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十分熱鬧，陳小英就忍不住想起從前，沒錢的時候，村裏頭的有些人，其實是對她愛答不理的。
    她家裏窮，男人李平旺是個沒出息的討好型人格，在外頭見了七八歲的孩子都要笑嘻嘻的。
    她見人就氣短，總是先陪笑著跟別人打招呼。
    這時候，看到村裏的人，對她這樣的熱情，她就想起報紙上寫過的一話：“當你本事了，你身邊所有的人都會是好人。”
    大家夥都笑嗬嗬的，眼神卻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陳小英身邊的中年女人。
    “紅萍，叫大伯，叫大娘，叫嬸子，叫叔。”
    陳小英一一給介紹起來，等陳紅萍叫了人以後，就笑著說：“這就是我大女兒，當初李平旺換給別人，不要的，這孩子四十八歲了，我才找回來，既然親爹不要她，我這個媽要她，幹脆就跟了我的姓，叫陳紅萍。”
    “我還給這個孩子在縣城買了房子，她們母女的戶口都落在那套房子上了，兩個孩子都重新上學去了，以後一定有出息。”
    陳小英說的仔細。
    村裏頭的人，早就聽說了這個事兒了。
    隻是今天才見到當初被李平旺扔了的親生女兒，母女倆往這一站，他們互相比較一下，還別說，親生的母女長得就是像。
    那個李紅豔，她長得就不像陳小英，她也不像李紅偉和李紅建幾個。
    “是好事兒啊，大好事兒。”
    村裏的人紛紛恭喜她。
    等陳小英帶著陳紅萍再次騎自行車走了的時候，村頭立刻就議論了起來。
    “作孽啊，我有個親戚就是胡家莊的，我專門問過他這個事兒，陳小英這個大女兒，在胡家莊長大，可真是受了大苦了，要了她的那戶人家，不光窮的叮當響，養父是個瘸子，養母是個瞎子，養兄弟是三個智障。”
    “哎呦，這事兒我也知道，我聽我老表的兒媳婦也說過，她是胡家莊的閨女嫁出去的，早些年的時候，這家子是靠著那個瘸子爸用繩子綁成一串，都端著破碗，去集市上討飯吃，才活下來的。等這個陳紅萍長大以後，就全都靠她下地幹活又做飯的伺候這一家子。”
    “天啊，這也太可憐了，聽著都叫人心疼，咋活下來的。”
    都窮到去集市上討飯吃了，可見家裏頭連一粒米都沒有。
    李家村就沒有窮到去集市上當叫花子討飯的，可見陳小英的大女兒在胡家莊過的什麽日子。
    “李平旺真是鬼迷心竅了，就為了養活別人的女兒，就把自己親生的女兒丟出去，還丟到這樣的人家去，他心怎麽就這麽狠。”
    “他大女兒一輩子都沒有嫁過人……”
    “嫁過，嫁過，剛陳小英還說了，有兩個女兒呢。”
    “哎，事情不是這樣的，瘸子爸當初把她嫁了，是為了換錢花……”
    有知道內情的，把陳紅萍當初是怎麽嫁給有老婆的曹天旺的事兒說了。
    村頭的人一個個都搖頭。
    可不是嗎，陳紅萍這輩子都毀了，都四十八歲了，想重新找個老實男人嫁了，過自己的踏實日子，都是做夢了。
    四十八歲了，放舊社會，都當奶奶的人了，這輩子都過完了還嫁啥人。
    “狠啊。”
    “李紅豔可是占了大便宜了，本來該死她過這種苦日子的吧？前段時間來的時候，還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
    村裏人議論李紅豔，議論的很難聽。
    陳紅萍普遍讓村裏的人覺得同情了，一個女人，一輩子都沒有嫁人，拖著兩個拖油瓶，這輩子都完了。
    幸好有陳小英這個有錢的媽了，要不然，拖著一個瞎眼的養母和一個智障的兄弟，等到她閉眼的時候，這苦都不會吃完，她自己還有兩個女兒呢，她死了以後，這兩個女兒又會有什麽好結果？
    哎。
    大部分村裏的人，是同情陳小英的，笑話李平旺的，原以為供養大女兒一家子，把四個兒子當野草的李平旺，已經是夠糊塗的事兒。
    可等到今天，才知道，他奶奶的那個李紅豔根本不是他親生的，而是一個下鄉知青梁秀清生的，他狗舔似的，自己願意給人家養女兒。
    “呸！他癱了就是報應。”
    “就是，他要是還敢來這裏，我高低都得問他兩句，他是人不？”
    陳小英一路騎自行車，先到了李平旺那裏。
    探望他？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是去看笑話了。
    李紅麗在村裏頭住了七八天了，想回自己家去，餓了去自家小飯館吃飯，吃完了飯，還能到處溜達溜達，每天閑的沒事可幹。
    對了，她還談了對象呢。
    她還要接著看徐曉東和他媽的笑話，那個小三兒於小娜也遭了報應了。
    結果，她爸癱了以後，隻能她在這裏伺候。
    “爸！”
    陳小英還沒有進門呢，就聽到李紅麗惱火的大喊聲：“我跟你說多少次了，你隻是左手不能動，你右手能動，自己尿了的褲子自己洗，怎麽就不嫌埋汰呢？”
    “臭死了，現在扔了四五條褲子在這裏了，我可不給你洗。”
    然後就聽到李平旺哼哼啊啊的聲音，他中風偏癱後，都沒辦法說一句全乎話。
    陳小英帶著陳紅萍走了進去，門口的大黑狗好奇地看著她，試探的汪了一聲。
    李紅麗聽聲音就看了過來，頓時眼睛就瞪大了：“媽？”
    她媽跟她爸離婚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到老屋裏來，今天這還是頭一次啊。
    “你伺候你爸，就是這麽伺候的？”
    陳小英眼睛在院子裏看了一遍，院子裏滿是落葉，喂得幾隻雞，在院子裏到處亂走，雞屎拉的到處都是，門口大黑的好幾堆狗屎也沒有管，好些都幹巴。
    不光如此，進了院子，鼻子就聞見了一股子尿騷味兒。
    李平旺漲紅著臉，怒瞪著陳小英，好像他有今天，都是陳小英害的。
    李紅麗麵對陳小英，可有訴不完的苦呢：“媽，我實在是受不了，就是給我錢，我也不想幹了，我爸太難伺候了。”
    “他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老頭子，他好像過過啥好日子似的，還挑吃的，挑穿的……。”
    李平旺氣的右手張牙舞爪地比劃：“方，方，便麵，天，天天，吃，惡，惡心，吐，麵包，麵包，出毛了。”
    陳小英懂了，看著屋簷底下角落扔的一大堆泡麵和零食袋子就知道。
    李紅麗吃這個，她也讓李平旺吃這個，甚至是出毛發黴的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