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媽。”
    她不光看到了老大兩口李紅偉，還見到了幾個月都沒有見過的老二老三和老四幾個。
    陳小英滿心不是滋味兒：這一個個都是當親舅舅的，本就是把大外甥當親兒子一樣的供養著，今日是大外甥訂婚的好日子，他們怎麽會不來？
    光他們這些人，就坐了快兩桌。
    要不是挑日子的時候，專門跳過了星期六和星期天，席麵上的孩子們就又得坐一桌。
    大女兒李紅豔是最精明的，不用旁人提醒，她自己就能想得到。
    趁著李紅豔跟親家那樣的人說笑，忙著招呼人家那邊的親戚。
    陳小英就故意刺撓幾個兒子：“你們是專門跟廠裏頭請假了？”
    李紅建憨厚地笑：“媽，鵬飛訂婚嘛，哪能不來。”
    陳小英笑了一下，就沒說什麽，當年她大孫女李羽彤訂婚，結婚的時候，他們幾個當親叔叔的，可一個都沒有去，都是讓人隨了二百塊錢的禮。
    她又轉頭看向了一臉心虛的李紅強，小聲問他：“你咋回事？廠裏就發你二哥小弟的工資，就不發你的？”
    “為啥就你不給你媽我生活費，也不管你老婆孩子？”
    李紅強有點不耐煩：“媽，現在說這個幹啥？鵬飛大好的日子，非得說這個叫人心裏過不去。”
    “哦，你這是怕丟人了，你早幹啥了，你要是不給這個錢，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陳小英覺得自己一心為他們幾個兒子著想，一個個的，除了老二李紅建還有點良心，老三卻把她的話當耳旁風，怎麽能不生氣。
    開會說好的事兒，他不照著做，那幾個跟他一樣學，往後她這個當媽的說的話，還管用嗎？
    “媽，你別說話了。”李紅強一皺眉頭。
    這架勢擺的，比那市裏頭當大老板的都厲害。
    陳小英也是心裏憋屈了，從前她就是個村裏頭啥也不懂的老太太，頂多兩腿走，到集市上轉轉，買兩棵菜，吃一碗豆腐腦。
    她以前，覺得老二幾個，真是太出息了，能在外頭掙工資了，就老大是個村裏頭種地，沒出息。
    可現在，她不好糊弄了。
    他們就是下苦力的農民漢子，掙得都是苦錢，在外頭，那些穿著體麵的城裏人，還看不起他們，老三倒是在她這個“啥也不懂”的當媽的麵前，擺出那個叫什麽優越感來了。
    “行，現在不說，咱們隨後再說，我訂下的規矩，你要是敢不聽，咱得好好說這不聽的道理。”
    陳小英不像能糊弄過去的，老三李紅強就有些煩躁了。
    “知道了。”
    很快，飯店給上了筷子，眾人開始吃席了，冷菜熱菜擺滿了一桌子，雞鴨魚肉樣樣都有，明顯誠意十足。
    陳小英是越吃，越覺得不對勁，問旁邊的老頭子李平旺：“他爸，紅豔不是沒錢給鵬飛媳婦拿彩禮嗎？還到咱們家去借，怎麽現在不光婚都訂了，還擺了這麽上檔次的席麵？”
    李平旺樂嗬嗬的，一直都開心，外孫子訂婚，他就跟自家的大孫子訂婚一樣高興，一張老臉都笑開了花。
    一聽陳小英問，就說：“這個事我想回頭跟你說呢，你老在縣裏頭做生意沒回去，我就沒跟你說。”
    陳小英愣了一下：“啥事？”
    李平旺就一臉正經地小聲說：“這錢，其實是紅豔她借的，你可千萬別跟人家姑娘的娘家人說。”
    借錢娶媳婦，這是村裏頭很多人都幹的事兒，陳小英不覺得奇怪，但是，女兒李紅豔張嘴就借兩萬，她能從哪裏借到：“她借誰的，借了多少？”
    趙鵬飛正帶著未婚妻跟親戚們敬酒呢，就看到自己姥姥好像臉色不對勁，他趕緊給他媽提個醒：“媽，我姥和我姥爺在幹啥呢，你去看看。”
    李紅豔轉頭一看，果然見自己親媽陳小英臉上帶著情緒，她爸李平旺好像要說什麽的樣子，她趕忙走了過來。
    “媽，媽，菜吃著咋樣？”
    陳小英就抬頭看了李紅豔一眼，前世吃夠了她這個大閨女的教訓，這時候她不可勁兒的招呼未來的親家們，怎麽跑來跟她說話。
    “爸，你過來，我跟你說句話。”李紅豔見她媽不搭腔，臉色還很陰沉，急忙就喊她爸李平旺。
    李平旺是聽女兒話的人，當下就放下筷子從桌上站了起來。
    “姐，幹啥啊？”老三李紅強好奇地問。
    “沒你事兒，吃你的吧。”李紅豔說著，就把他們爸李平旺攙扶出去。
    大廳出門，就有個包間，李紅豔把人攙扶進去了。
    “啥事啊？剛才在那裏不能說？”李平旺好奇看著大女兒。
    李紅豔都急了：“爸，不是跟你說了話，這事兒別叫我媽知道，現在我媽心裏頭沒有我了，給我花了一個毛錢，她都不願意。”
    “你要是把這件事告訴她，她當場就得給我鬧起來，鵬飛的訂婚宴可咋整？”
    “我沒想說啊，我隻是說這個錢是你借的，讓她別說出去。”李平旺疑惑地說。
    李紅豔歎了口氣：“爸，反正吧，你可記好了，這事兒千萬千萬不能說，等鵬飛把媳婦娶進了門，生米煮成熟飯，咱在一起說那錢的事兒，知道了不？”
    李平旺是聽大女兒話的人：“行行行，我知道，我不告訴她。”
    父女倆在包間裏商量好了，正準備走了，門突然就被推開了。
    陳小英臉色冰冷地站在那裏：“你們在說啥？錢的事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紅豔嚇了一跳，就急忙看她爸。
    李平旺立刻拉下臉來：“我看你是瘋了，今天是鵬飛訂婚的日子，你還想鬧事了？”
    跟這個死老婆子過了一輩子，家裏頭裏裏外外，大事小事兒，哪個不是他說的算。
    就是老了，老了，這老婆子就犯病了似的，跟他鬧起來。
    又要分他的家產，又要問大女兒要賬，又要開飯店。
    錢是掙上了，人也跟著飄了，他是她男人，說話都不頂用了。
    “我鬧事兒？我現在還在好好跟你們說話呢，不想讓我鬧起來，就實話說，錢的事兒，到底咋回事？”陳小英憤怒的情緒上來了，語調也忍不住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