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周六，徐米露原本想賴床，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感覺精力充沛，睡意全無，這才起了床。
    劉紅梅早早就去了早點鋪，家裏就徐米露和徐米年兩個，所以她今天要負責自家弟弟的早餐。
    打了兩個荷包蛋，牆角酸菜壇子裏摸出來的一頭糖蒜，再加一個黑針草紫菜湯，就能開飯了。
    “姐，起的這麽早啊？嘿嘿嘿。”
    徐米年洗漱完後上了桌，拿起一片饅頭片張嘴就咬，含含糊糊道：
    “別忘了啊，我同學劉醒跟他爸今天要上門看魚，我還沒跟咱媽說呢——劉醒跟他爸一會兒開車過來，他爸是真愛魚，我我們上次去他家玩，看見他爸專門有個養魚的房間，那才叫好看。”
    徐米年扒開一頭糖蒜咬得“嚓嚓”響，這是劉紅梅上個月泡的，現在吃味道正好。
    “現在玩什麽的都有，我有個師姐還喜歡養蛇，學校宿舍不讓養她就在外麵租房子住。”
    徐米露這位師姐在她們學校也算是個牛人了，總是提著一口紅桶在操場散步，也沒人知道她提桶幹什麽。
    直到經濟法學院有個漢子上前搭訕，眼睜睜看著師姐的桶裏爬出來一條巨大無比的蜥蜴……
    人當場就暈了。
    從此那位師姐一戰成名。
    ……
    ……
    十點多徐米年那同學電話就打過來了，口氣格外熟絡：
    “胖子，你家在幾號樓啊？這裏房子怎麽都長一個樣啊。”
    徐米年沒好氣的罵道：
    “這都是家屬樓，修的當然差不多，你當你家獨棟呢？三號樓502，趕緊上來，直接開車進來就行，我下去給你們帶路。”
    徐家住的是家屬樓，年久失修，別說沒電梯，就連唯一的保安都是個上了年紀的沒牙老頭兒。
    徐米年下去沒一會兒就領上來兩個人，一個中年男人，國字臉，厚嘴唇，啤酒肚一挺就有幾分土大款的範兒。
    後麵高個子男孩笑得一臉靦腆，完全不見剛剛在電話裏的跳脫：
    “姐姐好，我是劉醒，這是我爸，你叫他老劉就行。”
    那中年男子很有威嚴，衝著兒子虎目一瞪：
    “沒大沒小！”
    他又轉頭笑嗬嗬的對徐米露道：
    “是小徐是吧？我是劉奇峰，是這小子他爸，你叫我一聲劉叔就成。之前常聽我們家小醒說起你們家米年，這倆孩子平時一起玩，我早就想登門拜訪了，嗬嗬，聽說你考上了川政？好學校啊。”
    徐米露連忙把人迎進來，客氣地笑笑：
    “劉叔叔客氣了，我也總聽米年提起小醒呢，今天總算是見到了——我今年九月就畢業了。”
    “嗬嗬，那挺好的，畢業就能出來工作了，你們那個學校出來的都是精英啊，以後有大把的前途啊。”
    劉奇峰示意劉醒把提著的東西拎過來，一大盒包裝精美的粽子，一箱海鴨蛋，還有一隻果籃——禮不重，但是屬於挑不出錯的那種。
    徐米露接過東西，也知道劉奇峰這一趟是奔著什麽來的，便招呼著徐米年洗水果，她則是去房間裏把徐米年寶貝的不行的烏龜缸取出來。
    那四條魚是真的好養活，放在烏龜缸裏這麽多天居然還是神采奕奕的，就連最劣質的一塊五一包的魚糧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這會兒看見缸外的陌生麵孔，四條魚爭先恐後地撞擊著透明的缸壁，絲綢一樣的長尾在水中浮動，帶起一陣波光粼粼的光。
    劉奇峰一瞧見那四條色彩各異的魚，眼睛就跟粘在上麵一樣撕不下來了：
    “小徐，你，你就把魚養在這缸裏啊？哎喲喂，你怎麽能把魚養在死水缸裏呢？這一沒有氧氣泵，二不是水草缸，你，你基本的水質都保證不了啊！”
