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國際機場的到達大廳人頭攢動，廣播裏播報著航班信息，熙攘的人群中，宋青雲穿著一身低調卻剪裁得當的西裝，一隻手插在褲兜裏，另一隻手時不時抬起手腕看看時間。他微微向前傾身，目光緊盯著國際航班出口通道，眉宇間帶著幾分按捺不住的期待。
    通道的玻璃門緩緩滑開，一大波旅客魚貫而出。宋青雲的眼睛迅速掃過人群，終於在第二波旅客中捕捉到了陳陽的身影——他高了，也瘦了，那張原本帶著幾分稚氣的臉龐此刻更多了幾分沉穩。
    宋青雲幾乎是本能地邁開大步，徑直朝陳陽走去。距離還有兩三米遠時，他已經張開了雙臂，聲音略微提高，帶著藏不住的喜悅：“陳陽！”
    陳陽聞聲抬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放鬆的笑意，快走兩步，一頭紮進宋青雲的懷抱。兩人緊緊相擁，宋青雲用力拍了拍陳陽的後背，隨後才緩緩鬆開。
    “你小子，”宋青雲退後半步，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陳陽，眼中滿是欣慰與讚賞，“幹得漂亮！”
    他聲音略帶顫抖，隨即又哈哈一笑，用力在陳陽胸口錘了一拳，力道不輕不重，“青銅方罍的事，我都聽說了！等它安全到家，朱老和張教授要親自帶隊鑒定。”
    “這次，你可是給咱們爭了口氣！”
    陳陽揉了揉胸口，臉上掛著略顯疲憊的微笑，半個月來緊繃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鬆懈下來，肩頭的重擔也輕了許多。他輕輕歎了口氣，任由師叔宋青雲攬著他的肩膀，兩人並肩走向停車場。
    春日午後的陽光透過機場巨大的玻璃頂棚灑落下來，將地麵染成一片淡金色的光斑。陳陽仰頭感受著熟悉的光線，心頭湧上一陣久違的踏實感。
    剛坐進車裏，宋青雲便迫不及待地啟動了話題：“局裏連著開了三次專題會討論你們的行動！”
    他一邊調整後視鏡，一邊難掩語氣中的興奮，“部長親自批示，要把這次"非官方追索"做成經典案例，全係統學習！”
    陳陽靠在座椅上，目光落在窗外熟悉的街景上，車水馬龍，一切如舊，卻讓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輕輕搖了搖頭，帶著幾分自嘲：“運氣好罷了，遇到了馮·霍恩海姆夫人，他們的羅勒比莊園想打入歐洲華夏藝術品拍賣市場，我隻是順勢而為。”
    “順勢而為？”宋青雲嗤笑一聲，側頭瞥了他一眼，“你小子就別謙虛了。”
    “從鑒定到談判，再到最後的交割運輸，哪一步不是步步為營，算無遺策？”
    說著，宋青雲笑著看了看陳陽，“局裏那幫老狐狸可都說了，你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簡直可以編入實戰教程了！”
    隨後，宋青雲頓了頓，語氣裏多了幾分認真，“上麵已經發話了，要把你這個成功案例樹為典型，讓我們海外文物追尋小組的同誌們都好好學學。”
    陳陽衝著宋青雲嗬嗬一笑，“師叔，你就不用學了，這次要是換了你，指定比我幹的還壞......等等！”
    陳陽的笑容忽然僵在臉上，他重新咀嚼著宋青雲剛才說的每一個字，“師叔，你剛才說什麽？什麽什麽海外文物小組是怎麽回事？。”
    宋青雲側頭看了一眼陳陽，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微微一笑，“還沒告訴你，因為這幾年咱們國家流失到國外的物件太多，其中不乏有很多珍貴文物。不光是青銅器，還有書畫、瓷器、玉器，甚至連古建築構件都有人偷著賣到國外去。”
    “所以，上麵成立了海外文物小組，專門負責追索和回購流失海外的文物。”宋青雲停頓了一下，故意吊陳陽的胃口。
    陳陽瞪大眼睛，“師叔，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
    宋青雲小嗬嗬嗬地笑著，伸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沒錯！我.....”
