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人在77勿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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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那女生就走了過來,將散發著濃鬱中藥味的陶碗放在桌上,低著頭小聲說道,“這是你的”
    陳凡看了看她,再看看藥,莫名有種“大郎,喝藥了”的既視
    那女生見陳凡不動,便小聲解釋道,“這是隊裏張大夫給你開的,他說你寒氣入體,一定要喝藥,昨晚你發高燒,就是喝了這個藥才退的”
    陳凡反應過來,應了一聲,“哦,謝”
    他捧起碗嚐了一口,溫度剛剛好,顯然是先在廚房冷了之後再端過來的,倒是個細心的
    隨即閉上眼睛,咕隆咕隆一飲而
    喝完之後,臉上的表情已經麵目全非,一股苦水從胃裏直往上
    眼看這女生拿起碗要走,他趕緊問道,“你好,請問怎麽稱呼?”
    女生停下腳步,低著頭說道,“我叫薑麗麗,生薑的薑,你可以叫我小”
    看著挺漂亮一女生啊,雖然瘦了點,卻也不至於總是低著頭吧?
    陳凡笑了笑,強忍著肚子裏的苦水,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然後學著年代電視裏的口吻,問道,“薑麗麗同誌伱好,我想請問一下,這裏有沒有日曆?我想看一下時間,看看能不能想起點什”
    薑麗麗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有的,我去給你”
    說著便走了出
    沒過兩分鍾回來,將一本撕了一部分的日曆遞給他,紅著臉說道,“前麵的都被撕掉了,最早的就是今天”
    陳凡說了聲“謝謝”,接過來一看,頓時兩眼發
    77年1月20日,農曆臘月初二,大
    所以,我在77?
    77是個什麽概念?
    熱鬧非凡的運動會剛剛過去,轟轟烈烈的大時代即將來臨,是東風轉西風、北風變南風的夾縫時
    但是運動會的餘波猶在,溫暖的春風還沒吹來,廣大老百姓的生活習慣、思想認識跟前十年沒多大區別,所以也是個需要縮著脖子努力苟住的年
    生活上,買東西需要票,有了票也不一定能買得出趟門需要介紹信,有了信也不能隨便什麽地方都能去,隻能去辦介紹信上寫明的事,……
    陳凡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腦子亂成一團漿糊,連薑麗麗悄悄離開都不知
    就算聽見有人在喊他,他也隻是回了一句,
    “憋理”
    ……
    另一邊,楊隊長原原本本地將朱公安的分析講給隊裏的另外兩個領導聽,又說了自己的想法:
    “我猜的也跟朱公安說的差不多,這娃娃雖然個頭高了點,但看著也就15、6歲的模樣,人呢也長得斯文和氣,多半不是什麽壞人,能碰著就是緣老話還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所以呢,就先安排他在知青點住下,口糧先從隊裏賬上出,回頭等找著了正主,再補回來,你們看怎麽樣?”
    劉會計看了看黃保管員,“我沒意見”
    黃保管員瞪著他,“你看我幹嘛,這麽大一條人命,我能有意見?”
    劉會計嗤之以鼻,“就你那一個子兒掰成兩半花的性子,平時從你手上支一分錢都跟要了你命似的,現在多出一個人的口糧,你還不上吊”
    黃保管員瞪著眼睛,“什麽要我命?那是公家的錢,一分錢的差錯都不能有,大家信任我讓我管賬,那我就得負責到但是該給的支出,隻要是合理的,大家都同意的,我少給過一分錢嗎?!”
    楊隊長拿煙杆敲敲桌子,第n次做起了和事佬,“行了行了,你們每次碰麵就吵架,有什麽好吵”
    頓了一下,又說道,“既然你們都同意,那這事就先這麽定了,行吧,你們再表示表”
    劉會計和黃保管員一起看著他,“表示什麽?”
    楊隊長又拿出一團煙絲填上,歎口氣說道,“這娃子全身上下就三件衣服,一件還是短褲頭,他現在身上穿著的還是楊繼紅的襖子床上那床棉被也是我從家裏拿出來的,前兩個月才翻新過,被底被麵都是新布,我也就給他了,回頭我再給他找雙新”
    說著抬起頭看看低頭裝死的兩人,“怎麽,聽不懂我說的話?”
    他找這兩個一起出,也是有原因的,生產隊小隊長每年會補300工分、會計和保管員各補280工分、記工員補200工
    雖說今年大豐收,各家各戶日子都好過了不少,但這些東西也不能讓老百姓出,既然是隊上的幹部,那就得發揚風格,該出力的時候必須得出
    再說了,萬一能找著人,說不定人家還能補點錢回來呢!
    劉會計瞟了一眼黃保管員,直起腰幹咳一聲,“那什麽,他個頭都快一米八了,我家也沒他這個體型的衣服”
    黃保管員咬咬牙,抬起頭說道,“夏天發的棉花還剩了兩斤多,我拿一半出來,再拆兩件舊衣服,給他做一件新棉襖、棉褲和一雙棉”
    劉會計驚訝地看著他,“謔,鐵樹開花啊?!”
    黃保管員兩眼一翻,“都說了八百遍,我是精打細算,不是”
    現在兩巨頭都下了血本,劉會計感覺被架在了火上烤,沉吟兩秒,也咬著牙說道,“行,無論如何,我給他弄兩身衣”
    黃保管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可別補丁連補丁”
    劉會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去公社買布,讓婆娘給他做新衣服!”
    要不是這隻鐵公雞突然拔毛,他也不至於大出血,隨便找身舊衣服搪塞一下不就完了嗎,搞得跟女兒出嫁添嫁妝似的,虧不虧啊!
    楊隊長繼續打圓場,“咳咳,倒也不用去買新布,看看家裏有沒有合適的舊衣服,拆了煮一煮,再拚接一下,也能湊活著”
    聽他這麽說,劉會計臉色才稍微好看一點,說道,“那就做一身、改一身,有個對”
    隨即對著楊隊長笑道,“也得虧你今年帶頭有方,隊裏大豐收,一個工值6毛5,手裏頭才有點餘錢,要是跟甘家村的一樣,一個工才值一毛八,別說買布,口糧都賺不回來”
    楊隊長臉上卻沒有得色,擺擺手說道,“甘家村也是遭了水,淹了不少地,要不然再怎麽一個工三四毛還是有的,這話咱們關起門來說就算了,出了門可別”
    劉會計連連點頭,笑道,“這個我當然曉得,我又不”
    黃保管員在對麵神秘微笑,你還不傻?被我一激就要去買布,你不傻誰傻?
    楊隊長站起來將手一揮,“事情就這麽定了,走吧,過去跟那孩子說”
    三人出來便往陳凡那間房走去,等進門的時候,就看見這娃娃跟丟了魂似的,連人進來都看不見,坐在那兒直發
    楊隊長左右看了看,湊到陳凡跟前,小聲喊道,“陳、陳凡?”
    陳凡兩眼沒有焦距,看也不看他,隻是說了一聲,“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