    他的表情格外痛心疾首，像是徐米露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你看看，這四條魚”
    一邊的劉醒早就見怪不怪了：
    “姐姐，你不用管我爸，他就這樣，一看見魚就跟入迷了一樣，人家愛花他愛魚，這回就是他看見徐米年發的朋友圈，死活要親自來看一眼的。”
    被兒子揭了老底的劉奇峰老臉一紅，可視線還是不肯從烏龜缸上挪開，盯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轉頭又問徐米露：
    “小徐啊，這個是什麽新品種嗎？我這最近也沒聽說過啊，這長得有點像馬賽克，但是看起來又跟蛇王有點像……嘶……”
    徐米露當初就是覺得這魚好看，隨便從美食位麵撈的，還真不知道這魚跟地球上的孔雀魚有什麽關係，就連係統關於它的鑒定都是相當簡潔質樸：
    【多色雜魚：無毒，可食用。】
    “我也不會養魚，就是看著好看買回來玩的，至於什麽品種不品種的，那我還真不知道。”
    徐米露把手伸過去，那四條小魚立刻繞成一圈，隨著她的動作上下遊動。
    劉奇峰眼睛都看直了：
    “這魚還親人？生命力也旺盛，也不是染色苗，染色苗沒這麽健康，嘶……小徐啊，你介意叔叔拍張照片問問嗎？”
    徐米露也沒想到養魚還有這麽多講究，招手道：“劉叔您隨意就好，要不吃點水果？”
    徐米年洗好了水果走過來，端著一盤子乒洗好的乓葡萄和雞蛋櫻桃，碩大的果形一下就吸引了劉醒的視線：
    “我去，這是葡萄？這是桃子還是西梅？”
    徐米年有些得意：
    “嚐嚐，我姐實習的公司發的葡萄跟櫻桃，外麵想買都買不著，味道賊好，我都沒敢帶去學校。”
    劉醒將信將疑，捏著一粒乒乓葡萄看了半天，再看看雞蛋櫻桃，更覺得不可思議：
    “怎麽這麽大啊？月球來的？這尺寸正常嗎？！這也太像假的了吧？”
    劉醒也實誠，一口咬下半個雞蛋櫻桃，果皮破開，紮紮實實的果肉跟酸甜的果汁在口腔裏炸裂，一股濃厚的果香立刻蔓延開來。
    再嚐一口乒乓葡萄，圓滾滾沉甸甸的葡萄放在手心，一掌甚至不能包下三粒，不用剝皮，舌尖輕輕一頂，果肉分離，清甜的口感瞬間征服了劉醒。
    “我去！這真好吃，比那什麽晴王葡萄好吃多了，那葡萄死甜，一點葡萄味都沒有，還有這個櫻桃，這麽多肉吃起來也太爽了吧？！”
    “老狗我跟你說，這個都是新品種，人家自己嫁接出來的新品種，要不是跟你關係好，我才舍不得拿出來給你吃。”
    徐米年一時間有些忘了家長都還在這，順口叫出了對方的外號。
    當著人家爸爸的麵叫人家兒子“老狗”，徐米露狠狠的白了自家傻弟弟一眼，不好意思的衝劉奇峰笑了笑。
    誰知劉奇峰根本就沒聽見，一個勁兒地盯著那烏龜缸裏的四條孔雀魚瞅個沒完，時而麵露驚歎，時而對著手機皺眉搖頭：
    “老王，哎，你給我看看這是什麽苗子啊？！我看著像蛇王，但是又拿不準啊。”
    “哎，許老師，對對對，我剛發到群裏了，你看這個顏色還有體型是不是什麽變種啊？”
    “是真的，誰p圖誰孫子！我就在人家家裏待著呢，這魚比照片上還好看！”
    徐米露雖然不懂這些玩魚的人的心理，但也看出來了自家這魚確實有點價值，不然也不會讓一個養了十幾年魚的人看的如癡如醉，愛不釋手了。
    ……
    ……
    幾個人邊吃邊聊了好一會兒，劉奇峰才戀戀不舍的把視線從那幾條小精靈身上移開，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平複了下心緒，略微不好意思的向徐米露問道：..
