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1章 出來就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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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孫頭看了他一眼,謔,還是個有錢的外地人!
    心裏這麽想著,手腳麻利地從櫃台下麵拿出一杆老式的鐵秤,先把豬耳朵放上去,“這個八兩重,八塊錢。”
    接著又稱豬尾巴,“這個一斤,十二塊。”
    老孫頭一邊稱重一邊念叨著,生怕這外地人聽不清楚價錢。稱完了,他從櫃台下麵抽出幾張油膩的牛皮紙,動作嫻熟地把豬耳朵包起來。
    那牛皮紙看上去已經用了很多次,紙麵上滿是油漬和褶皺,老孫頭把包好的豬耳朵放在一邊,又拿起豬尾巴,同樣用牛皮紙仔細包裹好。包的時候,他還特意把紙的邊角折了幾折,防止油湯滲出來。
    兩個油紙包整齊地擺在櫃台上,老孫頭拿起那包駱駝煙,放在熟食旁邊:“煙五塊,豬耳朵八塊,豬尾巴十二。”
    他一邊說一邊掰著手指頭算賬,“五加八是十三,十三加十二...”
    老孫頭頓了頓,又重新算了一遍,“一共二十五塊。”說完,他抬起頭看著劉瑞,伸出手掌做了個要錢的手勢。
    劉瑞聽到價錢,下意識地把手伸進褲兜裏摸索,他的手在口袋裏翻來覆去,指尖觸碰到幾張皺巴巴的紙幣。摸著摸著,劉瑞臉上的表情漸漸變了,眉頭越皺越緊,他的手指在口袋裏反複確認,一遍又一遍地數著那幾張薄薄的票子。
    表情從隨意變成了疑惑,又從疑惑變成了難以置信,最後徹底僵住了。
    他的臉色一點點發白,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劉瑞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想要咽口唾沫卻發現嗓子幹得發緊。
    他終於意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他忘記了,兜裏隻有幾張毛票!
    那幾張票子加起來還不到五塊錢!
    他猛地想起來,上次在村口小賣部買酒的時候,掏了半天沒掏出錢來,最後還是闞玉衡看不下去了,替他把賬結了。
    自從來到這個破村子,他身上那點可憐的零錢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昨天買煙花了兩塊,前天買包子又花了一塊五。算下來,口袋裏剩下的這幾張毛票,滿打滿算也就四塊多錢。
    這個認知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劉瑞整個人都懵了。一股熱血“嗡”地一下從心口直衝頭頂,耳朵裏嗡嗡作響,尷尬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他,惱怒在胸腔裏瘋狂翻湧。
    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羞恥感,就像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赤身裸體地站在所有人麵前。他能感覺到背後那些下棋的、打麻將的村民投來的目光,雖然他們可能根本沒注意這邊。
    但劉瑞就是覺得,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看著他這個外鄉人的笑話。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手指在口袋裏死死攥著那幾張毛票。
    劉瑞摸了半天,手在口袋裏進進出出好幾次,就是沒把錢拿出來,他知道那點錢拿出來隻會更丟人。
    四塊多錢?連一半都不夠!
    咬了咬牙,劉瑞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突然一把抓過櫃台上的駱駝煙和那兩包熟食,動作粗暴而急促,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那幾張皺巴巴的毛票,用力拍在櫃台上。那幾張票子在櫃台上攤開,可憐兮兮的,加起來也就三四塊的樣子。
    劉瑞硬著頭皮,聲音因為心虛而變得更加粗魯:“先…先賒著!”
    他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底氣明顯不足,“老子過兩天有錢了就還你!”
    說這話的時候,劉瑞的眼神有些飄忽,不敢直視老孫頭。
    老孫頭盯著櫃台上那幾張毛票,又看看劉瑞手裏的東西,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他在這村裏開小店幾十年了,什麽人沒見過?雖然他個子瘦小,身板也不壯實,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也是有脾氣的人。
    尤其對這種明顯想賴賬的外鄉人,老孫頭見得多了。
    他一把按住劉瑞手裏的熟食袋子,手指用力,指節都發白了。
    “不行!”老孫頭斬釘截鐵地說,聲音不大但很堅決,“小本生意,概不賒欠!”他用另一隻手指了指門口貼著的告示,上麵用紅紙黑字寫著“概不賒賬”四個大字。
    “沒錢怎麽嘴還那麽饞呢?”老孫頭的語氣裏帶著嘲諷,“把東西放下!”
