏的一大把錢，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一直強撐著的身子骨，到底還是撐不住了。
    “小羽，過來扶我。”
    李羽彤急忙放下筷子，扶她在椅子上坐下。
    “小羽，別吃了，你去地裏把你爸叫回來，奶有話跟你爸說。”陳小英說著。
    她知道，大女兒會算計，總想把她家的日子過起來。
    她不光是從她這裏摳錢，還會從別的地方要錢。
    因為，她家要花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前年就是這個時候，她給她大兒子買了一輛小汽車，專門跑出租，緊接著，大兒子要娶媳婦了，那就得蓋房子，給兒媳婦拿彩禮，還得雞鴨魚肉的辦喜事，後年，她就會抱上大孫子……
    她二兒子接著就要上高中，小兒子上初中，都要花錢。
    二兒子畢業上大學，小兒子接著上高中，畢業接著上大學，也要花錢。
    再往後，重複他們大哥的路子，蓋房子，娶媳婦，生孫子……
    全都要錢。
    還是一大筆，想都不敢想的，這麽多，這麽多要填進去的錢，她算都算不起來，這到底要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