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劇烈的喘息聲在宋橋雪腦子裏不斷回蕩，當他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喘息聲時，仿佛一瞬間被掏空的精神極度疲倦向他猛然襲來。
    淩冽的寒風裹挾著雪粒刮過他的臉，他的臉在這一刻仿佛一戳就破的脆硬紙張，泛上絲絲縷縷的疼痛。
    但他不能停，他必須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沒有目的，但停下一步身後就是萬劫不複。
    “小雪！小雪！再堅持一會，我們快到了！”
    到了？到哪裏？
    恍惚中，宋橋雪抬起了頭，風雪太大，他幾乎睜不開眼，極度的缺氧又讓他眼前一片黑一片白。
    他看到隨著自己奔跑不斷地有紅色的液體滴在雪白的地上，也終於看到了發出聲音的人。
    一頭烏黑如墨的長發，隨著跑動的動作不斷搖擺，她身形瘦小，可被她抓在手上的那隻手更加瘦骨嶙峋。
    那是他的手嗎？
    一種如針紮的感覺猛然刺進心髒，本就劇烈跳動無法呼吸的心在這一刻驟然緊縮。
    幾乎是瞬間，他的眼前就變得模糊。
    嘴裏含含糊糊地發出聲音：“姐…姐姐，別拋棄我……”
    被稱為姐姐的人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隻是抓著他的收用盡全力地向前跑著。
    宋橋雪的心卻在這時已經撕裂成了碎片，明明是早就知道結局的事情，為何要一遍一遍讓他重新經曆。
    眼淚再也收不住的奪眶而出。
    他不該這麽懦弱的，他應該停下腳步，死死抓著她的手，不讓她在跑，他們就能一起重新回那個魔窟。
    可當熟悉的一切再度發生，可怕的叫喊聲從後麵追上來時，他還是無力地看著姐姐再度驚恐地放開他的手，親手把他推進了魔窟。
    凍僵的手微微彎曲，他倒在了雪地裏，像一具死屍，如當初一模一樣。
    鵝毛大雪很快就將他瘦小的身體覆蓋，那些人從他身上踏了過去，他看到姐姐一個人鑽進了那個僅限一人通過的洞，重新獲得了自由。
    她還會來救我嗎？
    宋橋雪幾乎要和雪融為一體，除了他身下緩緩流淌出的紅色血液。
    他一動不動，就這樣淋了一個晚上，他原以為自己會像那些不聽話的“孩子”，在外麵呆上一夜，活生生凍死。
    可枯竭的能量重新充盈四肢百骸，深可見骨的傷口開始慢慢愈合，弱小的雪係異能在這一晚異變成了冰係異能。
    他這一條賤命又這樣活了下來。
    宋橋雪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明明臉上沒什麽表情，卻給人一種即將破碎的感覺。
    雪白的長發沾染了灰塵，肮髒的衣服上布滿血跡。
    他不再逃跑，而是一步一步往那曾經困了他長達五年的魔窟徑直走去。
    “魔窟”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裏麵關押著無數和他年齡相當甚至比他還要小的孩子。
    他在院子外麵看了一天的落雪，想象著它們變得血紅的模樣。
    那一夜，小院子血流成河，他殺死了所有管理人員，放走了所有孩子，最後放了一把火。
    在熊熊的烈火中，他一覺踹開了那扇緊閉的木門。
    所有罪惡的源頭，給他帶來無盡痛苦的罪魁禍首無知無覺般躺在地上。
    他手上發著抖，往嘴裏送著煙，叼到煙的那一刻，他的手不再發顫，反而長舒一口氣，笑著看他：“來了？”
    宋橋雪的手幾乎要被自己掐出血來，他的心髒仿佛被一個巨手緊緊攥住，滔天的窒息感和憤怒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然而所有的情緒最終隻能化作一句如塵埃一般的廢話：“你憑什麽？”
    “哈哈哈哈哈！”曾偉靠著牆勉強坐了起來，身體卻還是鬆垮的，他仿佛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大笑起來。
    “憑老子野心大，眼光毒！”
    “你們這幫子肉豬，要不是我在你們要死的時候給口飯吃，你們以為自己還能活到現在？我給了你們一條出路，誰知道你們這群白眼狼，不知好歹！”
    曾偉的目光逐漸變得凶狠甚至癲狂：“不過你確實和他們不一樣，我撿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一般，將來肯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他貪婪的目光開始在宋橋雪身上遊走：“果不其然，被我說中了，變異冰係異能，那群高層最喜歡的異能，沒想到讓你小子撿找了。”
    輕如細雪的腳步聲慢慢向曾偉靠近，宋橋雪麵無表情，眼角略微的紅卻是格外顯眼。
    “你該死！”
    曾偉慢慢收斂了笑，又躺了回去抽他的煙，像是毫不在乎。
    “這操蛋世界，死了也無所謂，反正老子已經活夠了，你那和你相依為命的姐姐也是個蠢貨，她一個人走了，還能活個屁！”
    他輕輕吹了聲口哨：“不過最大的蠢貨應該是你，竟然真的相信一個陌生人，甚至拚了命都要和她一起逃出去，明明你自己一個人逃更有把握不是嗎？”
    “現在感覺怎麽樣？啊？”
    “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再次響起，像一把把利劍往宋橋雪心口上紮，不過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因為那一晚，他的心就死在了冰冷刺骨的雪地裏。
    隻是這人毫不在乎的模樣還是激怒了他，他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用力碾著，感受著腳下胸骨根根斷裂的觸感。
    看著他一臉痛苦忍耐的神色，宋橋雪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繼續說啊。”
    曾偉的身體細細顫著，忍受不住的一直發出咳嗽，卻又不敢大力，因為斷裂的胸骨幾乎在他每動一下就痛入骨髓。
    嘴角逐漸溢出一絲血，可他仍是笑著的，死死盯著居高臨下的宋橋雪，像是十八層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死也要拉他一起去死。
    “宋橋雪，還記得嗎？我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你正在和狗搶吃的，狗搶不過你，還被你用石頭砸爛了腦袋。”
    “它那麽瘦，血液和腦漿……咳，崩了你一臉，你卻還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往嘴裏塞吃的，你難道沒有感受到它的血液和組織液在你嘴裏爆開的感覺？”
    宋橋雪的腳陡然重了幾分，曾偉悶哼一聲，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卻因此刻他的反應而感到十分愉快。
    血沫混著低低的笑聲噴湧而出。
    “你是一個天生的壞種，有人生，沒人養，你可以為了一口吃的殺死任何一個人或者動物，他們在你眼裏就是一團會行動的肉體而已。”
    “你以為於潔的出現是拯救了你嗎？不，根本沒有人會真正的愛你，也不會有人會真正的相信你，她隻是利用你的能力保護自己，幫助自己出逃而已。”
    “隻有你一個蠢貨相信了，哈哈哈哈哈！”
    火舌開始舔舐曾偉的身體，他卻笑得愈發張狂：“畢竟，沒有人會不害怕你這種天生缺乏感情，唯利是圖的壞種吧？”
    “承認吧，宋橋雪，殺戮的過程中，你是不是很享受呢？”
    哢嚓。
    一聲細微的斷裂聲，讓曾偉的笑容徹底僵硬在臉上，也宣告了他的死亡。
    火焰幾乎馬上要燃燒到宋橋雪身上，他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有那麽一刻，他失了力氣，就想這樣被炙熱的火焰吞噬。
    他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