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平和陳小榮兩個是娘家兄弟，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在一邊幹看著了，這才上前拉陳小英。
    “給你！給你！錢給你！”
    李平旺被陳小英舉著菜刀，撲砍的左躲右閃，心驚肉跳，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有這麽丟臉過，怒喊一聲，算是答應了。
    陳小英一聽，泄了勁兒，手裏的菜刀，才被大兒子李紅偉順勢搶了過去。
    她渾身虛軟地坐在地上，大喘氣的累個不輕。
    “小英啊，你沒事兒吧，趕緊坐起來。”
    “雪燕，趕緊給你媽倒點水喝。”
    村裏婦女們上來把陳小英扶起來，坐在椅子上。
    陳小英眼睛還死死地盯著李平旺：“分啊，你不是說分嗎，今天不分，這日子就不過了！”
    這日子就不過了？
    村裏人更覺得激動了，新鮮事啊。
    一把年紀了，都當爺當奶的人了，鬧離婚呢？
    “陳小英憋屈了一輩子，到這時候才鬧起來。”
    “早都該跟李平旺翻臉了，過的也太憋屈了，到集上買個菜的錢都沒有，李平旺太摳了。”
    聽著門口村裏人的議論，李平旺這才知道，他不給媳婦錢花的事兒，其實村裏人心裏都清楚，都是在背後笑話他。
    錢是他掙得，家裏頭買油買麵，都是他買的，又沒有餓著這老婆子，要錢幹啥用？
    買什麽菜？自家地裏種的菜就不是菜？就非得吃集上花錢的？
    他不覺得自己有錯，但是現在陳小英跟他鬧了，不分錢，日子不過。
    村裏人見人家消停了，也就散了。
    屋裏頭，眾目睽睽之下，李平旺掏出綁在褲腰帶上的鑰匙，氣的直哆嗦地，抖著手，去開炕頭上那個紅木箱子的鎖。
    “你把錢藏在這裏了？”陳小英懷疑他。
    李平旺沒好氣：“不藏這，藏哪裏？”
    “藏樓上，藏雞窩裏。”陳小英說。
    “那不得叫老鼠給咬了，淨是說一些蠢話，就你這腦子，還想管錢。”李平旺習慣性性語言暴力。
    陳小英卻疑惑了。
    她死了以後看到的景象，好像是她想看到的，才會看到，她想看七個兒女的日子過的好不好，所以看到的都是他們的一輩子，她沒有想過看死老頭子把錢藏在哪裏。
    是他死了，她看兒女們去找了，她才看到了這個畫麵，到處翻，都找不到錢藏哪裏了，包括炕頭這個箱子，裏頭沒有錢。
    “錢都在這兒了，一人一半。”李平旺說著，從裏頭掏出一個褲子，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手絹，手絹包著一卷錢，麵值大到一百，小到五毛，都在這兒。
    錢在這兒，那上輩子裏頭的錢，誰拿走了？
    陳小英疑惑。
    “你是不是還在哪裏藏著錢了，你都拿出來。”她不信。
    “就隻有這些了，還有些紅豔借走了，還沒還。”他說。
    一旁李紅偉和趙雪燕聽了，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就隻有李紅豔能借走他的錢。
    陳小英知道死老頭子的心思，一輩子好麵子，幾個兒子他一個都看不順眼，就大女兒李紅豔嘴巴會說，能言善辯，又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個姥爺姥爺叫的親。
    她說過，這個死老頭子對外人都可好。
    “我覺得，我爺有點討好型人格。”前世，大孫女李羽彤跟她說過。
    “啥是討好型人格？”她還聽不懂。
    李羽彤就跟他說：“表麵看著愛說愛笑沒什麽問題，其實內心特別自卑，覺得自己不如別人好，就用討好別人的方式，渴望得到別人的關注和肯定，以此證明自己的價值。”
    她當時聽的糊裏糊塗，現在看著死老頭子，她懂了，這就是討好型人格，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就是為了得到別人一個笑臉，一句好話，也不管那個人，值不值得他這樣付出。
    李紅豔是他的大女兒，但是背後的人女婿趙發亮，趙發亮性格陰沉，不好說話，老頭子想跟人家打好交道，叫女兒在婆家日子好過點，他就大方的借錢，給東西，比如黃豆，菜籽油，棉花，還有麥子玉米麵。
    “加上存折，一共是三千二百四十三塊錢。”陳小平和陳小榮兄弟兩個把錢點了一遍，又把存折上的名字，下死勁兒地看了好幾眼。
    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一瞬間詭異的安靜，就齊刷刷看向了李平旺。
    陳小英不識字，不懂得，也疑惑地去看李平旺。
    然後，她就聽到她大哥陳小平問他了：“這存折，怎麽寫是你家紅豔的名字？這是咋回事？”
    “這到底是你的錢，還是紅豔的錢？”
    陳小英一聽，忽然就覺得渾身沒有力氣。
    李平旺理所當然地說：“肯定是我的錢，她哪裏有錢。”
    他也知道自己大女兒窮，沒有錢。
    陳小英直直地盯著李平旺，現成的錢，隻有四百多塊，是前陣子賣糧食的錢，她知道。
    剩下的三千塊，都在兩個存折上，都是李紅豔的名字。
    “那咋分？得叫紅豔把這個錢取出來，你倆才能分。”陳小平說。
    分錢，分錢。
    她把菜刀都拿出來，逼著錢比命重要的死老頭子鬆口，跟她分錢。
    分到最後，錢都在大女兒的名下。
    那她要是不取出來，還分個屁。
    陳小英黑著臉，看李平旺的眼神，是恨不得再操起菜刀來。
    李紅偉也板著臉，不知道說啥才好，爹媽就是這個樣，一輩子偏向他大姐，就不管其他幾個子女的死活。
    “爸！媽！”
    “爸！”
    “媽！”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陣吵雜的聲音，都是心急火燎的樣子。
    李平旺聽出聲兒來，窩著火，尖酸刻薄地罵著：“聽聽，聽聽，老大媳婦，還有老四媳婦，都來了，哼，聽我要分錢，一個個跟餓死鬼一樣的，都來了。”
    “紅豔沒來？”陳小英突然說。
    小小的睡覺屋子，這時候已經擠的滿滿的人，轉個身都困難。
    “都出去吧，看紅豔來了沒有？”陳小英說。
    李平旺趕緊把存折又鎖回箱子裏去，存折存取錢，必須本人攜帶身份證。
    陳小英不知道他鎖這兩張存折還有什麽意義？
    老大媳婦劉蘭香，老四媳婦楊曉慧，都是聽村裏人報信，說是公婆打起來了，都動刀子了，才急裏慌忙跑回來的。
    “到底咋啦，怎麽就打起來了？”劉蘭香聽的時候，也不敢相信，婆婆那膽子，糊塗性子，怎麽敢跟公公動菜刀。
    楊曉慧心眼兒多，眼珠子滴溜溜地，就靠近了趙雪燕：“三嫂，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