    “小徐啊，你這個魚……我這個人這輩子不抽煙不喝酒，最大的愛好就是養養魚，這回看見你這這麽好的苗子，心裏癢癢啊……這個，這個能不能問問這是從哪個魚場裏麵出來的啊？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
    徐米露倒也沒覺得為難，大大方方道：
    “也不是什麽魚場出來的，我就在清水河那邊撈的。”
    劉奇激動地問道：“真的嗎？！你還有沒有見過其它的品種？難道是野外雜交出來的新品種？！”
    徐米露眼睛都沒眨一下：“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著好看撈了幾條回來，叔叔您也看見了，這種魚挺好養的，給什麽都吃。”
    看著那跟著徐米露手指上下飛舞的孔雀魚，魚尾翩翩，像是精美的禮裙。劉奇峰看的眼睛都要紅了，親人又觀賞性高的孔雀魚，能碰到這運氣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劉奇峰是越看越喜歡，越看心越癢癢，最後還是沒忍住拉
    “這個，小徐啊，我是真的喜歡這幾條魚，這個，不知道你能不能……割愛啊？”
    最後幾個字他都是覥著臉說出來的，要是讓劉奇峰幾個老友知道他在這和個孩子討要魚苗，還不得笑死他。
    “額，這個……”
    徐米露有些為難，這幾條魚已經送給自家傻弟弟了，怎麽處置也不是自己說了算的，因此她看向徐米年。
    徐米年一愣，連連搖頭：“姐，你可別看我，我不知道啊，給還是不給你說了算啊。”
    還是劉醒看不下去，不耐煩地推了劉奇峰一把，轉頭向徐米露說道：
    “姐姐，這魚你就賣給我爸吧，他買不到這魚，他能好幾個月吃不下飯，你放心，賣的貴點沒關係，反正他每個月都要花好多錢在他那魚身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徐米年笑著給了他一拳：“滾滾滾，誰跟你不是外人？？”
    一邊的劉奇峰好像不覺得劉醒的話有什麽不對，連連點頭：
    “對，這種新品種的魚苗，貴點是應該的，這魚講究一個緣分，你能在野外碰到這種魚，那就是你跟這魚的緣分，我今天碰上它們，也是我跟這魚的緣分嘛。”
    本來徐米露想著幾條魚，送就送了唄，結果人家這麽認真的一提，她反而不好大手一揮說送就送了。
    徐米露想了想，猶豫著開口：“這魚本來也就是我在湖裏撈的，要您太貴也不合適，不然您隨便給個價？”
    劉奇見買魚有望，眼裏精光一閃：
    “我也就厚著臉皮占便宜了，一尾按5000算，兩對兒給你兩萬行嗎？”
    徐米露和徐米年都呆住了，是真沒想到劉奇峰願意花兩萬塊買四條小魚。
    劉奇峰好像怕徐米露反悔一樣，連忙拿了自己手機，直接就用兒子的微信給徐米年轉了兩萬。
    徐米露不是很了解觀賞魚到底美在哪裏，也不懂為什麽會有人願意花幾萬塊甚至是幾十萬去買一些隻能看不能吃的魚，但這是人家的愛好，就和自己沒關係，因此也不好說什麽。
    劉奇得了新魚，急著回家安頓自家新寶貝，帶著兒子就要離開。
    徐米露也有些過意不去，人家花兩萬買魚，總不能讓人家空手回去，所以她又把乒乓葡萄和雞蛋櫻桃裝了一口袋叫劉醒帶回去。
    “姐姐你別替我爸可惜，他買條魚隨隨便便就上萬了，我還覺得你們虧了呢，而且這種新品種的魚要是能培育出來，我爸手裏可就是第一批種苗，那想要的人多了去。”
    劉醒也沒推辭，提著水果笑嘻嘻地跟徐米露揭自家親爹的老底：
    “你信不信我爸回去就要到清水河那邊撈魚去？”
    劉奇峰不輕不重地踹了兒子一腳，才沒有追究兒子點破自己小心思的事：
    “小徐啊，咱們回見啊，下次要是還有這樣的好苗子，一定要給劉叔打電話啊，一定啊！”
    他也不知道信沒信徐米露的話，一個勁兒地叮囑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抱著烏龜缸走人。
