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2章 振豐,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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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豐家裏,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煙草味,煙霧如一層薄紗般籠罩著整個臥室,方大海坐在他對麵,身影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尊不動聲色的石像,令人心生壓迫。
    他手指間夾著的香煙已燃至盡頭,煙灰在煙頭處顫巍巍地懸著,似乎下一秒就會墜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正如方大海此刻懸而未決的心情,隱藏著無盡的風暴,稍有不慎便會徹底崩塌。
    振豐的內心像被掏空了一般,經過與刀疤和小弟們的反複權衡,他終於鼓起勇氣,將所有關於王偉利的電話、那一百萬現金的誘惑,以及那十條要命的“噠噠噠”線索,一字不落地吐露給了方大海。
    他的聲音在說出這些時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硬擠出來的,帶著無盡的掙紮與恐懼。
    話音落下,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將壓在胸口的一塊巨石暫時卸下,卻又無法完全擺脫那沉甸甸的負重。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盯著地麵。他知道,自己已經將命運交到了方大海的手中,等待著的,是對方的最終裁決。
    方大海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沉默。他的目光如一盞冰冷的探照燈,毫無遺漏地在振豐的臉上掃過,捕捉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甚至連眼角的輕微抽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振豐感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膚都在那目光下暴露無遺,仿佛所有的偽裝都被剝去,隻剩下一顆赤裸裸的心在對方麵前跳動。他甚至懷疑,方大海是否早已看穿了他的所有心思,是否早已知道他內心的掙紮與矛盾。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漫長得令人窒息,振豐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裏回蕩。
    方大海才緩緩地將身體靠向椅背,動作從容而沉穩,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那不是冷嘲熱諷,也不是不屑一顧,而是一種夾雜著了然與些許讚許的複雜笑意。
    “振豐啊,”方大海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卻穩如磐石,能夠瞬間安撫人心,也能讓人不寒而栗。
    振豐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像是被那聲音拉回了現實,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迷茫與期待,急切地想要知道對方接下來的話。
    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錯過任何一絲可能改變他命運的暗示。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聲音在回蕩:方大海會怎麽看他?會怎麽做?
    “ 我信你。”方大海的語氣平淡,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短短三個字,像是從天而降的一道光芒,瞬間照亮了振豐晦暗的世界。他的頭猛地抬起,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心跳在那一刻幾乎停滯,隨即又以更快的速度狂跳起來,像是終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方大海那堅定的眼神卻告訴他,這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寬容。
    “你能把這些跟我撂了,非常不錯。”方大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肯定的語氣,他微微點頭,像是對振豐的舉動表示認可。
    振豐的內心一震,像是被一股暖流擊中,原本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了一些。他看著方大海那張不苟言笑的臉,突然覺得對方的話語中藏著一種深意,仿佛在告訴他,這是一個機會,一個重新選擇的路口。
    “這說明你腦子還沒完全糊塗,知道哪條路是死路,哪條路能掙個活口。”方大海的話語如同一把尖刀,直直刺入振豐的心底,讓他既感到刺痛,又感到一種莫名的清醒。
    振豐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要將胸中那股複雜的情緒吐出,可話到嘴邊卻始終無法成形。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出口。他的腦海中翻騰著無數個念頭,有對過去的悔恨,有對未來的恐懼,也有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感激與懷疑。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要打破這份沉默,可最終卻隻化作一聲低沉而無力的歎息。
    方大海站起身,走到窗前,每一步都踏得穩健有力。窗外,城市的街道在暮色中逐漸亮起了零星的燈火,車流如織,行人匆匆,這個城市依然按照它的節奏運轉著,全然不知在這個普通居民樓的某個房間裏,正在醞釀著一場關於生死、關於正義與邪惡的較量。
    方大海的背影在窗前顯得格外沉穩,那是一種見過大風大浪之後沉澱下來的從容,是無數次與犯罪分子鬥智鬥勇後積累的自信。
    他靜靜地站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路,又似乎在給振豐一個緩衝的時間。窗玻璃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那張經曆過風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慌亂。
    終於,他轉過身來,動作不疾不徐,目光如炬,重新落在振豐身上。那雙眼睛裏既有審視,也有鼓勵,更有一種即將開始行動的興奮。
    “王偉利不是說三天後聯係你麽?”方大海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語調平穩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
    “那咱們就利用這三天,”方大海停頓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給他搭個台,請他入甕!”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振豐卻聽得心頭一緊。他的臉色變化極快,剛才因為方大海的信任而浮現的那一點血色,就像潮水退去一般,迅速從臉頰上褪去,隻留下一片蒼白。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椅子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著,顯示出內心的掙紮與恐懼。
    “方隊,”振豐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急忙搖頭,搖得幅度很大,像是要把腦子裏那個可怕的念頭甩出去,“方隊,您不了解王偉利,真的不了解他!”
