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強一直在不遠處觀察著兩人的交流，見他們頻頻點頭，知道生意有門了，便走到仍在石凳上抽煙的韓大寶跟前，臉上堆滿了職業化的笑容：“韓先生，錢會長和陳老板已經看好了。您看，咱們談談？”
    他搓了搓手，“兩位老板對您家的老物件都很感興趣呢。”
    韓大寶慢悠悠地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仔細碾滅，確保沒有火星，然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動作透露出一種農村人特有的淳樸，但他的眼神卻透露出精明：“行啊，談吧。你們能給多少？”
    他的眼神裏帶著一種混合了期待和狡黠的光芒，顯然對這些老物件的價值心裏也有數：“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家祖上一輩輩傳下來的，當年也是大戶人家的物件，不是什麽地攤貨。”
    錢會長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襟，臉上露出一種經過商海沉浮的沉穩表情，那是多年在古玩行業摸爬滾打練就的談判麵孔，開口道：“韓先生，您宅子裏的這些老物件，我們大致看過了。”
    他的語調平緩而專業，透露出行家的權威感，“東西呢，確實有一些年頭了，這點我們承認。”
    錢會長點了點頭，然後話鋒一轉，“但說實話，精品不多，大部分都是些日常用的老家什，破損、汙漬、蟲蛀的情況都比較嚴重，後續清理、修複、運輸的成本很高啊。”
    他指了指院子裏的那些家具，“您看那些木器，蟲蛀得厲害，有些地方都糟了；瓷器雖然還算完整，但釉麵都有磨損，有的還有衝線，這些都會影響價值的。”
    錢會長先抑了一頓，讓韓大寶消化一下這些信息，然後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誠懇起來：“不過，我們大老遠來一趟，也是誠心想做這筆生意。”
    “畢竟這些老東西放在這裏也是占地方，而且年代久了隻會越來越破舊，不如趁現在還有人要，趕緊出手。”
    “這樣吧，”錢會長停頓了一下，故意製造一種慎重考慮的氛圍，“所有的老家具、瓷器、雜項，我們打包一起要了，給您一個實在價——二十萬，您看怎麽樣？”
    他的表情非常認真，仿佛這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高價格了。
    這個價格是錢會長和陳陽事先商量好的，相對於他們預估的真實價值，這是一個非常有競爭力的起報價，既留出了討價還價的空間，又不至於低得太離譜讓對方直接翻臉。錢會長在心裏盤算著，按照他們的經驗，這種老宅的古董文物，通常主人都不太懂行情，二十萬的起價已經算是很厚道了。
    然而，韓大寶聽完這個報價，臉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好像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他緩緩轉過頭，眼神從最初的期待變成了難以置信，再到憤怒，最後竟然露出一種極其誇張的、仿佛聽到了天大笑話的表情。
    韓大寶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先是低沉的嘀咕：“二十萬...二十萬...”然後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多……多少？二十萬？”
    說著，韓大寶撇嘴冷笑一下，那笑容裏帶著濃濃的諷刺和不屑，仿佛在看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醜。
    “我說二位，”韓大寶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怒意，“您沒跟我開玩笑吧？您這價格是想買什麽？買我這兒堆的破爛嗎？還是想買幾件破碗破罐？”
    他站起身來，指著周圍的老宅，聲音越來越激動：“這可是我們韓家祖上傳下來的老宅！”
    “我們家祖祖輩輩就住在這裏！連房子帶地皮，還有裏麵所有的老東西！您二十萬就想拿走？”
    韓大寶的臉漲得通紅，仿佛血管都要爆裂一般：“做夢呢吧！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別說二十萬，沒有五十萬我都不賣！”
    空氣瞬間凝固了，錢會長和陳陽麵麵相覷，兩人心中同時湧起一種不妙的預感。
    “什麽？”錢會長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連房子帶地皮？”陳陽也難以置信地重複著這幾個字。
    錢會長和陳陽幾乎同時失聲，兩人臉上的從容瞬間消失，被巨大的錯愕所取代。原本以為隻是收購一些古董文物的簡單交易，怎麽突然變成了要買房買地的大買賣？這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和承受能力！
    錢會長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額頭開始冒汗，腦海中快速盤算著：連房子帶地皮？我買你這老宅子有什麽用呀？
    陳陽也是一臉懵逼，嘴巴微張，眼神中滿是困惑和震驚。他原本以為自己理解錯了什麽，但看韓大寶那認真的表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兩人同時看向了孫強，眼神中充滿了質疑和不解，仿佛在說：你不是說隻是收購古董嗎？怎麽變成買房了？
