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的咒罵和細思極恐的指控回蕩在偌大的白銀之廳裏，讓泰因和所有死亡騎士都不由得捂住了嘴，不敢再輕易發出任何一絲動靜。
    假如剛剛有任何一位神明在現場，恐怕也會是同樣的震驚反應吧——從洛基口中說出的那些話可不單單隻是在宣泄怒火，更是整個寰宇間聞所未聞的嚴重指控。
    祂在指控眼前這個眾神之王是偽造的騙子，是竊取神王之名的卑劣者，寰宇的罪人。
    然而麵對這些令人膽寒的嚴重指控，眾神之王竟然沒有作出任何反駁，隻是放聲大笑了起來。
    歇斯底裏的、徹頭徹尾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竟然還記得！說實話，在來這裏之前我還真有過幾分擔心，畢竟你也已經被關押在這裏上千年了，即使是神，精神力也是有極限的吧？”
    “不過現在看來，你還不至於被折磨到精神失常——這真是太好了！如果沒有你，我該上哪找這麽完美的觀眾來欣賞我這場大戲？”
    奧丁狂妄地發出大笑，肢體動作仿佛狂熱的演說家一般，在無法動彈的洛基麵前作出各種浮誇的擺動。
    整個白銀之廳仿佛燈光一下子昏暗了下來似的，不再綻放出那獨屬於神的光芒，隻剩下盤踞在英靈殿上空久久沒有散去的那道烏雲，發出雷鳴般的隱隱震響。
    世人和諸神都絕沒有見過祂這副模樣，在他們印象中，眾神之王奧丁永遠都是一副莊嚴而銳利的麵孔，用唯一的那隻獨眼靜靜看待著世間的一切，然而如今這個奧丁卻浮誇得像個演員。
    “就算你可以騙過神域、騙過諸神、騙過所有人，我也永遠不會遺忘你所犯下的罪行！你是這世間最大的叛徒，殺害我兄弟的凶手！”
    洛基在銅柱上對祂發出了近乎狂暴的怒吼，但祂隻是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一臉無趣地對著洛基回答道：
    “啊對對對，我背叛了這個……又殺害了那個……類似的對白你已經叨念了一千年了，我耳朵都快要聽得起繭了……”
    祂背著手搖著頭，用著最為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令人震驚的事實。
    “說實話，當初我覆寫世界線的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做到了天衣無縫，直至伱的出現，才讓我意識到竟然有人還能記得這一切……”
    祂的臉色從剛剛的浮誇重新變回平靜，冷冷地盯著洛基的雙眼，注視著其中流淌的權柄之力。
    “詭計權柄，對吧，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隻有詭計之神可以愚弄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永遠無法愚弄詭計之神’，哈哈哈精彩，真是精彩！”
    祂把臉再度湊近了洛基，隻剩下一隻的獨眼裏透露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熱，讓人不禁懷疑祂此刻的心情到底是狂喜還是狂怒。
    “——你是唯一一個可以免疫世界線變動的人，這是你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也是此刻我前來找你的理由，因為現在整個九界裏，唯有你才能真正地明白我所取得的勝利究竟有多麽的輝煌。”
    祂笑了，臉上的表情帶著濃烈的戲劇化色彩。
    祂是“奧丁”，但祂又的確不止是“奧丁”。
    在數千年前，遠在孫浩、維多利亞、高盧、伊萬諾夫尚未出現之前，祂曾有過一個更為人所熟知的名字。
    山姆，戰爭之神山姆。
    作為最初的箱子玩家，祂出生在神域阿斯加德，曾經是神域中最為耀眼的寵兒，眾神之王奧丁手下最得力的幹將。
