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4章 現在的陳陽,得罪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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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爺子靜靜地聽著,那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孫女。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從蘇雅琴那哭得紅腫的臉龐上,從她那斷斷續續、添油加醋的敘述中,逐漸看出了一些端倪。
起初聽到孫女受辱時那如火山般噴發的震怒,隨著孫女敘述的深入,慢慢沉澱下來,就像沸騰的水逐漸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帶著憂慮的思量。畢竟,自己這孫女什麽性格、脾氣自己也是了解的。
當陳陽這個名字第一次從孫女口中清晰地說出來時,蘇老爺子整個人微微一震,他花白的眉毛幾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眉心處的皺紋驟然加深,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他的手指在扶手上微微收緊,指節泛白,心中翻江倒海。
陳陽……怎麽會是他!
蘇老爺子的腦海中飛速閃過一些片段——前些日子圈內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江城那個橫空出世的年輕人,宋老親自接見並讚不絕口的後起之秀,在江城古董界掀起驚濤駭浪的傳奇人物……
“陳陽?”蘇老爺子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凝重,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意味。他沉吟著,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敲擊著太師椅的紅木扶手,一下,兩下,三下……發出沉悶而有節奏的嗒嗒聲,那聲音在靜謐的書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孫女一眼,那眼神裏有憐惜,有無奈,還有一絲深深的擔憂。
“琴兒啊……”蘇老爺子歎了口氣,語氣中透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你真是地上的禍不惹,偏偏去闖那天上的禍啊!人家那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嗎?”
“啊?”蘇雅琴完全沒想到爺爺會是這個反應。她本以為爺爺聽完後會大發雷霆,立刻召集人手為她討回公道,卻萬萬沒料到,等來的竟是這樣一番話!
她愣了一下,眼中閃過錯愕和不解,隨即滿臉的委屈瞬間轉為不滿,嘴唇高高撅起,都能掛個油壺了。
“爺爺!您這是什麽話?”蘇雅琴的聲音拔高了幾度,帶著濃濃的不服氣,“他陳陽不就是從江城來的一個泥腿子麽?一個小地方出來的土包子,有什麽好怕的?”
“不過是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撿漏了幾件好東西罷了!”她越說越激動,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僥幸入了宋老的法眼而已!”
“宋老那是念他年輕,想提攜後輩,才給他麵子的!”
“要不是走了狗屎運,他現在指不定還在哪個犄角旮旯刨食呢!”蘇雅琴說到這裏,委屈和憤怒混雜在一起,“您怎麽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咱們蘇家在泉城是什麽地位?聽雨閣又是什麽招牌?怎麽能被一個外地來的毛頭小子欺負了還忍氣吞聲?”
“爺爺,您今天要是不幫我出這口氣,我……我就……”她哽咽著,眼淚又滾了下來,“我就沒臉在這圈子裏混了!”
“泥腿子?”蘇老爺子聽著孫女這番話,看著她那副理直氣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那笑容裏帶著無奈,帶著寵溺,更帶著一種蘇雅琴完全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那是見識過真正高人後的敬畏,是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後的謹慎。
“丫頭啊丫頭……”蘇老爺子長長地歎了口氣,伸手輕輕點了點孫女的額頭,語氣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琴兒,你呀還是太年輕了,看人看事都隻看表麵。”
“陳陽豈是你說的那麽簡單?”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鄭重:“咱們蘇家要是能有陳陽這樣一個"泥腿子",我老頭子怕是做夢都能笑醒嘍!”
說著,蘇老爺子笑了起來,“琴兒,你知道嗎?就憑他那本事,別說在江城,就算放眼整個華夏古董界,那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他看著孫女迷惑又倔強的眼神,心中湧起一陣無奈。那雙清澈卻固執的眼睛裏,寫滿了不甘和委屈,仿佛整個世界都辜負了她。蘇老爺子深知,年輕人的自尊心就像瓷器一樣易碎,但有些真相不說清楚,將來吃的苦頭隻會更大。
他輕輕歎了口氣,知道她根本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丫頭從小被家裏寵著,在泉城古董圈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她不明白,有些人,已經不是他們蘇家能輕易招惹的了。
蘇老爺子調整了一下坐姿,隻得耐心地,像哄小孩子一樣,一點點將陳陽如今的身份和背景掰開揉碎講給她聽。他的聲音放得很輕,語氣卻格外鄭重,生怕孫女聽不進去。
“琴兒啊,你給爺爺聽好了。”蘇老爺子清了清嗓子,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你以為他陳陽還是那個無根無萍,僅靠運氣闖蕩的愣頭青嗎?”
蘇正廷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每個字都像是敲在蘇雅琴心上的鼓點。
“爺爺……”蘇雅琴想要辯解什麽。
“你先聽我說完!”蘇老爺子抬手製止了她,繼續說道,“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是杜明德的弟子!”
說到杜明德這個名字時,蘇老爺子特意加重了語氣,目光緊緊盯著孫女的反應。
“杜明德……”蘇雅琴喃喃重複著這個名字,眼神中閃過一絲遲疑。
“對!就是滬上那個杜明德!”蘇老爺子點點頭,“杜明德在滬上是什麽地位,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說,“很多圈裏的人,見了杜明德都要客客氣氣喊一聲杜先生的人物!那可不是誰都能有的待遇!”