    他這話一出口,劉瑞的臉色徹底變了。
    “嘿!你個老東西!”劉瑞本就惱羞成怒,被老孫頭這一攔,積壓了好幾天的火氣再也壓不住了。
    那火氣如同火山般猛烈噴發出來,“老子吃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整個小賣部裏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
    說著,他用力就想把袋子搶過來。
    老孫頭死死按住,毫不退讓,臉上的皺紋因憤怒而攢成了一塊,他的聲音像炸裂的鞭炮般響起:“我草,你敢搶東西?你 TM 也不問問,這是哪?”
    “這裏是俺老孫的地盤!你小子也不看看你算個什麽東西,在我這撒野?!我告訴你,今天要是不給錢就想拿東西走,那你別想站著出這個店!”
    老孫頭的喊聲猶如一道信號彈,大家紛紛抬頭看了過來。
    那邊下棋的老漢,正捏著棋子的手一抖,棋子都掉到了棋盤外,另一邊打麻將的幾個大媽也停了“嘎吱嘎吱”的麻將推動聲,抬起頭來瞟向爭吵的方向。幾個年輕的村民也邁開大步走了過來。
    “吵什麽呢?”
    “小子,你買東西不給錢還有理了!”第一個開口的是諢號“大慶”的屠夫,渾厚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不滿。他站在人群中,扯著音調,像是在控訴著天理不公,手指比量著,他攤大手掌指向劉瑞。
    “還想搶東西?簡直無法無天了!讓你看看什麽是天道有常!”一個理著小平頭的年輕人跟著起哄,擼起袖口,露出一肱粗壯的手臂,看上去倒真是有幾分威懾力。
    “一個外地人,跑我們這欺負人來了?找死吧!”後邊的小姑娘接茬,雖沒有實際加入行動,但卻唇槍舌劍助推火勢。她細高的嗓子像是尖針,刺得劉瑞耳膜震顫,心火勃發。
    “報警!快打電話給派出所!”不知是誰尖叫了這一嗓子,像是一頭獅子咆哮在被激化的群情之中,聲音蒼老中帶著淩厲。
    七嘴八舌的指責聲,夾雜著“報警”的喊聲,猶如噪音機器啟動,充斥著劉瑞的耳膜。刺耳的分貝擠壓著他的耐性,那種憤懣侵占著所有理智。那一刻,他大腦中最後一根理智的弦,被拉扯得支離破碎,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劉瑞的身體顫了一下,他雙眼血紅,腫脹的頭皮像要炸裂。他徹底失去了理智,那亡命徒的凶性像被擊穿了牢籠,狠狠地爬了出來,占據他的身體。
    他猛地一個跨步,昂著脖子,將身體前傾,仿佛準備撲向獵物。他一把將老孫頭放置櫃台上的東西掃了個嘩啦,接著又猛地用肩撞向老孫頭。
    老人身形單薄,這突如其來的衝撞令他根本無從反抗。他踉蹌了一下,再一下!
    最終,像片被秋風掠過的枯葉一樣晃搖著向後倒去,幸好被後麵兩個壯年男人一把扶住,否則老骨頭非得立刻癱在地上不可。
    “報你媽的警!”劉瑞咆哮著,整個臉紅得像一隻熟透的蝦子,那撒野的姿態和語氣已經無法用憤怒形容。
    他的拳頭像鐵錘一樣砸在櫃台上,發出砰砰的悶響。他轉過身,麵向剛才後退一步的幾個人群,像一匹被左衝右突逼上懸崖的惡狼,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眾人。
    “來吧,老子看看,是你們的破警察來的快,還是老子一個人弄翻了你們全村!”劉瑞猛地揮舞著拳頭,那架勢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一筆性命賬。
    圍在近前的幾個大媽被這股火藥味衝得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然而,終究是人多熱血壯,擠擠攘攘的人群中,幾雙年輕人卷起袖頭,手裏摩拳擦掌的拳影,卻隱隱透出更多怒火。
    他們一臉憤憤,瞅著劉瑞螺絲一樣咬緊的牙齒都咬得“咯吱”直響。有人甚至撿起一塊破磚,用牙咬住,像隨時要揮舞上去般緊張。
    場麵瞬間失控,空氣中混雜著憤怒和恐懼,每一聲喊叫都充滿了刺耳的火藥味,喧囂得火星四濺,窗外一個煙花升空,好像吹響了這場戰鬥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