    他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那家夥比狐狸還奸,比毒蛇還狠,生性多疑到了極點!”
    振豐說著,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雙手在空中比劃著,試圖讓方大海明白王偉利的可怕:“他之前跟我說過,在道上混,永遠不相信任何人,永遠假設每個人都可能出賣他。”
    “您說這樣的人...”
    “想把他騙出來?”振豐用力搖搖頭,臉上寫滿了絕望,“難,太難了!簡直是天方夜譚!他肯定不會輕易露頭的,絕對不會!”
    然而,方大海聽完這一連串急切的解釋後,非但沒有露出任何擔憂或動搖的神色,反而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笑聲。
    “嘿嘿,”那笑聲從喉嚨深處發出,帶著一種成竹在胸的自信,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回蕩。
    方大海邁開步子,重新走回座位,他的步伐依然穩健,每一步都像是在宣示著什麽。
    回到桌前,他沒有立即坐下,而是雙手按在桌麵上,身體微微前傾,整個人形成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態。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方大海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像一隻盯住了獵物的鷹。
    “振豐啊,”方大海的聲音放低了,卻更有分量,“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相信王偉利確實是個老狐狸,確實狡猾得很。”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在振豐臉上掃過:“但你想過沒有?他再狡猾,本質上也不過是隻惦記著食兒的畜生而已。”
    “畜生就是畜生,再聰明也改變不了它的本性。”
    方大海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那聲音像是在為即將展開的計劃打著拍子:“隻要食兒夠香,夠誘人,鉤子下得夠巧,夠隱蔽,就不怕他不上鉤!”
    “他不是要一百萬和十條"噠噠噠"麽?”說到這裏,方大海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好,咱們就給!但是——”
    說著,方大海將音量提高了幾分,“但不能痛痛快快地給,不能讓他覺得太容易得手。咱們要讓他覺得這個過程是艱難的,是充滿變數的,是需要他不斷推動才能完成的。”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聚焦在振豐身上,那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的想法直接注入對方的大腦:看了一眼麵前的振豐,確保對方在認真聽著,然後繼續說道,他的眼中閃爍著隻有經驗豐富的獵人在布置陷阱時才會有的那種精光——那是一種混合了智慧、經驗和必勝信念的光芒。
    “咱們要做的,”方大海的聲音變得更加沉穩,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精心雕琢,“就是把他那點可憐的耐心,一點一點地磨掉,磨沒;讓他感覺希望就在眼前,觸手可及,可就是差那麽一步,就是夠不著;要讓他急,讓他心癢,讓他坐立不安。”
    “要讓他慌,慌到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慌到顧不上那些平時的小心謹慎;要讓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上躥下跳,焦躁不安。”
    方大海的手在空中緩緩握緊,像是在抓住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到最後,當他的耐心徹底耗盡,當他覺得機會稍縱即逝,當他被貪婪和焦慮衝昏了頭腦,他就會自己忍不住,主動從那個藏身的老鼠洞裏鑽出來!而那時候......”
    方大海的拳頭猛地收緊,發出哢的一聲輕響,“就是咱們收網的時候!”
    方大海打開手包,從裏麵拿出一個小本,那本子的邊角已經磨得有些發白,顯然是經常使用的工作記錄本。他又從內袋裏抽出一支黑色簽字筆,在手裏轉了一圈,然後擰開筆帽,筆尖在紙麵上輕輕點了兩下,確認墨水流暢。
    “振豐,你仔細聽著,看著。”方大海一邊說,一邊在紙上畫了個簡單的流程圖框架,“對付王偉利這種老狐狸,咱們得把每一步都算計清楚。”
    他先在紙的最上方畫了個圓圈,裏麵寫著“王偉利”三個字,然後從這個圓圈向下延伸出幾條線,“這些就是咱們要布置的每一個環節。”
    振豐下意識地湊近了些,眼睛盯著那張紙,喉嚨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