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麗把笤帚塞他懷裏就不管了，自己給自己收拾一間屋子，把她和孩子的東西放下了，就抱著孩子出去串門去了：“爸，你掃一下地吧，醫生不是說了嗎，你沒事兒活動活動才助於你健康恢複嘛。”
    “我等下就回來。”
    她爸左邊的身子是不聽使喚了，但是更重要的右邊不是能動嗎？
    右手能動，為啥就不能掃一下地？
    她爸就是矯情的。
    看著李紅麗這幅根本不想來伺候他的樣子，李平旺覺得寒心。
    太寒心了。
    不給他收拾院子，不給他做飯，不給他洗衣服，還罵他，讓他這樣的病人去幹活。
    這算啥閨女。
    李平旺氣的一張老臉上，又是悲傷的眼淚鼻涕一起流……
    七個兒女，哪一個都比李紅麗勤快，有人情，可偏偏回來的人就隻有李紅麗。
    李紅麗好久沒回村子裏，抱著孩子出門，就有村裏的人跟她打招呼，問她在縣城裏幹啥，或者問她聽說她大姐李紅豔不是她爸媽親生的，這些事。
    李紅麗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也沒必要瞞，就全都說了。
    可李平旺和李紅豔父女倆是不想說的，為啥呢，他們心知肚明，說了不好。
    李紅豔不是親生的，那她從娘家搬走了那麽多東西，是不是該還了？養育之恩都算了，這麽多年以來借的錢呢？
    李平旺是怕丟人，養別人的女兒，不管親生兒女的死活，村裏人知道，會笑話死。
    事實確實如此。
    他不說，還是村裏頭傳開了。
    李家村跟趙家村離得近，不管李紅豔在趙家村怎麽編了一套說辭的，替自己和親媽描補，她們也都是好人。
    可也改變不了，人家說她占了老李家一輩子便宜，還在養父李平旺病了以後不去伺候他的事實。
    “你不讓我去，不讓我去，現在好了吧，看看外頭的人都怎麽說我？”李紅豔氣呼呼地回到家裏頭，把鋤頭丟在地上。
    趙發亮看她一眼：“你去了還有啥用？反正你又不是他們親生的，還指望你那個媽分你一部分家產？”
    這幾年丈母娘對他冷臉了，不像從前那麽稀罕他這個女婿，他也讓自己忍了。
    為的啥？
    還不是為了李紅豔這個當大女兒的，等丈母娘死了以後，怎麽也要站著老丈人偏心她能多分一些遺產。
    可這幾年，從頭到尾，都沒有撈到一毛錢好處過。
    光見李紅豔把自家的東西往那邊搬。
    將來本來就窮。
    “鵬博和鵬樂的學費還沒有湊夠呢，你就一點都不關心？”
    “你媽心太狠，就算不是親生的，你給她叫了四十多年的媽，她說翻臉就翻臉，是人嗎？”
    趙發亮還滿肚子怨氣呢。
    李紅豔啞巴了，她知道，這幾年陳小英對她冷了心腸，她有些不耐煩起來，當她不著急嗎？
    可她能咋辦。
    趙鵬博忍不住，走出來說：“爸，媽，我們學校有助學貸款的，我和鵬樂沒事兒在學校打打零工，生活費少點也沒關係。”
    趙鵬博自尊心強，不忍心爸媽為了他學費的事兒吵架，也不想讓爸媽去看姥姥的臉色。
    原來，姥姥竟然不是他媽的親媽。
    李紅豔怎麽舍得兒子吃苦：“別胡說，讓你上學是讓你好好讀書的，不是讓你去發傳單端盤子的，別去。”
    人家都可以勤工儉學的，但是李紅豔舍不得。
    趙鵬博沒說啥，趙鵬樂是最小的，沒他說話的份兒。
    李紅豔沒辦法，聽到人說，是李紅麗在村裏伺候李平旺的，她就忍不住說道：“紅麗那個人，占便宜還說自己吃大虧，她怎麽可能會老老實實回來照顧病人，我得去看看。”
    “你去啥？家裏活兒不幹了？”趙發亮不樂意。
    李紅豔瞪他一眼：“鵬博鵬樂還在呢，他們幫把手，我有正事兒。”
    說罷，她就騎了自行車走了。
    “舔著臉巴結，看你跟個偏癱的老頭子還能巴結出啥好處來。”趙發亮板著臉，冷哼著說道。
    趙鵬樂心裏挺不自在的：“爸，真的不去看看我姥爺嗎？”
    自從李平旺病了以後，就連趙家村跟老李家沾親帶故點兒的，也提了幾個雞蛋去看看了。
    村裏的人都這樣，去看一眼，幾個雞蛋也是心意。
    但是趙發亮不樂意家裏的人去看，他這個人性子執拗的很。
    “看啥看，你們又不是他的親外孫，去看了你們姥也不把你們當親孫子看。”
    趙鵬博和趙鵬樂互相看了一眼，後天就要開學了。
    其實，姥一直都有偷偷給他們錢，讓他們在大學別舍不得吃飯。
    他們看得出來，姥那意思是，跟他們媽李紅豔的矛盾，是他們大人自己的事兒，跟他們孩子沒關係，願意讀書，她就願意幫一把。
    可是，趙鵬博心裏不自在，他覺得他媽李紅豔對姥很好了，特別的好，怎麽能因為不是親生的，就徹底跟他媽翻了臉？
    他現在都不想花他姥的錢了，他花著嫌難受。
    趙鵬樂單純，沒想那麽多，想著四十八年的母女關係了，就算不是親生的，好像也啥不一樣了，這大半輩子的母女關係了，也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吧。
    李紅豔騎著自行車往李家村去，隻要路上遇到認識的，就要大聲說：“啊，到我娘家去，幾天沒去了，我看看我爸去。”
    十裏八村的人，必須得知道，她李紅豔雖然不是李平旺和陳小英親生的，可她照樣還認他們當爸媽，她媽陳小英不認她了，那就是她自己心太狠。
    四十多年的女兒，說不要就不要了，是她太過分。
    等李紅豔都見了李平旺，還沒有看到李紅麗：“爸，不是說紅麗才來伺候你嗎？她人呢？”
    她環顧院子一圈，落葉滿地都沒有掃，屋簷下一角堆著的髒衣服還沒人動，眼瞅著都晌午快一點了，還冷鍋冷灶，人呢？
    李紅麗壓根就不是做飯伺候人的人，當初跟徐曉東在省城談戀愛的時候，裝過一段時間的賢妻良母，給徐曉東做飯，但是因為做的難吃，徐曉東也不愛吃的。
    “誰，誰知，知道，哪，去了。”李平旺偏癱結巴，但是找出了點規矩，能斷斷續續的把自己的話說明白。
    “我找她去。”李紅豔明白了，李紅麗還真不是回來伺候她爸的，那她是回來幹啥的？
    李紅豔滿村的找李紅麗。
    而李紅麗就在大嫂劉蘭香家裏。
    她理所當然的對下地幹活回來的劉蘭香說著：“……我剛到家，家裏亂七八糟的，都沒有個下腳的地兒，我做飯都沒辦法，大嫂，你多做點兒，我對付著吃一口，等會再給爸送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