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錢是我借的,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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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說話呢,誰當賊了,誰當賊了!”李平旺惱火了,他年輕時候是生產隊的大隊長,清清白白的人,他當啥賊了?
    “那你說,錢到底咋回事?”陳小英又在逼問他。
    李平旺脾氣暴躁,他活到五十八,這個家都是他說的算,他還能受老婆子的氣:“好,我跟你說,是我借的,行了吧?”
    陳小英緊繃的心不敢鬆懈,更是瞪大了眼:“你借了多少?”
    “就借了兩萬八。”李平旺不耐煩地坐回椅子上,給自己卷旱煙。
    舍不得買一根煙,每天抽的煙,都是買的煙葉自己碾碎了,自己卷的。
    他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一雙鞋,要穿到鞋底子都磨出洞來,才願意買新的。
    他借了兩萬八!!!
    陳小英眼前一黑,身體就往背後倒。
    兒子們一下嚇壞了。
    “媽,你咋了?”
    “媽!你睜眼瞅瞅。”
    “媽!”
    他們七手八腳的把陳小英攙扶著,放回椅子上坐下。
    陳小英覺得哭都哭不出來,她睜開眼,語氣發顫地問他:“兩萬八啊,兩萬八?這可是縣城裏頭的一套房子啊,你就借出去了啊?”
    “錢從哪兒來的?”
    這可不是小數啊。
    老大李紅偉也驚呆了:“爸,你就借了這麽多,你咋還?”
    早聽說他爸找人借錢了,他以為就借了兩三百,村裏頭都是窮人,他借不了多少錢。
    可是這兩萬八是咋回事。
    李紅偉突然心裏有了個影兒,但是他不敢往那裏想。
    “爸,你去老窪溝了?”
    他們這邊,往東邊過了五六個村子,有個老窪溝村,老窪溝村有個羊販子,表麵上是個放養的,其實,是個放貸的。
    李平旺皺了皺眉頭,他就覺得,又不是啥大事兒,老婆子和大兒子怎麽就跟天塌了似的。
    “我有啥辦法,紅豔在我跟前哭的不成人樣,媳婦沒有彩禮就不答應訂婚,鵬飛為這個事兒,一夜一夜出去喝酒,回來就躺在炕上哭,她當媽的心裏能好受?”
    說著,他抹一把眼淚:“小英啊,你說咱都是當爸媽的人,你咋就能心這麽狠,你借她兩個錢,能咋地?”
    屋裏頭的人,全都傻眼了。
    陳小英緩了半天,才緩過神來:“你去借的?”
    “肯定是我了,我是她爸,我能不管她?”李平旺挺起胸膛,瞪大眼睛。
    “那你還是老大幾個的爸呢,你為啥就不管管他們?”陳小英就是想不通,李平旺為啥光把大女兒李紅豔當人,把其他幾個兒子當草。
    他愛討好人,覺得大女兒紅豔有本事,精明厲害,生了三個兒子,腰板子硬,到哪裏都是大說大笑,像是人緣很不錯。
    兒子們一個個日子都過得不好,村裏的人都笑話。
    人家當爸媽的,都是想著“劫富濟貧”,想叫有出息的,拉扯一下沒出息的,一家子都能過上好日子。
    他不。
    他專門巴結李紅豔這個“有出息”的,頭一個看不上兒子們沒出息的。
    “借條呢,拿來我看看。”
    陳小英讓自己別生氣,再氣過去,她怕她自己厥過去,一把年紀了,要是來個腦溢血什麽的,不值。
    “看啥看,現在又沒錢還?”李平旺發愁,心裏開始琢磨起來:“要不,你把你掙的錢拿出來,周轉一下算了。”
    話說這裏,好像他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都是一家人,這件事過了之後,紅豔心裏也沒啥疙瘩了,你倆是親母女有啥矛盾是過不去的。”
    他這話,好像他出去借了這麽大一筆錢,還是他做好事了。
    而且,他還學會了周轉這兩個字,怎麽聽都不像是他腦子裏想出來的東西,該不是李紅豔教他的說辭。
    “李平旺,你腦子是咋長的?她李紅豔憑啥跟我心裏有疙瘩?憑我掙得血汗錢,養出的她這個白眼狼嗎?啊?”陳小英都說不想生氣了,可李平旺這死老頭子,說的是人話嗎?
    李平旺手指上夾得旱煙差點掉了:“你喊啥喊?”
    “借條呢,讓我看看。”陳小英心都要快滴血了,李紅豔啊李紅豔,這哪裏是閨女,這是掏心挖肺的豺狼啊。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的咋就不是呢?
    “你嚷啥嚷。”李平旺想著,反正這錢他是還不上的,還得靠老婆子,就回去,到抽屜裏把筆記本裏夾的借條拿出來了。
    “給你,你看。”
    陳小英拿了過來。
    “媽,我給你念。”老大李紅偉記得他媽陳小英不識字,趕緊說。
    “我開店的時候學了,我認識。”陳小英說著,眼珠子在借條上看了一眼,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著借了兩萬八,利息是按照百分之25借的。
    最重要的,是下頭的落款,李平旺三個字,是李平旺親自所寫,她認識他的字跡,還按上了血紅的手印。
    “爸,百分之25的利息啊,你瘋了,你知道要還多少錢嗎?”李紅偉在一邊也看到了,頓時快被氣死了。
    劉蘭香幾個兒媳婦一聽,一個個麵如土色。
    隻有王小琴沒上過學,忙問劉蘭香:“大嫂,百分之25,是多少利息。”
    “就是借一萬塊錢,要還兩千五的利息,總共給人家一萬兩千五。”劉蘭香咬著牙說。
    “就這麽多啊。”一旁趙雪燕反應慢了點,一聽,也急了:“爸,你咋就借這麽多錢,咱們怎麽還啊,你想啥的。”
    就連趙雪燕都知道,李平旺這個當爸借的錢,他一把年紀了,是個老頭子,村裏頭種地的還不起,還是他們這些當兒子兒媳婦的去還。
    可他們怎麽還的起?
    李平旺聽著,愣了:“兩千五,不是二百五嗎?”
    “李平旺,你個豬腦子啊,百分之25,還要人教你是多少嗎?你早些年的大隊長是咋幹的。”陳小英不想哭的,但是這次是憋不住了,眼淚都湧進眼眶。
    老窪溝村的那些人,可不好惹。
    她早些年就聽說了,沒改革開放的時候,老窪溝那些村民的祖輩,都是在他們附近的山頭裏當土匪的。
    當年世道亂,偷盜搶劫,他們都幹過。
    後來改革開放了,政府管了,隔三岔五就派人到村子裏宣傳教育,送老窪溝的孩子們出山讀書,學文化。
    有了文化,人不野蠻了,但是老窪溝老一輩的人,還有極個別歪心眼的人,幹這個借貸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