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7章 一共給你七百,這是最高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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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細品這畫。”秦浩峰用手點點卷軸,“剛才咱們都看畫了額,堯老大那派頭,穩如泰山,跟棵不老鬆似的;後邊跟著的那些侍衛、侍女,一個個精神抖擻,倍兒有麵兒。”
“那仨老神仙,長得是怪模怪樣,但瞅著就慈眉善目,仙風道骨;再看這背景,山啊、水啊、大樹啊,整得跟仙境似的,朦朦朧朧的還有光……”
“所有這些,都圍著‘華封三祝’這個核兒,把那個味兒烘得是足足的!絕了!”
這一大套“評書”說完,秦浩峰端起茶杯“咕咚”喝了一大口,潤潤說得發幹的嗓子。孫二喜已經完全被帶入了他的節奏,連連點頭,仿佛自己也成了半個鑒賞家。
勞衫在旁邊,肩膀抖得更厲害了,他趕緊轉過身,麵向貨架,肩膀一聳一聳的,差點笑出聲。他心裏暗道:陽哥真是沒看錯人,糖豆這張嘴,死的都能給說活了,關鍵是還說得讓你覺得特有道理,特有樂子。
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用最接地氣的方式溝通複雜專業知識的能力,在魚龍混雜的古玩行當裏,有時候比單純的眼力還管用。
秦浩峰見鋪墊得差不多了,該上“幹貨”了。他放下茶杯,臉色一正,語氣變得嚴肅而肯定:“二喜兄弟,聽我白話了這麽多,你也明白了,這幅畫講的就是‘堯帝巡華,華封三祝’的故事,畫的名字就叫 《華祝三多圖》 。”
“畫這個題材的原作者,是清朝末年一位頂頂有名的大畫家,叫 任伯年。”他加重語氣,拋出關鍵信息:“但是!”
“任伯年老爺子畫的那幅真跡,現在在哪兒呢?我告訴你,就在滬上的大美術館裏好好放著呢!那是國家的寶貝,登記在冊,有名有姓,誰都知道它在那兒!”
秦浩峰目光炯炯地看著孫二喜:“所以,你現在再想想,你手裏這幅……它可能是那幅真跡嗎?”
“滬上美術館裏的那幅,能長翅膀飛到咱們江城,飛到你家炕頭上嗎?”
孫二喜臉上的恍然和欣賞瞬間凝固,慢慢被驚愕和失望取代。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秦浩峰的邏輯簡單直接,卻無可辯駁:真跡在滬上美術館,那他手裏這幅,自然是假的了。
“這……這……”孫二喜憋了半天,終於懊惱地一拍大腿,發出“啪”的一聲響,臉上寫滿了不甘和失落,“哎呀我的媽呀!”
“敢情我爺爺當寶貝似的藏了一輩子,臨了……臨了是幅假畫啊!這不是……這不是白瞎了麽?白高興一場!”
看著孫二喜失望的樣子,秦浩峰心裏其實也有點唏噓,但他知道此時不能心軟。他拍了拍孫二喜的肩膀,安慰道:“二喜兄弟,別太灰心。古玩行裏,打眼吃藥是常事,老一輩人不懂,收著仿品當寶貝,太正常了。”
“咱們這不是弄明白了麽?總比一直蒙在鼓裏強。”
秦浩峰適時地將話題引回那件真正的寶貝上:“再說了,你這趟也沒白來啊!”
他抬手一指旁邊的罐子,“這罐子,它不是挺好的老物件麽?雖然不是啥皇帝老子用的禦窯精品,但也是個正經古代的好東西,能值些錢。”
孫二喜還沉浸在畫是假貨的打擊裏,聞言下意識地嘟囔了一句:“老板,你咋知道這罐子……就不是皇帝用的呢?”
