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9章 陳老板,後麵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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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蘇雅琴被蘇老爺子近乎粗魯地拽走,王航處長喉結滾動了一下,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心底那點兒僅存的勝算苗子也隨之搖曳不定。
更讓他如鯁在喉的是陳陽那番關於“地基以上”的詭辯——那輕飄飄的幾句話,卻像鐵錘般砸在他胸口,讓他意識到再耗下去不過是徒勞的口水仗,半點便宜也占不著。
他下意識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卻又很快鬆開,隻覺掌心一片冰涼。目光掃過陳陽那張看似平靜的臉,又轉向高館長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王航隻覺得胸口憋得慌,像是有團火在燒。他反複告誡自己保持冷靜,可額角還是忍不住突突直跳。
最終,他重重地冷哼一聲,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惱怒與不甘。這一聲哼得他自己都心驚,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卻依舊無法撼動對方分毫。
他咬了咬牙,強迫自己擠出一絲官腔的沉穩,一字一句地撂下那句場麵話:
“陳陽同誌,高館長,今天這事,情況特殊,涉及的法律界定實在有些模糊地帶。”他刻意頓了頓,觀察著兩人的表情,卻隻換來對方兩道平靜的注視。
“我會把這裏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向局領導匯報,甚至市裏相關領導也會知曉。”
王航刻意放緩語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在上級沒有明確指示之前,韓宅內的所有物品——”
“無論是已經搬上來的,還是依舊留在密道裏的,都必須保持原樣,不得有任何轉移、損毀,或是其他任何形式的處置!”他一字一頓地強調,眼神淩厲,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到一絲慌亂,卻隻看到陳陽和高館長不約而同地微微頷首。
“否則,”王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警告的意味,“一切後果,由擅自行動者自負!”
說完這句,他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喉結上下滾動,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重重的冷哼。他不再停留,轉身時帶起一陣細微的風,腳步聲在空曠的院子裏顯得格外沉悶。
憋悶感像塊巨石壓在他心頭,讓他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他招呼著手下工作人員,聲音裏透著顯而易見的煩躁:“走!”
一行人沉默地跟上,一行人帶著滿腹的憋屈和無奈,迅速離開了韓宅大院。
望著王航等人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陳陽緊繃的神經才終於鬆弛下來。院內那股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就像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消散。周圍圍觀的工作人員和鄰居們也漸漸散去,竊竊私語聲逐漸遠去。
陳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連後背的衣衫都已經被冷汗浸濕,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說不出的難受。
剛才那番唇槍舌戰,在旁人看來,似乎是他憑借著對文物法規的精準理解和巧妙的語言技巧,占據了絕對的上風。可隻有陳陽自己心裏清楚,那實則是在鋼絲繩上跳舞,凶險異常。稍有不慎,一步走錯,今天這個局麵就會徹底崩盤,滿盤皆輸。
王航畢竟是市文物局的實權處長,手握實權,背後更有著整個行政體係的支撐。自己雖然暫時用法律條文的模糊地帶堵住了他的嘴,但這終究隻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
一旦王航真的將此事捅到更高層領導那裏,或者他們換個角度重新解讀法規,自己恐怕就沒這麽好運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鬆懈的時候。眼下最緊要的,是要和高館長統一口徑,商量好下一步的對策。
陳陽調整了一下表情,轉身看向高懷德館長。剛才還緊繃著的臉部線條舒展開來,露出了真誠而溫暖的笑容。他快步上前,再次伸出雙手,緊緊握住高館長那雙肉乎乎的胖手:“高館長,這次真是多虧您及時趕到,力挽狂瀾!”
陳陽的聲音裏帶著發自內心的感激:“要不是您拿出省廳的文件和專業意見,今天這個局麵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今天恐怕真要栽個大跟頭。”
高懷德館長此刻也是心有餘悸,剛才那陣仗著實讓他這個久居博物館、不常涉足一線衝突的文博專家緊張得夠嗆。他那張圓潤的胖臉上擠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肥厚的手掌在陳陽手中輕輕拍了拍,連連擺手謙虛道:“陳老板客氣了,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官場上特有的謹慎:“說到底,我也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啊!”
