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英這時候已經在心裏算了：“你一年年的，果子樹苗，錢掙得不少，人家老孫跟你種一樣的地，都種了三四十多年，人家不光家裏房子蓋的亮堂堂的，在市裏頭還給兩個兒子買了兩套房，你怎麽就隻有三千多塊錢，別的錢呢？”
    “都跟你說了，紅豔借去了，她到時候就還了。”李平旺覺得死老婆子這是鑽錢眼兒裏去了，今天一個勁兒的跟他說錢，為了錢，連大女兒的為人，都開始懷疑了。
    “中間還給老大幾個蓋房子娶媳婦了，這都不是花錢的地方？”
    陳小英沒說話，心裏卻在冷笑，確實是花錢了，但是花的比一般人家少多了。
    老大娶的媳婦劉蘭香，她娘家媽生了她姐妹六個，才生了一個小兒子，把排行老四的女兒嫁到同一個村，就是指望著她李家的兒子多，更幫襯她娘家，所以，不光彩禮沒多要，一開始蓋的兩間小小的土房，人家也幫了不少忙。
    老二媳婦，她爸死的早，就剩下一個寡婦媽，母女倆日子過的艱難，把老二媳婦嫁過來，圖的也是李家兒子多，能幫一下，以後不用受人欺負，同樣彩禮沒多少，蓋的兩間不花錢的土房子。
    老三媳婦，本身有點毛病，幹不了重活，才嫁給了老三這個瘦瘦小小一看就好欺負的人，至今還在一個院子裏住著。
    死老頭子，著實花了一大筆錢的，是給老四娶媳婦楊曉慧的時候，老四媳婦娘家媽人精明，會算計，不光彩禮要的多，還要求必須有新房子住。
    那時候村裏的姑娘都少了，也知道李家窮的叮咣響，大姑子姐厲害，看看前頭他家三個兒媳婦的下場，就知道當她家老四媳婦日子肯定也不好過，竟然是沒人願意跟她家當親家了。
    眼看著老四也大了，娶不上媳婦，一天比一天消沉，好容易有個女的願意嫁進來，盡管人家娘家媽還要求彩禮兩千塊，另外借兩千塊給她兒子娶媳婦用，老頭子還是答應了。
    但是老四那平房是老二老三老四，再加上老大，他們一起想辦法，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合起夥給蓋起來的。
    所以，算來算去，他這個當爸的，給四個兒子娶媳婦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花多少錢。
    剩下的二女兒李紅麗，小女兒李紅霞，倆現在一個在技校上學，一個上中專，學費生活費，也是打工老二老三幾個給的。
    陳小英歎了口氣，心裏覺得涼颼颼的，也有些茫然。
    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老婆子，大字不識一個，前世，過了一輩子，她都沒有去過一趟隻有二十分鍾路程的市裏頭，一輩子在村裏頭打轉。
    她不知道以後日子要過成啥樣才是好，她隻知道，她要把幾個兒子的房子都給蓋起來，對媳婦好，對孫子孫女們好，讓他們都有一個完整的家，就算是窮，一家子擠在一起，也是熱乎的。
    抱著這個信念，陳小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老兩口睡著了。
    這時候，有的人卻睡不著。
    劉蘭香跟李紅偉幸災樂禍地說著：“你看著吧，明天她李紅豔肯定不來，要麽就來了，她也拿不出這個錢。我聽人說活，她剛到瓦頭村訂了兩車磚，準備蓋兩間北房，給她大兒子娶媳婦，老二老三還要上學，她家掙得那點錢根本不夠花……”
    “別說了，聽的人頭疼。”李紅偉很不耐煩。
    他正想著他媽陳小英的事，那一千多塊錢，現在還在他枕頭底下壓著，他怎麽都想不通，他媽今天是咋著了。
    劉蘭香不說話了，心裏卻存著明天看好戲的心思，不是總說大女兒孝順，大女兒有本事嗎，等明天李紅豔把這個錢拿不出來的時候，看他老兩口咋辦。
    趙家村，李紅豔會做人，消息靈通，確實是早早都知道了她爸她媽為了錢打起來的事兒，她都不想信，這就不可能，她媽根本打不過她爸。
    但是跟她通消息的人，說她媽都動菜刀了。
    “明天你準備咋辦？”
    她男人趙發亮覺得心煩，這些年媳婦從娘家弄來多少錢，他都知道。
    他媳婦張嘴閉嘴，要不是我娘家人幫忙，你趙發亮這日子根本就過不下去，你連老婆孩子都養不起，你就是個廢物。
    他想忘都忘不了。
    李紅豔也煩躁的很，正在想，到底明天該怎麽應付過去。
    錢給吧，還不行，家裏頭花錢的地方太多了，這錢都不夠用。
    錢不給吧，就坐實了她偷她爸李平旺的錢了，以後還怎麽見人，老二老三正在上學，以後還要供他們上大學，蓋房子，娶媳婦，樣樣都要錢。
    要是跟她娘家爸媽鬧翻了，沒人幫襯，下學期兩個娃的學費都掏不出來了，更別提以後的計劃了。
    “明天再說吧，我還沒有想好。”
    趙發亮臉色難看的很，在被窩裏翻個身：“反正我不管，事兒都是你幹的，誰知道你跟你爸這事兒是咋辦的。”
    他一直都覺得，這些錢是老丈人願意給的，說是等他家什麽時候有了，再什麽時候還，可現在突然要要回去了，家裏拿啥去還？
    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嘛。
    李紅豔本來都心煩，一聽趙發亮說這種話，頓時就炸了：“趙發亮，你說這話就沒良心了，聽你說話的口氣，好像還對我爸有意見？咋了？我爸借錢給你花，還借出仇來了？”
    “大半夜的，你嚷嚷啥呢，那錢是我借的嗎？我叫你去借的？不還是你自己去借的，我可沒借你爸一分錢！”趙發亮聲音也大了起來。
    李紅豔氣瘋了：“你個白眼狼啊，你個廢物。”
    她撲過去，黑燈瞎火的也不耽誤她在趙發亮臉上抓住了兩道子指甲印。
    “你幹啥？”趙發亮怒吼一聲，把撲過來的李紅豔推開。
    “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李紅豔尖叫一聲，又哭又喊著，又撲了過來。
    “這些年沒有我爸我媽幫著，你幾個娃的學能上成嗎？”
    “早些年沒有我領著我娘家四個兄弟給家裏幹活，你包的十二畝地，憑你兩隻手，活能幹的完嗎？”
    兩口子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