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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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田野上,陳凡將畫板架好,手裏拿著鉛筆,又在畫著素描。
    現在社員們已經熟悉了他出來采風,這種時候都怕打擾到他,一般不會和他說話,大多都在埋著頭勞動。
    倒是在陳凡的背後不遠處,有幾個婦女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哈哈哈,你們看劉德福,平時幹兩分鍾就要歇半個鍾頭,今天陳老師出來畫畫,他硬是半個小時沒直起身。”
    “還不是怕陳老師把他畫醜,到時候畫出來,別人一看,其他人都在彎腰鋤地,就他直起個腰,還不被人笑話死。”
    “哎呀,你們還真別說,陳老師的這個畫板一擺,大家的積極性都高了很多啊。”
    “那是,這還是畫畫,要是換成照相機,恐怕還要高。”
    “那不是一回事呢,照相機哢嚓兩下就拍完了,然後那幾個老油條繼續磨洋工,陳老師的畫架子一擺,最少就是一個鍾頭,也就這時候有點效果。”
    眾人一聽,頓時樂不可支,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陳凡聽到笑聲,回頭看了一眼,也跟著嗬嗬笑了幾聲。
    再低頭看看腳邊籮筐裏的兩隻小兔子,發現它們已經從懵圈的狀態中反應過來,正歡快地吃著苜蓿草,便放下心來,繼續畫畫。
    秧田裏的稻種剛剛撒下去,這時候正在翻耕的是還沒有處理的稻田,等把所有的稻田都翻耕完,施好底肥,把地養好,也差不多到了插秧的時候。
    和煦的春風吹過,遠處的樹枝抽出了翠綠的嫩芽,迎著風兒飄蕩,稻田裏的積水泛起陣陣漣漪,青色的大水牛身上沾滿了泥水,甩著尾巴,拉著沉重的犁耙,不知疲倦地在水田裏轉圈,不時發出一聲沉悶的哞叫。
    趕牛的人手裏揮舞著繩鞭,拉著長長的韁繩,扶著犁耙、掌控水牛的方向。
    陳凡不時抬起頭,看著田野上的景象,心情也更加愉快。
    然後愉快的心情很快被打破。
    一股臭味從後麵傳過來,陳凡眉頭微皺,滿臉木然地轉過身。
    隻見一支騾馬車隊排成一條走了過來,那臭味正是從車隊板車上傳來的。
    不一會兒走到跟前,排頭一個的張文良咧著嘴哈哈大笑,“又出來畫畫啊,哦,是采風。”
    陳凡沒接他的話,而是看向那車糞肥,不解地問道,“不是有化肥麽,怎麽還在用糞肥?”
    張文良幹脆將馬趕到一旁停下,讓後麵的人繼續往前走,掏出一根煙點燃,抽了一口,才說道,“化肥量不夠啊,就那麽一點,還貴得要死。所以底肥就還是用土肥,回頭加點化肥做麵肥,也就差不多了。”
    陳凡恍然點了點頭,說到底,還是讓窮鬧的。
    說到化肥,他這回總算見識到了傳說中的“尿素褲”是個什麽樣子。
    現在的尿素還在大量依靠日本進口,外麵一層尼龍布,裏麵是一層密封的牛皮紙,再裏麵包裝的就是尿素。
    最外麵的那層尼龍袋子,裁開後正好可以做一條褲子,但是那袋子上麵的字跡卻根本沒辦法弄掉,哪怕用墨汁把褲子染黑,那黑色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
    他以前在網上看到過,說什麽在農村尿素褲是幹部褲,隻有幹部才能拿到這種褲子,又或者1毛多或2毛錢一條去找大隊部買,還編出順口溜,“大幹部小幹部,一人一個尿素褲,有黑的,有藍的,就是沒有社員的。”“幹部幹部,身穿料子褲,前看日本產,後看是尿素,保證含氮量,百分之八十五。”
    但是在盧家灣,卻沒人穿這種褲子,有人做,卻是給別人穿,他們自己不穿。
    最便宜的土布才一毛多一尺,好一點的也就兩三毛,雖說大家穿的都是帶補丁的衣服,可要說有多缺布,還真不至於。
    所以在盧家灣,確實沒人穿這種帶字的褲子,少部分人拿了袋子改成褲子後,都拿去送人了。
    不過尼龍袋也是好東西,比一般的布料更耐磨,所以剩下的袋子也不會浪費,至於拿來做什麽用,陳凡還沒發現。
    他看向那車土肥,幾乎都成了黑色,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所謂的土肥,其實就是用人或牲口的糞便,再混合一些草料堆積發酵,然後晾曬幹枯,用工具一點點地敲碎,形成小碎石大小的顆粒狀。
    耕地的時候,將這些土肥撒在稻田裏,能夠起到很好的增肥作用。
    沒有化肥的時代,農民們就是用這種土肥為稻穀增產。
    隻是這東西好歸好,但氣味實在難聞。
    陳凡滿臉無語地看著張文良,“你是不是故意停我旁邊的?”
