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舒這一覺，直接又從白天睡到了黑夜。
    醒來的那一刻，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看著外麵漆黑黑的天，眨了眨眼，接受了太多信息的腦袋現在感覺滿滿漲漲的。
    卻不顯得疲乏，隻有充實。
    這一覺直接把她大傷的元氣睡回來了一大半。
    隻是醒來的時候實在不合時宜，沈雲舒沒辦法看時間，但憑借外麵的靜謐猜測此時應該是深夜。
    她坐了起來，抬了抬手，感受到了毛茸茸的觸感。
    往旁邊一看，竟然是周瑤的頭發。
    看樣子，應該是一直在這守著她，守著守著，就累得睡著了。
    沈雲舒內心瞬間流淌過一陣暖流，她輕手輕腳掀開被子下了床，又找了個小毛毯給她蓋上。
    做完這一切確認沒吵醒她之後才長舒一口氣。
    在床上躺了將近兩天，沈雲舒現在是無論如何都躺不下去了。
    她在臥室裏輕輕走了兩步，走到鏡子前。
    照鏡子前沈雲舒是有一點心理準備的，但乍一看到鏡子裏那個頭發混亂，臉色憔悴蒼白的人還是嚇了一跳。
    昏迷前她好歹算得上是一個健壯的，加之原主力氣大，她手臂上甚至還有些肌肉。
    現在別說肌肉，就連本來肉就不多的臉又瘦了一圈。
    昏迷前剛好合身的衣服現在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沈雲舒欲哭無淚，她現在的樣子很像穿越前整日熬夜，作息不規律，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被丟到喪屍堆裏都要被罵一聲骨頭架子的程度。
    沈雲舒輕歎口氣，視線看著鏡中的自己慢慢下挪。
    一個突兀的紫色掐痕出現在白皙的脖頸上。
    從這個深紫色的掐痕可以非常明顯地看出當時掐她脖頸的人是有多麽想置她於死地。
    沈雲舒眼神微變，臉色凝重了些許。
    她知道宋橋恨她，但沒想到會恨到這種程度。
    程十鳶當時勸告的話語和眼神現在又依稀響在她的耳邊。
    她說得沒錯，我不能一邊把人買回去一邊又假模假樣地弄個假項圈自我感動。
    不管項圈是真的還是假的，再套上他脖子的那一刻，就否定了他身為人的尊嚴。
    這麽一想，他恨到想殺了自己也不為過。
    臥室裏空調冷氣開得足，沈雲舒低著頭，突然感覺到了幾分冷意，她摸索著找了個外套穿上。
    既然這樣，也沒什麽好追究的，頂多他們之間再不相欠。
    沈雲舒突然有點後悔她為了一己私心開啟這段孽緣。
    低低的一聲歎氣中，她走出了臥室。
    沈雲舒的本意是想出去散散心，順便看看外麵的情況如今怎麽樣了。
    但剛走出臥室，就聽到走廊盡頭傳來異響，她看過去，發現貌似是雜物間裏發出的聲音。
    雜物間一向是和庫房放在一起的，回想起周瑤說的那頭雪狼放在了裏麵。
    沈雲舒心念一動，往那邊走去。
    超市的格局經過多次改變，庫房，雜物間都挪到了最裏麵，被一道厚重的門關著。
    沈雲舒推開它的時候廢了不少的勁，大門和水泥的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一絲光亮透過這微微推開的一點縫隙鑽了進去。
    她還沒完全推開門，就看到一團毛茸茸的白色東西湊了上來，借著那一點點的門縫往外麵擠。
    沈雲舒一低頭，就看到那雙亮晶晶的狗狗眼，仰著頭，伸著舌頭興奮地往門縫上扒。
    灰暗的心情在這一刻一掃而空，沈雲舒露出一點笑意，走進了雜物間。
    雪狼一看她進來更加興奮了，哈著氣不停地往她身上蹭。
    沈雲舒幹脆直接蹲了下來，把整個大狼頭抱進了懷裏。
    觸感舒服的耳朵不停地在她臉上蹭，沈雲舒被逗得不停笑。