    盡管沒人知曉祂的真正來曆，但祂出色的表現仍然贏得了眾神們的尊重，甚至讓奧丁將三分之一的戰爭權柄交托給祂，賜予祂與提爾同等的戰神頭銜。
    然而現如今，一切過往俱已成灰。
    而那被掩埋在世界線之外的真相，也隻剩下持有詭計權柄的洛基一人記得。
    ——山姆從未失蹤，也未死去，祂一直都在寰宇間，一直都隱藏在每一個人身邊，靜靜地等待著。
    在無數個千年之前，在門匙之神剛剛降臨到侏儒之國沒多久，在白玉龍女還尚未在中庭創立玉界，在芬裏爾、耶夢加得、海拉三兄妹還未出生之前。
    祂便已經和後來者伊萬諾夫爆發了巨大的衝突，在寰宇間展開了無比慘烈的界域神戰。
    為了取得勝利，山姆請求眾神之王奧丁伸出援手，共同抗擊這個威脅各大界域的外來古神。
    神域參戰了，代表天威的萬軍奔向了伊萬諾夫所在的巨人之國，將祂的勢力和殘黨一並連根拔起，重創了巨人族的世界。
    而無上的眾神之王奧丁更是親自投身到最前線的戰場，給祂的神域盟友帶來了最有力的支援。
    在一顆荒無人煙的寒冷孤星上，奧丁，山姆，伊萬諾夫，三個同時代最為強大的神明展開了曆史上僅次於創世之戰的激烈廝殺，三者幾乎點燃了三分之一的寰宇虛空。
    在當時沒有神明敢插手那樣的戰場，祂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寰宇虛空傳來的巨大火光，直至那道火光終於消退，祂們才明白這場廝殺勝負已分。
    伊萬諾夫敗了，奧丁和山姆聯手擊敗了這個幾乎與山姆同等強大的存在，將伊萬諾夫以及祂那足以吞沒銀河的龐大機甲軍團徹底銷毀，一個不留。
    然而就在一切即將塵埃落定的時候，在那個雙方都已經精疲力盡的戰場上，祂出手了。
    山姆偷襲了奧丁，在祂最虛弱的時候刺穿了祂的胸膛，卸下了祂的盔甲，將祂唯一僅剩的那隻眼睛挖了出來，一並吞到自己體內。
    祂向天地獻祭了眾神之王奧丁，正如當初奧丁獻祭巨人始祖尤彌爾一樣。
    隨著被呼喚而來的命運覆寫更改世界線，山姆改寫了所有的曆史和每一個人的記憶，奪取了“奧丁”這個名字，成為了那個響徹寰宇的眾神之王。
    所有曾經屬於奧丁的榮耀，如今都加諸於祂身；所有曾經被奧丁支配的權柄，如今都歸祂所有。
    無盡的力量在那個空無一人的戰場上瘋狂湧動，直至四支神之權柄全部被祂掌握。
    “戰爭”、“知識”、“神諭”、“王權”。
    祂奪取了這個世界最為強大的力量，成為了這個舞台上最耀眼的那個角色。
    “如果你真的是個渴望勝利的強者，那你就應該憑自己的力量贏得所有，但可惜你隻是個懦夫，除了竊取和躲藏之外一無是處！”
    洛基拚命地在銅柱上掙紮起來，那根以祂至親之身打造成的鎖鏈愈加收緊，將祂全身都磨損得血跡斑斑，發出恐怖的撕裂聲響。
    但祂毫不在意，隻是衝著近在眼前的仇人大聲怒吼，恨不得將祂生吞活剮。
    “你以為我沒想過麽？在奪取了奧丁所有力量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已經打算動用神域之名征服這個世界了！”但奧丁隻是繼續露出了更為狂熱的神情，再走近了洛基一步。
    然後祂伸手，將臉上的黃金眼罩輕輕揭開，露出了那隻本不該存在的“右眼”。
    “但俗話說的好啊……不登上更高的山峰，就沒法看到更遠的視野，在我得到‘神諭’之後，它向我展示了更多、更遠的未來，我終於看清了所有命運的落點，知曉了一切……”
    隱藏在黃金眼罩之下的那隻“右眼”發出了無盡輪回的萬千色彩，仿佛一顆正在噴湧星河的光洞，勾勒出令人目眩著迷的線條。
    那是“神諭”權柄，是世間一切預知之力的源頭，執掌所有與“預言”和“命運”概念的相關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