    ……
    ……
    等人走了，徐米露和徐米年才大眼瞪小眼，感覺是天上掉下來一塊大餡餅，還得摸一摸，怕餡裏有毒。
    “媽呀，兩萬塊，就買幾條魚？你這同學家裏一定很有錢。”
    才能讓他爹這麽造都沒破產。
    徐米年認同地點點頭，顯然也認為劉奇花幾萬塊買魚是普通人幹不出來的事：
    “劉醒是富三代，他爺爺開了好幾個廠子，家裏好像挺有錢的。反正我是搞不懂他們怎麽想的，五千塊錢買一條魚——姐，你說那魚要是真是什麽珍稀品種，咱們是不是賣便宜了啊？”
    徐米年雖然年紀小，但又不傻，五千塊買魚乍一聽很多，但如果是獨一無二的魚，隻怕五千塊錢拿不下來。
    這些雜魚如果能繁衍，徐米露或許就不會答應劉奇峰的出價了，劉奇峰要是打著低價購買種魚的念頭坑人，那才是走眼了。
    ……
    ……
    晚上劉紅梅回來，得知自家熊孩子把那四條“金魚”賣了兩萬塊，好險差點沒氣暈過去。
    她親自給劉奇峰打電話確認，卻被對方豪邁的笑聲給嚇壞了：
    【妹子你放心，這是我自願的，兩個都是好孩子，這要認真論起來，還是我占了兩個孩子的便宜呢。你放心吧，什麽東西都有個價，我說這個魚它值這麽多錢，它就值這麽多錢。】
    劉紅梅也不是傻子，能把到手的錢往外推，知道不是什麽昧著良心賺來的錢就行，她笑著回道：
    “還是大哥您實誠，要是您隨便開個價格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說起來咱們還是本家，什麽時候出來聚一聚，我做東，兩家認識認識。”
    劉奇峰當然一口答應了，他那四條寶貝魚還在魚缸裏慢悠悠的遊動呢，要不是徐米露鬆口，哪還有他什麽事啊？當下掛了電話，趕緊給自己幾個損友打電話：
    “喂？孫子，趕緊來我家，有新貨！”
    “是我，大劉，哎喲，趕緊來我家，我家有新苗了！從外行人手裏收的，攏共花了兩萬不到……小姑娘走眼了唄。”
    “是我，對，朋友圈你看了嗎？……當然是真的了，新苗，還親人，絕對是新品種，兩萬一對兒魚苗預定啊！”
    “……孫子哄你……極品！明天趕緊來看，先到先得啊！”
    徐米露猜對了，劉奇峰果然有幾分奸商的潛質，五千的魚苗轉手就是兩萬，這還是賣小魚苗的價。
    可惜注定要讓他失望了，徐米露帶回地球所有的生物，在到達這個位麵的一瞬間，就喪失了全部繁衍能力，這些小雜魚也不例外。
    ……
    ……
    另一頭，劉奇峰他老婆王楠敷著麵膜，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雖然早就習慣了自家男人的“魚癡”行為，但這麽一看還是覺得挺傻。
    那魚是好看，可她怎麽都看不出來什麽劉奇峰說的“吻長”“尾色鮮豔”“體型優美”這些特征。
    翻了一下腿上的雜誌，王楠叉了一個果盤裏的葡萄，也就隨自家老公去了。
    在這個圈子裏，有人玩狗，有人玩花，有人玩車，更多的是玩女人的，她家這位雖然是個魚癡，但隻看他絕不沾其他的髒的臭的這一點，就夠了。
    吃了一口葡萄，雖然動作還是慵懶的，可王楠手上速度明顯快了許多：
    “李姐？今天葡萄不錯，哪裏買的呀？明天多買一點。”
    廚房裏，保姆探出頭有些困惑：
    “不是我買的呀，是醒醒帶回來的，說是同學送的。我嚐了，比上次家裏買的那種美國黑提甜，個頭還挺大，還有那個櫻桃，大的嚇人哦！”
    “哦，那等會兒我問問他那個同學家裏哪裏買的，下次就買這種的，我看醒醒也愛吃。”
    王楠原本在減肥，可實在又忍不住吃了一顆，一大盆葡萄跟雞蛋櫻桃，不知不覺就見了底：
    “唔，這葡萄好吃，買點給孩子奶奶送過去，再給我媽那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