    小雪這幾天雖然一直被關在雜物間裏麵，但吃的喝的都不少，隻是少了一點放風的時間，所以現在見到沈雲舒情緒更是完全克製不住。
    沈雲舒一邊翻來覆去地擼狼頭，一邊輕聲叫它的名字。
    “小雪，小雪，想不想留在超市啊？”
    回答她的是不停搖動的尾巴和瘋狂往她懷裏鑽的狼頭。
    沈雲舒高興地側過臉去貼它，餘光卻因此意外瞥到了什麽，神色一僵。
    與此同時，一直呆在角落沒說過話的宋喬雪也隨之一僵。
    兩個深仇死敵突然就在一個滿是灰塵的雜物間裏毫無征兆地對上了視線。
    一時間，仿佛連空間都停止了流動。
    直到沈雲舒的視線寸寸下挪，看到了宋橋身上的血跡和破爛的衣服，是被撕扯過的痕跡。
    她皺了皺眉：“小雪咬的嗎？你為什麽不和他們……”
    “你是見到一個擁有白色毛發的東西就會叫他小雪嗎？”
    驟然打斷的話語一下使空氣變得更加沉重，微小的塵埃在他們之間緩緩漂浮著。
    沈雲舒看到了那張驟然抬起的臉，雪白上麵是星星點點的血跡和泥土，雪白的長發不再順滑充滿光澤。
    他像被人狠狠蹂躪最終遺棄在淤泥中的雪蓮。
    沈雲舒嘴巴動了動，她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她莫名地不想回答。
    她隻好抬頭看向別處，輕聲說道。
    “宋橋，關於買下你還給你帶上項圈這件事我很抱歉。”
    隨著這一句話說出，空氣刹那間變得更為靜謐，整個雜物間裏隻能聽到小雪的喘氣聲。
    宋喬雪看似對沈雲舒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實則微微顫動的頭發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緒。
    良久之後，他才冷淡開口。
    “沒有什麽好抱歉的，弱肉強食，末世本來就這樣。”
    “那你為什麽在最後一刻鬆開了掐住我脖子的手？”
    沈雲舒突然發問，她不再逃避宋喬雪的眼睛，而是直直盯著他。
    古井無波的眼神突然顫動了一瞬，琥珀色的瞳孔也仿佛水波一般蕩開。
    沈雲舒不等他回答，而是毫不猶豫地一錘定音。
    “宋橋，其實你也不同意這個觀點，對嗎？”
    雖然是疑問，但仿佛早已篤定。
    宋喬雪不再說話，但沈雲舒也不再需要他的回答。
    她伸手解開了一直綁著他的繩子，按道理來說，這種繩子是綁不住他的。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用了什麽特殊手段，不過看宋喬雪這個樣子，目前的狀態跟她可能也差不了多少。
    繩子不好解，沈雲舒解了好半天才解下來，她拍了拍手。
    “不管怎麽說，我們兩個也算互相傷害過了，限製你的項圈也沒了，以後我不會再限製你的人身自由。”
    繩子徹底解開的那刻仿佛也解開了沈雲舒心裏的結，她如釋重負歎了口氣，認真地盯著宋橋雪。
    “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宋橋雪從頭到尾像一具死屍一樣坐著，沒有任何反應。
    沈雲舒也不太在乎了，她站起身來，給小雪套了個牽引繩，準備帶它出去溜溜。
    承重的庫房門再度被推開，走廊燈照射進來，恰好落在宋喬雪臉上。
    他偏頭，閉了閉眼，眉頭皺得很深。
    在沈雲舒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縫中時，他突然開口，語氣滿含戾氣的同時仿佛又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所以我是你想買就買，想扔就扔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