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旺那個人，脾氣壞，說啥是啥，一大家子除了老大李紅偉，誰都怕他。
    他反正是不想退親的，娶媳婦，你說不娶就不娶了？
    本來家裏窮，媳婦就不好找，好不容易找一個能幹活的，你還敢挑三揀四？
    李紅強隻能答應了。
    但是中間出了啥事，他最後沒有娶人家，而是娶了趙雪燕呢？
    這就不得不再次說起李紅豔來。
    她是個大本事的，張狂的不得了。
    本來人家女的，聽說李紅強嫌她長得醜，不願意娶，心裏就不樂意。
    結果這話傳到李紅豔耳朵，她是咋說的。
    “媳婦能有多難娶？十裏八鄉的多著呢！鞭子一甩，吆起一群。”
    說的跟放羊似的，媳婦就是畜生，就是大路上隨便撿的石頭子，就是大冬天草窩裏的麻雀。
    你鞭子“啪嚓——”一甩，就哄起一大群？
    人家女的，受不了這氣，當時就把定親的禮，還有衣服，直接送到了李紅豔家裏，要退親。
    李紅豔轉臉，到娘家，把女方說的一團糟。
    這門婚事才算了，更絕的是，退回來的衣服，李紅豔能穿，她咋對劉蘭香和王小琴說的。
    “退回來的衣服，人家都說不好，我不講究這個，我就穿了。”
    “你們要不，要的話，我脫給你們？”
    劉蘭香和王小琴能說啥？
    劉蘭香嫌膈應，把老三的婚事攪合了，你還好意思霸占這兩身衣服？臉呢？
    王小琴膽兒小，手都不敢伸的。
    後來，才又娶得趙雪燕，趙雪燕身上有病，所以從不下地幹活，人長得白淨，不管咋樣，也比前一個五大三粗的，好看多了。
    “……是自己願意的，你娶雪燕，是誰逼你了？”陳小英將當初的事兒，全翻出來，質問李紅強。
    李紅強臉漲紅，啥話也說不出來。
    “媽，你還說這幹啥呢，都過去多少年了。”李紅豔臉上也過不去。
    “那現在他說的沒兒子的話，咋回事？”陳小英瞪著她。
    “媽，這可跟我沒關係，誰知道老三咋想的，他就是不掏這個錢，我幾個兒子將來也不能少他這個舅一口吃的。”李紅豔大包大攬地說。
    陳小英聽著人，心酸的淚當場能掉下來。
    “你就是嘴說的好聽，就是一口吃的，蹲大街上，那個破碗當要飯的，也不缺一口吃的，養老不是這樣養的。”
    “老了得有兒孫陪著，惦記著，生病了也要花錢治……”
    人越老越孤單，越害怕，兒孫多看著，老人能心裏踏實，日子過的舒心。
    要是老了隻圖一口吃的，跟一條狗有啥區別？村裏頭的狗還能成群結隊的玩去呢。
    李紅豔覺得她媽現在實在太難纏：“我不跟你說了，大過年的，高高興興來給你拜年，你看家裏這事兒弄得。”
    “反正我裏外不是人，我走總行了吧？”
    “走啥走，飯吃了再說。”李平旺趕緊招呼著，扭頭跟黑著臉的趙發亮說好話：“這事兒都跟你們沒關係，一個個都是不爭氣，光知道在屋裏大喊大叫，好好日子不過，都是賺了幾個錢燒的。”
    這是故意罵他老婆子陳小英的。
    陳小英不想搭理他這個死老頭子。
    李平旺發了話，李紅豔本來說的就是氣話，也立刻就坐下了，並不打算走。
    陳小英氣的不行，但是大過年的，把大女兒一家趕出去，一定就是村裏的笑話了，何況還帶著三個兒子，場麵鬧的肯定很難看。
    她隻能忍氣吞聲。
    “雪燕過來，幫我做飯。”
    趙雪燕哭著，把眼淚抹了。
    陳小英想走，又回頭看著李紅強：“到底多少錢，給我。”
    他拿著，遲早還是落李紅豔手上。
    “媽，我的事兒，我自己管，你別管。”李紅強梗著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要不來，陳小英隻能咬了咬牙，轉頭走了。
    廚房裏頭，趙雪燕心酸，但是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在一旁剝蒜，眼淚抹的袖口都濕透了。
    陳小英一邊切菜，一邊說：“你放心，老三以後要還是這樣，不踏踏實實跟你過日子，你要是心裏有個啥想法，我支持你。”
    趙雪燕立刻就懂了，但是她忍不住流淚：“媽，離了，我還能嫁給誰？”
    陳小英也沒話說了。
    村裏頭的女人，一輩子沒見過世麵，趙雪燕也是上了幾年小學，要是跟老三李紅強離婚了，二婚的女人，還是有病的，更沒人娶了。
    她自己呢，從小親媽慣的，好吃懶做，因為有病，她後媽使喚她幹活的時候，都不敢狠著使喚，故意不給她飯吃。
    趙雪燕餓了，餓極了，就自己厚臉皮去吃，後媽也不敢叫人說她故意虐待前頭女人生的女兒，由著她吃。
    趙雪燕性子就是這樣給養成了。
    離婚至少現在來看，是死路一條。
    而她的老三兒子李紅強，個子不高，瘦小，人又黑，嘴笨，跟趙雪燕離了，同樣也找不到第二個女人能願意跟他。
    “這都是啥事。”陳小英一菜刀，在案板上狠狠剁了一下，跟趙雪燕說：“沒事兒，以後你不想離，踏踏實實把婕婕帶大，媽也絕對不會虧了你。”
    “到時候，婕婕大了，她也能養活你老，你這輩子也就出頭了。”
    趙雪燕心裏一想，就想起她二嫂王小琴的事兒。
    王小琴嫁這裏，帶著娘家媽，還是婆婆讚成的，公公不高興，但是嘴上也沒有說啥，人家媽願意在自己家裏住，就回自己家，願意在這裏幫著女兒帶孩子，就帶孩子，日子過的舒舒服服。
    人活著，不就是一口吃的嗎。
    “媽，我以後再也不偷懶了，有啥活，隻要是我能幹的，你就叫我。”
    趙雪燕發狠了，想自己站起來。
    陳小英心裏鬆了口氣：“好！”
    團圓飯，吃的安安靜靜，隻有碗筷的聲音，吃了飯，李紅豔一家子就要走。
    “給你們一人五塊。”李平旺笑嗬嗬的，給三個外孫子一人五塊錢。
    “姥爺，我都大了，還要啥？”趙鵬飛二十歲了，不好意思，趕緊推辭了。
    趙鵬博也不要，他今年上高三，明年就考大學了：“姥爺，我也不要。”
    趙鵬樂看兩個哥都不要，他要不好意思：“我也不要。”
    “咋能不要，過年壓歲錢就不能少。”李平旺硬塞過去了，根本想不起，他幾乎不給幾個親孫女壓歲錢的事。
    看著一家人上了三輪車，趙發亮開著嶄新的三輪車，哢噠哢噠的走遠了。
    今天事兒鬧的不像樣，李平旺拉著臉，回炕上躺著去了。
    陳小英把打算出去繼續打牌的李紅強看了一眼：“到底給你大姐多少錢？”
    “你老管我幹啥？”李紅強看都不看他媽陳小英一眼。
    陳小英冷笑：“你這些年，你給她存折上，又打了多少錢？”
    “都說別叫你管我了，你還一個勁兒說。”李紅強就是不說。
    陳小英語氣都冷了下來：“房子你是不打算蓋了？”
    這個兒子，怎麽就這麽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