    張文良仰頭哈哈大笑,隨即看著他,“沒有大糞臭、哪來五穀香,唉,伱這個小同誌的思想還有待提高啊。”
    陳凡垮著臉,“我的思想要不要提高是一回事,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把你畫在畫裏麵,別人都在勞動,就你在抽煙。”
    說著突然後退兩步,裝作打量的樣子,“唉,就是這樣,拉著糞車不走,還叼著一根煙。”
    張文良老臉一黑,指著他說道,“就你們讀書人心黑。”
    隨即將煙頭一扔,揮了揮馬鞭,“不跟你扯了,走囉。”
    那老馬發出一聲嘶鳴,賣力地拉著糞車往前走去。
    陳凡如同打了個大勝仗,哈哈笑了兩聲,轉過身繼續畫畫。
    但是不等他下筆,旁邊就傳來一聲遠遠的呼喊,“小陳、小陳。”
    陳凡轉頭看去,隻見葉樹寶往這裏走來,他身邊是楊隊長,另一邊還有一個人,不過好像不認識。
    他也沒在意,盧家灣12個小隊,總共四五千人,他哪能都見過,不認識也正常。
    將畫筆收好,陳凡拍了拍手,從口袋裏掏出專門用來應酬的東海煙,迎了上去。
    經過上次宅基地打界碑的時候,楊隊長的那番話,他現在也學會低調起來,平時兜裏揣著兩包煙,本隊的人來了就遞東海,公社上來了幹部,就遞牡丹。
    在春耕之前,公社裏麵幾乎就沒人來過,但是春耕一開始,就三天兩頭的有人下來。要麽是農技站的農技員,要麽是不知道哪個部門的領導過來視察。
    還有一個什麽專門負責全公社生產大隊灌溉的“灌溉所”,拉來兩台柴油機,從開始上漲的河裏抽水,引入生產隊的灌溉渠,為所有的耕地補水。
    不過不是免費的,按照全大隊的種植麵積收費,兩毛錢一畝地,4000畝地,就花了大隊部800塊,再加上種子錢、化肥錢,等於秧苗還沒種下去,大隊部就已經花出去三千多塊。
    所以相比工業,農業的前期投入也不小。
    陳凡很快便迎到他們,先打了聲招呼,給他們遞了支煙,才笑著說道,“葉隊長今天又去6隊?”
    葉樹寶似乎很滿意陳凡說的話,瞟了一眼旁邊的那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才哈哈笑道,“昨天才去過,今天就不去了,待會兒去7隊那邊看看。”
    然後轉身說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到你們6隊蹲點的安幹部,今天起,一直到收秋糧,就一直紮根在6隊了,你也是6隊上的人,就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他又對著滿臉笑容的安幹部說道,“這位不用我介紹,你應該就知道吧?”
    安幹部立刻對著陳凡伸出右手,嗬嗬笑道,“知道知道,盧家灣的大才子,在雲湖日報發表過文章、還拿到獸醫證的陳老師,久仰大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