秦浩峰一聽,樂了。得,這還是個有點較真兒的。不過正好,可以展示一下專業,進一步建立信任,也為後麵給罐子定價做鋪墊。
“嘿,二喜兄弟,你這話問得好!”秦浩峰站起身,衝著勞衫那邊喊了一嗓子,“衫子,幫個忙,把咱們架子上,左邊第三排,那個黃底兒畫著不少蝴蝶的碗拿過來一下。”
勞衫應了一聲,轉身從身後高大的多寶閣上,小心地取下一隻碗,走了過來。那是一隻清同治年間的黃地粉彩百蝶紋碗,碗內外均以黃釉為地,上麵用粉彩描繪了數十隻姿態各異的蝴蝶,翩翩飛舞,色彩豔麗,畫工精細。
秦浩峰接過碗,沒有直接遞給孫二喜,而是先在手裏轉著看了看,然後“啪”一下,幹脆利落地將碗倒扣在桌上,碗底朝上。
“二喜兄弟,你來看!”秦浩峰指著碗底。
孫二喜好奇地湊過來看。隻見潔白的碗底中心,用礬紅彩料寫著六個端莊的楷書字——“大清同治年製”。字跡清晰,釉麵光亮。
“看見沒?”秦浩峰用手指點著那款識,“有款的! 清清楚楚寫著‘大清同治年製’!”
“這才是正經皇家禦窯廠燒造的東西,是給皇宮裏皇上、娘娘們用的!這叫‘官窯器’。”他拿起碗,又輕輕放下,指著那青花罐說:“你再看看你這罐子,你把罐子翻過來看看底。”
孫二喜連忙小心翼翼地捧起青花罐,將其倒置。罐子底部是寬大的圈足,露胎處可見火石紅和粗砂墊燒痕跡,胎土略顯粗糙,但光禿禿的,一個字都沒有。
“瞅見了吧?”秦浩峰攤攤手,“你這罐子,底下啥款也沒有,光板兒!”
“這說明啥?說明它不是官窯,是民窯燒的。”
“就是那時候普通有錢人家,或者寺廟、祠堂定燒的東西,老百姓用的。雖然也是老物件,畫得也不錯,但跟這帶皇家款的碗比起來,身份地位、精細程度、還有這價值……那就差著行市呢!”
他這番對比,直觀明了。孫二喜看看碗底清晰的紅款,再看看自己罐子光禿禿的底足,雖然心裏還有點不是滋味,但也算是徹底明白了秦浩峰關於“官窯”和“民窯”、“有款”和“無款”的區別。
這更讓他相信,秦浩峰是懂行的,說的話靠譜。罐子不是皇家用的,那就更不值天價了,自己之前的心理預期也得調整。
秦浩峰看著孫二喜臉上表情的變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對方已經接受了畫是仿品、罐子是民窯老物件的定位,心理防線已經鬆動,是時候拋出最終報價了。
他坐回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臉上露出那種經過深思熟慮、準備“一錘定音”的鄭重表情:“二喜兄弟,咱們也嘮了這麽半天了。都是實在人,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
“這兩樣東西,我的意思是這樣——”他先指向那幅畫:“這幅《華祝三多圖》的仿作,雖然是個‘老仿’,年頭不短,畫工也還行,但畢竟是仿的,沒有大收藏價值。”
“不過,看在它紙張舊、畫得還算用心的份上,我們店裏可以當個‘標本’或者‘裝飾品’收著,給你……兩百塊錢。”
“這純粹是看在它‘老’的份上給的價。”
兩百塊!孫二喜心裏一涼,但想想是假畫,似乎也怨不得別人。
秦浩峰接著,手指移向那個青花罐,語氣加重:“重點是這罐子。雖然說是民窯的東西,畫工好,青花色正,是件不錯的老瓷器。可惜啊,就是這口沿上……”
他又惋惜地指了指那個小磕缺,“有了這處‘硬傷’,價值確實大打折扣。要是完整無缺,或許價格還能高點,可現在……”
他沉吟了一下,仿佛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然後伸出右手,五指張開:“這樣吧,罐子,我給您這個數——五百塊!”
“連上那幅畫的兩百塊,兩件一起,我給你七百塊!現金,現在就能點給你!”
“多少?”孫二喜吃驚的看向了秦浩峰,“七百塊?”
“二喜兄弟,”秦浩峰看著孫二喜張大嘴巴吃驚的樣子,一臉為難的說道,“我這已經給你的都是高價了,不信,你可以出去問問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