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他去。”
    陳小英憤怒地擦幹眼淚，就要回李家村找李平旺算賬。
    李羽彤趕忙將她拉住：“奶，這是個大事兒，你要是這麽跑回去，我爺死活不承認，你能拿他咋辦？”
    “他還會說你發瘋了，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認。”
    這事兒得冷靜，先想清楚再說。
    陳小英被大孫女勸了一下，腦子逐漸變得清明。
    是啊，沒有任何證據，李平旺不承認，她等於是白鬧一場，還會被人笑話。
    “你說的對。”她沙啞地說道。
    李羽彤又說：“奶，別傷心了，您都這麽大歲數了，為了他們這些人傷了自己的身體，不值得。”
    陳小英是聽勸的，慢慢又坐了回去：“是啊，我都這麽大歲數啊，要是被他們給氣死了，我就白重生一次，你爸他們也得被你爺爺給欺負死。”
    老大李紅偉好麵子，重感情，就算親爸跟他吵一百次，讓他寒心一百次，就因為是養大他的親爸，李平旺隻要可憐的去哭著求一次，他就又會心軟。
    村裏人也會對他不停的道德綁架。
    “那是你爸，他都老了，這輩子還能活多久？你不趕著孝順他，等他沒了，你會後悔的。”
    “是啊，他再有不對的，他也是你爸，他不仁義，是因為他老糊塗了，你年紀輕輕的，怎麽也這麽不懂事？”
    “你爸可憐，你大姐是不對，但那是她的事兒，你得把你當兒子該做的事兒做好，別人才不會戳你的脊梁骨。”
    這是她當初躺進棺材裏的時候，眾人三言兩語勸李紅偉的話。
    那時候李紅偉氣憤，傷心，李紅豔還在她的喪事上指手畫腳，慫恿老三李紅強對他動刀子，他傷透了心。
    別人還這麽勸他？
    為啥勸他，不勸李紅豔？
    因為李紅豔在外頭會做人，她對外人親親熱熱，好的不得了，對自己人，隻有露出本性的各種算計。
    別人跟李紅豔交好，當然就全都向著她了。
    而且她那時候三個兒子都有出息，李紅偉家裏窮，大多數人都願意跟有本事的人來往，那種老實疙瘩沒啥出息的，就算你善良本分，人家打心眼裏也是看不起你。
    李紅偉清清楚楚的知道，村裏人都看不起他，所以都替李紅豔說話。
    那種求助無門，被人孤立，還處處被指責的境地，陳小英想起來，就忍不住替老大覺得心痛。
    她流著眼淚：“小羽，上輩子，奶真是吃了迷魂藥了，你爺是個畜生，我腦子也成了豬腦子。”
    李羽彤不知道怎麽勸她了。
    前世，她對她奶也有過不滿，不過她清楚的知道，她奶瘦弱膽小，她爺強勢厲害，她奶曾經被逼的喝農藥自殺過。
    一個沒文化不識字的農家老太太，靠著自家男人過日子，男人就是她的天，她要是說一個不字，她爺就要打她。
    她沒有退路，娘家兄弟也不替她撐腰，她離了李家，就隻有死。
    她為生存，就潛意識順從了李平旺的心意，他想幹啥就幹啥，她不說了，就好比那些被男權洗腦的女人。
    男人還啥都沒說呢，她們就開始替男權衝鋒陷陣：
    女人就得生兒子，不能生兒子的女人，就不是合格的女人。
    兒子才是家裏傳宗接代的人，女兒養大了也是別人的，給了女人的，就是便宜了女婿的。
    沒有兒子，女人就會低人一等，抬不起頭來，婆家打你，羞辱你，都是因為你虧欠了婆家，你應該承受的。
    兒子才是一家人的希望。
    她奶是被她爺給洗腦了，大女兒李紅豔幹啥都好，說啥都是對的，大女兒孝順，值得他們老兩口犧牲奉獻一輩子，其他兒子們是幹啥都不爭氣，讓他們失望了，所以才不想理他們。
    那……
    “奶，那……李紅豔是我爺親生的不？”
    陳小英擦眼淚的動作，頓時停了一下，臉上滿是茫然：“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女人生個孩子，會大肚子，遮都遮不住，肚子裏會掉出個孩子來。
    可男人生孩子，隻要偷偷摸摸的跟女人鬼混一次，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有個孩子。
    想到這裏，陳小英心裏就惡心：“應該是他的女兒，要不然，他怎麽會這麽稀罕李紅豔，把這個女兒從小寵到大。”
    李羽彤眨眨眼：“可是，奶，你不是說，那個梁秀清人家根本就瞧不上他，連手都沒有跟他拉過，人家……願意給他碰？”
    說完，她就覺有點尷尬，她爺年輕時候的風流韻事，她這個當孫女的，說起來好像不合適。
    可現在，除了她給她奶分析這件事，也再沒有別人了。
    哎，她爺啊，這是啥人啊。
    咋就幹出這種不要臉的事兒，老了老了，臉皮都掉到鞋底子下。
    陳小英也替李平旺臊的慌，咬牙切齒地罵道：“不要臉的畜生！”
    她也覺得，梁秀清眼高於頂，不可能跟李平旺有什麽的。
    再說了，那時候，梁秀清還在跟村長的兒子李建忠談對象呢。
    這麽琢磨著，她忽然覺得不對勁起來。
    她是1958年嫁給的李平旺，當時，正好是知青下鄉的時候，她還參加過知青的歡迎儀式，那些知青就住在大隊部的幾間土房子裏。
    她當時沒有在意，她剛剛嫁給了李平旺，過了四五個月，在村裏人的閑言碎語裏，她才發現當小隊長的李平旺，幾次都幫著白淨秀氣的梁秀清幹活，還給她分配輕鬆的工作。
    她心裏才起了疑心，白天問怕公婆摻和，她就晚上問李平旺，他為啥那麽關照梁秀清。
    李平旺罵她有病，想的太多。
    她委屈，可她也沒有辦法拉著李平旺，他想幹啥，她都攔不住。
    而且，她也看到了，李建忠也跟梁秀清走得近，村裏有人說，看到他們倆在村頭的小樹林裏摟摟抱抱的。
    李平旺是結了婚的，他肯定不能跟她離婚，那時候村裏隻有死老婆一說，沒有離婚一說，李平旺膽子小，他還是不敢把她打死的。
    那有她在，李平旺根本不可能娶梁秀清。
    梁秀清也明顯更喜歡家裏有五間磚瓦房的村長的兒子李建忠，等梁秀清跟李建忠結婚了，李平旺也就啥都不指望了。
    他那老鼠膽，可不敢去挖李建忠的牆角。
    李建忠渾的很，跟她四兒媳婦楊曉慧的大哥楊建鋼是一個爆炸脾氣，誰惹他，他都要打人。
    可是後來，李建忠娶的是隔壁村趙會計的女兒，梁秀清和李建忠就疏遠了，而且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沒有見過她，一起住的知青說，她是生病了，偶爾還要出門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