“就連你伯父去滬上參加學術交流,碰見杜明德都得畢恭畢敬地上前打招呼,你知道嗎?”
蘇雅琴的臉色微微愣了一下。
“這還沒完呢!”蘇老爺子接著說,聲音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複雜,“而杜明德的師叔,就是宋開元宋老!”
這句話一出,蘇雅琴整個人都愣住了。宋開元的名字,在古董圈可是如雷貫耳的存在。蘇雅琴還真不知道,陳陽原來就是宋老門下,還以為是陳陽出名之後,宋老才收入門下的。
說著,蘇老爺子微微歎了一口氣,那口氣裏包含著太多的意味——有對陳陽際遇的羨慕,也有對自家孫女不識時務的無奈。他用手捋著自己花白的胡子,那胡子在指間一縷縷滑過,像是在理順紛亂的思緒。
“你以為這就完了?”蘇老爺子看著孫女逐漸變得蒼白的臉色,繼續說道,“其次,人家陳陽是靠自己的真本事闖出的名頭!不是靠家裏的關係,不是靠長輩的提攜,是實打實的真功夫!”
“你聽好了——”蘇老爺子開始細數陳陽的戰績。
“先是撿漏《禮部韻略》,那可是宋版古籍!多少老行家守了一輩子都沒見著的寶貝,讓他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給撿著了!”
“之後和蔣光泰比眼力,蔣光泰是什麽人?在古董圈浸淫三十多年的老手!結果呢?又贏了蔣光泰!”
“還有,在京城一眼看出李唐的真跡絹本,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國寶級文物!多少專家教授都沒看出來,他一個年輕人,一眼就看穿了!”
說到這裏,蘇老爺子的語氣裏已經帶上了一絲讚歎。
“隨後又在鬥寶中,贏了北三省古董圈知名青年才俊葉輝……”蘇老爺子搖搖頭,“葉輝是什麽人?葉家可是滿清後裔,據說家裏好東西無數,就這樣,照樣敗在陳陽手下!”
說到這裏,蘇老爺子用手重重地點點桌麵,那篤篤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他直直地看著蘇雅琴,目光嚴肅而認真,一字一句地說道:
“琴兒,你睜大眼睛好好聽著!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是單靠運氣就能成的?哪一件不是要真本事、真眼力?”
蘇老爺子的聲音越來越沉重:“到了這個時候,宋開元才正式認下了這個徒孫!”
“這層關係,比你想象的還要牢固!比咱們蘇家三代經營的人脈還要硬氣!你明白嗎?”
蘇雅琴依舊撅著嘴,那雙杏眼裏閃過一絲不甘,小聲嘟囔道:“那……那也不過是運氣比我好點罷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卻透著一股子不服輸的倔強,“要是我也碰上那些東西,說不定我也能撿漏……”
話音剛落,蘇老爺子就輕輕哼了一聲。這一聲哼,雖然不大,卻像一記悶雷在書房裏炸開。他的語氣驟然加重了幾分,眼神也變得嚴厲起來:“剛才說的這些,都是在滬上和京城發生的事。”
“你說好物件讓你碰上,你也能撿漏,爺爺信!”蘇老爺子微笑著點點頭,“那麽在豫省呢?”
“豫省的"過三關,闖五道",這裏麵的門道,你也聽說過嗎?”蘇老爺子沉聲問道,“那可是實打實的本事!”
“是豫省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家夥親自設下的考驗!”
“這些老前輩,哪一個不是在古董圈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人物?”
蘇老爺子說到這裏,聲音提高了幾分:“他們設下的關卡,做不得半點假!容不得半點水分!”
“第一關考眼力,第二關考學識,第三關考心性!”
“五道關卡更是層層遞進,一道比一道難,一道比一道刁鑽!”
“你以為那是什麽人都能過得去的?別說豫地的三關五道了,你連咱們泉城的三關五道都過不去呀!”蘇老爺子一臉無語的苦笑,“你又不是沒試過!”
蘇雅琴被爺爺這一連串的質問說得啞口無言,臉上的不服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安。
“可人家陳陽,一路闖過來了!”蘇老爺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
“而且不隻是闖過來了,是以近乎完美的表現通過的!”
“豫省那幾位老家夥,當場就服了!”
蘇老爺子看著孫女逐漸變白的臉色,繼續說道:“你不服氣是嗎?”
“人家豫省整個古董圈都服了,那些浸淫古董行當幾十年的老行家都服了!”
“你憑什麽不服?”
“就憑你比他們多讀了幾年書?還是憑你蘇家的名頭?”
這幾句話說得蘇雅琴麵紅耳赤,嘴唇囁嚅著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蘇老爺子看著孫女這副模樣,心中既是憐惜又是恨鐵不成鋼。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緩緩地說道:“而且,我還沒告訴你最重要的事。”
他故意頓了頓,讓這句話的分量沉澱下來。書房裏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連窗外的鳥鳴聲都仿佛遠去了。蘇雅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加快,隱隱感覺到爺爺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徹底改變她對陳陽的認知。
“據我所知,就在前不久……”蘇老爺子一字一頓地說。
“京城的耿老,也正式收了陳陽做學生!”
這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在蘇雅琴的腦海中炸開。她的眼睛瞬間睜大,嘴巴微微張開,整個人都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