    此時就連一旁的孫強也愣住了，張大了嘴巴，一臉茫然，顯然他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孫強的眼神在錢會長、陳陽和韓大寶之間遊移，額頭也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心中暗想：這下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
    “韓……韓先生，您等等！”孫強最先反應過來，急忙上前一步，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他的手心裏已經開始冒汗，心裏暗罵自己怎麽會遇到這種事情。
    “我們之前電話裏談的，還有剛才進來的時候說的，明明都是來看宅子裏麵的老物件啊！”孫強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談的是這些古董家具、瓷器的收購價格，怎麽……怎麽突然變成連房子一起買了？”
    韓大寶聽到這話，眼珠子一轉，隨即把眼一瞪，瞪得跟銅鈴似的，雙手叉腰，胸膛挺得老高，擺出一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架勢：“孫經理，你這話說得才奇怪呢！”
    “我韓大寶什麽時候說過要單賣裏麵這些破爛玩意兒了？”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委屈，仿佛被人冤枉了似的，“我從頭到尾說的都是這處老宅子！”
    “整個宅子！”
    “連房帶地，連同裏麵所有帶不走的家夥事兒，統統一起打包處理！”韓大寶越說越理直氣壯，聲音也越來越大，“想單買裏麵的破爛？不買老宅子？哪有這種好事！”
    “門都沒有！”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他一拍大腿，“把值錢的好東西都挑走了，剩下個空殼子破房子留給我？我要它幹嘛？當柴火燒嗎？”
    孫強聽得整個人都傻了，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這不對啊！”他結結巴巴地說，“韓先生，您仔細想想，咱們之前不是說過麽，你不是說要處理老宅，把裏麵的物件都賣了麽！”
    “我們是做古董生意的，買了宅子我們也用不著啊！”
    韓大寶冷笑一聲：“那是你們的事！反正我就這個意思，而且我從開始就說了，處理老宅，要買就連房帶地一起買，不買就拉倒！”
    “再說了，你們當我不知道，你們把這些古董打包走了，”韓大寶撇嘴看了一眼孫強，“把值錢的玩意都賣了，到時候我這宅子還得單賣，能賣多少錢？”
    “不用這些老物件勾著你們，我這宅子能賣上高價麽？”
    聽韓大寶這麽說完，陳陽心裏算是明白了，怪不得泉城那些同行不出手，原來原因在這，這年頭，誰沒事花錢買這麽大的老宅子呀！
    “可是……可是這樣的話，價格就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了啊！”孫強急得額頭上都冒汗了，“你這加上老宅子，這得多少錢，我們根本就……”
    “那你們剛才還敢開口說二十萬？”韓大寶打斷他的話，“二十萬買我這麽大一處祖宅？你們是不是把我韓大寶當傻子了？”
    錢會長和陳陽在一旁聽得麵麵相覷，兩人都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裏。
    “韓先生，您冷靜一下！”孫強擦著額頭上的汗，“我們真的隻是想收購一些老物件，從來沒想過要買房子啊！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什麽誤會？”韓大寶冷哼一聲，“我韓大寶說話一向算數，從來不繞彎子！要買就買整套，不買就趁早滾蛋！”
    “這……這……”孫強一時語塞，額頭上急出了汗。
    他仔細回想之前的溝通，韓大寶在電話裏確實語焉不詳，隻反複強調“老宅子裏的東西一起處理”，並未明確是否包含房產本身。
    孫強的內心開始翻騰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如烏雲般聚集。他想起韓大寶在電話中那種含混不清的語氣，還有那幾次欲言又止的停頓，當時他還以為對方隻是不善言辭，現在看來卻像是在故意設置陷阱。
    他當時也先入為主，以為是隻處理動產，畢竟在古董收購這一行，很少有人會將房產一並出售，這種操作方式實在太過反常。沒想到竟有如此大的誤解！孫強感覺自己的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這種職業失誤可能會讓他在錢會長麵前徹底失去信任。
    錢會長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那張平日裏總是掛著和藹笑容的麵孔，此刻陰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來。他的內心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權衡，一邊是對那些珍貴古董的渴望，另一邊是對突然變化的交易條件的惱怒。
    錢會長的大腦飛速運轉著，計算著如果真的要買下這座老宅需要承擔的風險和成本。資金不是問題，雖然他資金不算雄厚，但有陳陽在，資金根本就不是問題。
    但有個重要的問題，陳陽和自己家都在江城，沒事在泉城買套房子，這不是沒事閑的麽？而且就算買，也不會買這種老宅子；其次是政策風險，外地人在泉城購買這種古宅可能麵臨各種限製；最後是後續的維護成本，這種老宅的修繕和保養費用往往是天文數字。
    想到這裏，錢會長沉聲道：“韓先生，您看咱們能不能商量一下，畢竟我們不住在當地......”
