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禾將眾妖的神情盡收眼底，沒有說話。
    很快，那位年長的妖怪滿臉愧疚地走到了她的麵前，衝她鞠了一躬，抱歉道：“小姑娘，對不起啊，娜可的性子有點怪，你別同她計較。”
    桑禾躲了躲，沒應這個禮。
    不管怎麽算，該道歉的也不該是她麵前這個妖怪。
    更何況，連該道歉者本人都不承認的道歉，道來又有什麽用？
    年長的妖怪見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尷尬，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桑禾卻徑直將他打斷，“知恩報恩是沒有錯。”
    年長妖怪抬起了頭，有些不明所以。
    桑禾語氣淡淡，繼續道：“但如果報恩用錯了方式，那這是不是變成了一種恩將仇報呢？”
    年長妖怪當場怔愣在了原地，過了許久，他才略微有些恍惚地道：“用...用錯了方式？”
    桑禾沒再說話了，她抱起地上的兩團小羊羔，離開了妖怪們的包圍圈，去往了另一處空地玩耍。
    年長的妖怪嘴中不停地喃喃著，他的神情越來越頹然，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似的，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周圍的妖怪連忙扶住了他。
    “石叔...”
    “石叔，你沒事吧？”
    被稱作石叔的年長妖怪苦笑一聲，他的肩膀在往下垮，整個氣勢直接頹了下去，“我們用錯了方式啊，他的女兒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啊...”
    周圍的妖怪們神色都暗了暗，眼裏情緒複雜不明。
    一時間，這裏的氣氛一片沉暗。
    另一邊，桑禾逗弄著兩個小棉花團。
    這倆小團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心情自剛剛開始就有些低落，好不容易被花哄好了，在經曆了那女妖怪一茬後，情緒又開始低落起來了。
    桑禾拿了塊比較尖銳的石頭，在泥土地上畫了兩個栩栩如生的小羊來。
    “別不高興啦，來，我教你們畫畫。”
    蘭天和蘭琪興致都不是很高，他們用蹄子捧著花，沉默了好一會兒，蘭琪才慢吞吞地出聲：“娜可姐姐，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桑禾扔掉了石頭，認認真真地聽他們講。
    “她以前可好了，會帶著我們玩，還會給我們摘好吃的果子吃。”蘭琪不知回憶到了什麽，被羊毛遮掩了一大半的小臉上透露出些許的落寞。
    “可是後來有一天，我們族群外出覓食的隊伍受到了野獸的襲擊，娜可姐姐的父親為了保護族人，犧牲了。在那以後，娜可姐姐就變了，她不再帶我們出去玩，也拒絕我們的靠近，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的生氣，還會對我們這些幼崽動手。”
    漸漸地，族中的妖都告誡著自家的幼崽，讓他們不要再靠近娜可了。
    娜可從族中最受幼崽歡迎的大姐姐變成了幼崽們都避之不及的存在。
    蘭琪說：“娜可姐姐的父親是我們族中的大英雄，我們都敬重他，也對娜可姐姐很好，無論她有什麽要求，需要什麽，我們都第一時間替她解決，可是娜可姐姐的脾氣卻越來越差了。”
    最終，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桑禾沒說話。
    遭遇了這種事情，若是能想通倒好，若是想不通，就隻會把自己困進一個死圈，踏入無盡的循環，在痛苦折磨之中反複磋磨著自己。
    而娜可很明顯就是第二種情況，她釋懷不了，將父親的死怪罪到別人的頭上，覺得他們欠她的，就該一輩子對她贖罪，而那些妖怪也覺得虧欠她，便一次又一次的順著她，照剛剛那模樣來看，他們的順應該還是那種毫無底線的順，最終，非但沒有讓娜可心中的怨氣的平複，反而還使得她將這一切當作理所當然。
    一方無法釋懷，一方用錯了方式，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蘭天低著聲音問道：“桑禾姐姐，你說娜可姐姐還會變回以前的樣子嗎？”
    桑禾抬眸看向遠方。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蔚藍色的天空，潔白軟綿的雲朵。
    風吹草地，綠草隨風飄揚。
    “可能吧。”
    萬事都有可能，不是嗎？
    ...
    後麵的幾天，桑禾徹底融入了七彩羊一族。
    族中的妖本就善良仁厚，縱然有些害怕收留桑禾會帶來什麽報複，但在經過了那老太太的教誨之後，他們也想通了，開始徹底地接納了桑禾。
    桑禾適應著這裏的節奏，不時地跟隨著那些外出覓食的隊伍一起出去，同時也會跟一些長輩們交談，問一些關於外麵的事。
    長輩們的知識量就不是蘭天和蘭琪能比的了。
    在他們的口中，桑禾了解到了更多關於妖界的事。
    比如妖王宮距離這有多遠。
    嗯...長輩們是這樣描述的。
    如果她徒步前行的話，大概要走上一千多天...
    沒錯，三年多...
    桑禾一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這是得多遠啊，竟然要走上三年多。
    她還沒震驚完，長輩們又給她來了一個暴擊。
    “而且，我們這種邊塞族地，由於太過於偏遠，許多路都沒有修建出來，若是要走的話，就隻能走那些密林河流，那些路可不好走啊，更別提路上還有可能會遇到凶猛野獸了。”
    桑禾聽完，簡直欲哭無淚了。
    她又不是要去取經，用得著給她設下九九八十一道難關嗎？！
    “小桑你問這個幹嘛？想去妖王宮？”一個長輩狐疑地問道。
    桑禾當然沒敢說實話，“不是，我就有些好奇。”
    那長輩明顯鬆了口氣，“那就好，若是在以前的話，我還挺鼓勵你外出闖蕩的，可如今的妖王宮早就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妖王宮嘍，我們還是安安分分呆在這裏吧。”
    桑禾點了點頭，跟這長輩說了一聲後，轉頭去摘另一邊的野蘋果。
    這是蘭天和蘭琪點名要吃的沙沙果，族中有規定，幼崽未成年前不能離開族地，所以蘭天和蘭琪隻能待在族地裏，等著桑禾將沙沙果帶回去。
    桑禾一開始還不知道這沙沙果是什麽玩意，後麵看了實物才發現，這所謂的沙沙果就是野蘋果。
    長著沙沙果的樹有些高，不過這難不到桑禾，她手腳並用，沒過多久，便爬到了能夠摸得到果子的地方。
    快速地摘了許多野蘋果，桑禾正估摸著這些果子夠不夠蘭天和蘭琪吃之時，樹下忽然響起一道略微嘶啞的聲音：“你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