    “海外文物小組主要負責人！”說著，宋青雲輕聲歎了一口氣，“你說也是巧了，你去戰車國的時候，這個小組剛剛成立，讓我當主任，我還不願意呢！”
    宋青雲瞟了一眼陳陽，“沒想到，你在戰車國就弄回一件青銅方罍，哈哈！”
    “哇塞！”陳陽張大了嘴巴，震驚得半天合不攏，隨後重重給宋青雲肩膀上來了一下，“行啊師叔，你這真是產房傳喜訊，升了呀！”
    “難怪你今天這麽高興，原來是有好消息要宣布！”
    宋青雲裝模作樣地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笑著撇了一下嘴，“你這俏皮話，還真 TM 挺俏皮！”
    “另外，”宋青雲神秘地眨了眨眼，“你那個研究生徒弟謝明軒，也被我征調到海外文物追尋小組了。那小子現在可激動壞了，天天跟我打聽什麽時候能跟著出國執行任務呢。”
    “謝明軒？”陳陽愣了一下，“他現在才研二吧？這麽早就進入實戰了？”
    “人才嘛，就得早培養！”宋青雲得意地說道，“而且他跟著你學了不少東西，理論基礎紮實，外語也不錯。我覺得假以時日，說不定能成為小組的骨幹力量。”
    陳陽聞言，眼珠子瞪得老大，活像銅鈴，愣是半晌沒緩過勁兒來，直勾勾盯著宋青雲那張笑眯眯的老臉，眼神裏三分驚訝三分不解，還有四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哎喲喂，師叔，你這冷不丁整這麽一出，我差點沒反應過來！”陳陽猛地一拍大腿，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傾了傾，差點撞到了方向盤，“謝明軒？那小子？你認真的？”
    宋青雲悠哉悠哉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車窗邊緣，“怎麽，瞧不起你師叔的眼光啊？覺得那小子配不上這位置？”
    陳陽連連擺手，臉上卻依舊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是瞧不起，是......”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那小子性子吧......”陳陽說著，苦笑著搖搖頭，抬手指著自己腦袋，“性格還好說，就是這腦子.....太慢！”
    “專業知識雖說不差，但也沒到能進海外文物小組的程度吧？”
    “嘿，你這話說的，”宋青雲斜睨了陳陽一眼，語氣裏帶著幾分戲謔，“合著在你眼裏，謝明軒這小子一無是處唄？”
    “不是這意思！”陳陽連忙解釋，“主要吧，他這性子，我怕他到那兒不適應，再惹出什麽亂子來。”
    “亂子？”宋青雲嗤笑一聲，“就他？惹亂子？”
    他擺了擺手，像是驅趕什麽不存在的蒼蠅，“放心吧，這小子比你想象的要穩當得多。”
    車子駛過長安街，巍峨的天安門城樓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輝，陳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思緒也漸漸飄遠。
    “哎，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轉頭看向宋青雲，“那小子現在表現咋樣？在小組裏還適應吧？”
    宋青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好得很！專業知識紮實，眼力也不差，最重要的是，他在拍賣市場上的經驗，對我們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
    “哦？”陳陽挑了挑眉，來了興趣，“這麽說，我教他的拍賣行的那些東西，還教對了？”
    宋青雲重重點點頭，“這是真的，對於拍賣來說，大部分人認為，就是舉牌唄，但認真操作起來，可不是這麽回事了。”
    “謝明軒小子，對拍賣流程門兒清，對各種拍賣規則和潛規則也摸得透透的。”宋青雲一邊說著，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陳陽一眼，“在這一點上，現在全國也挑不出來幾個。”
    宋青雲笑著搖搖頭，“他進小組之後，我們曾模擬過一次拍賣，結果隻有他用最小的代價，換到了最大的實惠。這一點，你小子教的好呀！”
    陳陽聞言嗬嗬一笑，把胸脯一挺，“那是，師叔，你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
    宋青雲一邊開著車，一邊白了陳陽一眼，“你小子.....行，這功勞誰也從給你手裏搶不走！”
    “所以啊，”宋青雲語氣一轉，帶著幾分敲打的意思，“小子，你也別光顧著自己在那兒"暗度陳倉"，也得提點提點他。”
    “你腦袋裏那些東西，別藏著掖著，要是等這小子將來上了國際拍賣場，丟的可不隻是他自己的臉，還有咱們華夏的的臉麵！”
    陳陽聞言，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認真和思考。他緩緩點了點頭，“師叔說得對，這次我留在京城幾天，好好給他說道說道這裏麵的門道。”
    想到謝明軒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臉，陳陽心裏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欣慰？或許有一點吧。這小子，也算是誤打誤撞，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位置。
    “謝明軒，”陳陽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算是自己最不得意的弟子了，如今能參與國寶回歸的事業，是再好不過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