“省裏那邊對韓宅的文物價值非常重視,專門有領導打過招呼,讓我們務必要確保這批文物的安全。”
說到這裏,高館長的眼神微微閃爍,用餘光瞥了一眼院門方向,確認王航等人確實已經走遠。然後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後院方向,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是貼著陳陽的耳朵說:“陳老板,這裏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
“有些事情,咱們……後麵詳談?”
陳陽立刻會意,高館長這是有重要的話要單獨跟自己說。他當即點點頭,配合道:“我也有此意,高館長,請!裏麵說話方便些。”
他轉過身,朝著仍然守在院內的勞衫和廖振山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繼續在外麵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勞衫那張精明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衝陳陽點了點頭,拉著滿臉疑惑的廖振山站到了院門口的位置。
陳陽這才放心地帶著高館長,穿過青磚鋪就的甬道,經過一進又一進的院落。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院子裏回蕩,顯得格外清晰。終於,他們來到了韓宅後方一間相對僻靜的廂房前。
這間廂房位置偏僻,之前的混亂和衝突都沒有波及到這裏。陳陽推開那扇雕花木門,裏麵的陳設簡單卻整潔,一張八仙桌,幾把太師椅,牆上掛著幾幅已經泛黃的字畫。
兩人走進房間,陳陽回身關上了門。厚重的木門將外麵的視線和聲音徹底隔絕,房間內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他們兩人。
兩人落座,陳陽環顧四周,發現桌上恰好有一壺茶具。他起身走到茶幾旁,親自拿起紫砂茶壺,為高館長斟了一杯涼茶。茶水清澈透亮,在杯中微微蕩漾,散發著淡淡的茶香。
高館長也確實渴了,剛才在院子裏那番舌戰,嗓子早已幹得冒煙。他連忙道了聲謝,接過茶杯時手都微微顫抖著。
茶杯剛一貼近嘴唇,他就迫不及待地“咕咚咕咚”大口灌了起來,喝得急切而暢快。
一口氣喝下大半杯後,他才稍稍停頓,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幾滴茶水,又抹了抹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隨後,他將茶杯放在桌上,身子往後一靠,長長地籲出一口濁氣,整個人這才算緩過勁來。
“陳老板,您真是……”高館長緩了口氣,看著陳陽,眼神裏滿是欽佩,“膽識過人,機智無雙啊!”
他豎起大拇指,連連擺動:“剛才那番關於"地基"的高論,簡直是絕了!真是絕了!”
“我活了四十多年了,見過不少能說會道的人,但像您這樣能在法律條文的縫隙裏找出活路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直接把王航和蘇家那丫頭給繞進去了!”高館長說到激動處,拍了一下大腿,“那王航平時辦案多精明啊,今天卻被您三言兩語就給說蒙了!”
“還有那個蘇雅琴,平日裏在泉城古董圈裏,可是說一不二的主,結果在您麵前也討不到半點便宜!”
“我在旁邊聽著,”高館長用手拍著自己的胸口,“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真的,我當時就怕他們不買賬,萬一真要強行執法,那場麵可就不好收拾了。沒想到您還能想出這麽一招!這一招實在是高,實在是妙啊!”
“佩服,”他再次豎起大拇指,“實在是佩服!陳老板不愧是古董圈的奇才,這腦子轉得就是快,這口才也是沒誰了!”
陳陽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幾分謙遜的神色。他擺了擺手,輕聲道:“高館長過獎了,真的過獎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是急中生智,被逼到牆角了才想出的歪招罷了。”
“說白了,就是被逼無奈下的胡攪蠻纏,哪裏算得上什麽高明的策略?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陳陽頓了頓,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倒是高館長您,你我素未謀麵,今天能在這麽關鍵的時刻挺身而出,替我說話,為我撐腰,這份情誼,可是實打實的救命之恩啊。”
他真誠地看著高館長:“說句實在話,要不是您今天及時趕到,拿出博物館的權威來壓製王航,我今天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這份恩情,我陳陽記在心裏了,以後但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表情變得嚴肅而好奇,聲音也壓低了幾分:“高館長,現在這裏沒有外人,就咱們兩個。”
陳陽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緊緊盯著高館長:“您能否跟我交個底,今天這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您怎麽會來得如此及時?我是說,這時機把握得也太準了吧?好像您早就知道這裏會出事似的。”
“還有您之前說的那句"奉命行事",這個命……奉的是誰的命?是市裏哪位領導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