    陳陽也皺緊了眉頭，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直覺告訴他這裏麵有問題。
    他敏銳地感覺到，這似乎不單純是溝通誤會。韓大寶的態度轉變有些生硬，眼神閃爍，似乎有意將物件與房產捆綁，這背後或許另有隱情，或者是有人給他出了什麽主意。
    陳陽開始在腦海中快速分析各種可能性：會不會是有其他買家也看中了這批古董，給韓大寶出了更高的價格？或者是當地的某些勢力不希望這批文物流失，暗中施壓？
    還是說韓大寶本身就有什麽難言之隱，急需通過這種方式快速變現？
    憑自己手裏的資金，連這老宅子一起買下來，根本就不是問題，而且日後泉城這裏拆遷之後，自己還能穩穩賺一筆，況且這老宅子還有密道，買下來如果裏麵還有好東西，但自己就賺了；不過想起之前孫強說的，這老宅子裏到底有沒有其他問題，萬一真弄出一隻僵屍來，那就好玩嘍！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氣氛陷入冰點之際，每個人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這種微妙的平衡。
    孫強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密，錢會長的手指在無意識地敲擊著身旁的桌案，韓大寶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嘴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冷笑。
    正當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將達到臨界點時，一個略帶沙啞卻又透著幾分陰柔磁性的女性聲音，突兀地從大門口傳來，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打破了院內的沉寂：“嗬嗬，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啊。”
    “韓先生，您這祖宅，看來是遇到識貨的主了？”
    眾人齊刷刷地轉頭向門口望去。
    隻見老宅門口，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三個人影，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一身深紫色的中式立領長衫，將他略有些發福的身材包裹得嚴絲合縫，長衫的剪裁極為合體，每一道縫線都像是經過精心計算，完美地貼合著他的身體曲線，而那麵料更是考究至極，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暗紋，顯露出低調而奢華的光澤。
    他麵容白淨，保養得宜，幾乎看不到一絲皺紋，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後方的雙眼卻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如同蟄伏在暗夜中的雄鷹，伺機而動，嘴角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讓人難以捉摸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的手中，慢條斯理地把玩著一對深紅色的文玩核桃，核桃的表麵經過歲月的打磨，已經變得油光鋥亮，散發著淡淡的溫潤光澤，碰撞間發出低沉而悅耳的聲音。
    而在他身旁，則站立著一個身形高挑、猶如黑塔一般的男子，他穿著一身緊身的黑色勁裝，將他健碩的身材完美地勾勒出來。他外麵套了一件毛衫，根本看不到他的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後背著一個背囊，從外形上來看，不難看出那是一張弓，腰間還挎著一壺箭，整個人無不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殺氣，讓人毫不懷疑，一旦被他盯上，就將麵臨雷霆般的致命一擊。
    見到這個男人之後，陳陽心中暗叫一聲不妙，“艸，帶勞衫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