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新安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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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去香港呢,辦法有很多,水路陸路、長途短途都有,關鍵看你們能拿出多少錢。”
    蔡阿生掏出一隻Zippo打火機,叮的一聲甩開蓋子,在自己的牛仔褲上擦了一下,火石崩出火星,隨即便竄出一點火苗。
    湊到煙頭上點燃,抽了一口,又是叮的一聲將蓋子合上,抬起頭看著王建國,操著一口半生不白的普通話說道,“你們是強仔的戰友,又是強仔親自帶過來的,我不會賺你們一分錢,有話都是直說。
    55年以前,這裏還沒有邊界線,就是鐵絲網那一類的東西,往來兩邊都隨意得很。到了50年代中後期以後,那就不行了,不僅有鐵絲網,還有巡邏隊。
    但是呢,要從陸路過去也不是不可以,我手上就掌握一條翻山越嶺的路,隻要遊過深圳河,就會有人帶著你們穿過新界,抵達九龍,哦,就是香港市區那邊。
    從74年開始,香港出台了一個抵壘政策,隻要你們抵達九龍區的任何一家警察局,都可以申請香港身份證,合法留下來。
    不過這一條線費用比較高,500的路費加上500的辦證費用,總共一千塊,隻收港幣或等值黃金和大洋,我那份200塊就算了。”
    王建國當即看向蔡國強,也就是蔡阿生口中的強仔。
    蔡國強和他不是一個連隊的人,但屬於同一個團,2月份作戰的時候有過合作,為人基本可靠。
    之所以說是基本,是王建國自己也沒有太大的把握,他跟蔡國強不算熟悉,賭的是一起扛過槍的戰友情。
    若是蔡國強敢騙他們,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以後他必將自絕於戰友,沒有任何一個戰友會再相信他。
    注意到王建國的目光,蔡國強二話不說,舉起右手發誓,“我以李先生和陳大夫的名義保證,生哥說的是真的。”
    王建國嘴角微抽,李先生也就罷了,沒想到他連陳大夫也加上,看來真是一點虛假都沒有。
    當即笑道,“我沒有不相信,隻是不敢相信,偷渡過去竟然要這麽多錢。”
    聽到這話,蔡國強和蔡阿生兩人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
    蔡阿生笑著說道,“貴肯定貴,但也保證安全,錢不是白交的。而且對於其他人,我可不會跟他們說什麽抵壘政策,想辦身份證,最起碼兩千塊要給,碰上個大戶,五千、八千也不算多。
    跟你們說500塊一張身份證,那可真是交了老底了,你們可千萬別給我捅出去。”
    王建國當即保證,“我們相信老蔡才來找他,生大哥也可以像相信老蔡一樣相信我們。”
    他身後幾個人也跟著齊齊點頭。
    蔡國強掏出一包紅雙喜,自己抽出一支,又遞給蔡阿生一支,剩下的全都扔給王建國,“你們自己分一分。”
    王建國自己抽出一支,轉身遞給身後的王建軍,讓他們自己去分。
    這次來深圳,除了他自己、弟弟王建軍,還有7個戰友,去找他借錢的李南赫然就在其中。
    蔡國強掏出火柴劃燃,點上煙抽了一口,才正色說道,“走陸路就是這個價,咱們雖然交情不深,但是一起扛著槍在戰場上幹了半個月,要不是陳大夫,估計咱們還得埋一個坑裏,我坑誰也不會坑你們。
    再說了,既然你們都找到我這裏,我也不妨跟你交個底。我老豆、哦,就是老爹,是這裏的村長,我們村因為靠近關口,村裏做這個生意的人不少,已經有二十多年了,我們家以前也幹這個,一兩千塊錢的信息費,還沒放在我眼裏。”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一般來說,剛才生哥說的這條線最安全,隻要打通路上的幾個關卡,過去很容易,缺點就是價格貴。
    除了這條線,就要屬潮汕那邊的水路最安全,他們用快艇送人,成功率很高,但價格也不便宜,500塊錢一個人,也隻能保證送到海邊,剩下的路自己走,辦證更是另外一個價,就算你們能找得潮汕的戰友,估計也跟這裏差不多。
    我知道你們身上沒什麽錢,生哥也隻是給你們介紹一下過去的路線,省得以後你們到了那邊,知道有更安全的路,卻不指給你們走,鬧了誤會。”
    王建國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隨即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蔡阿生,笑道,“還請生哥指條明路。”
    蔡阿生吐出一口煙霧,笑了笑,說道,“其實呢,走這條陸路的也比較少,一年到頭也接不到三五個,大多數還是窮鬼,要不然也不會想到去香港。更多的人還是走水路,或者扒火車。”
    他話音剛落,蔡國強就說道,“老王,扒火車就算了,那就是在賭命,而且骰子還是在別人手上,……”
    沒等他說完,王建國便眉頭輕挑,“怎麽說?”
    蔡國強撣撣煙灰,正色說道,“香港是個小地方,卻有幾百萬人口,他們吃的喝的從哪裏來?其實絕大部分都來自內地。”
    他說著指了指火車站的方向,“深圳站是個大站,就因為這裏是內地通往香港的主要口岸,每天都有從湖南發來的火車從這裏通關,這些火車經過檢查之後,便可以直達九龍紅磡站,所以不少人就想通過扒火車過去,不僅不用花錢,還一路順風順水,隻要不被發現,兩個小時就能抵達香港。”
    王建國不解地問道,“那是檢查特別嚴?”
    要不然為什麽說是賭命呢?
    蔡國強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檢查就是例行檢查,倒也算不得特別嚴,主要是運送肉類的車廂,是冷凍車廂,如果運氣不好,進了冷凍車廂,兩個小時時間,足以將人凍成‘冰棍’。”
    蔡阿生接著他的話說道,“有段時間,香港人都不敢吃內地運過去的冷凍肉,裏麵經常發現‘冰棍’,誰敢吃啊?!”
    王建國抽了口煙,點點頭表示明白。
    蔡阿生繼續說道,“遊過深圳河、翻山越嶺過去,是一條路,當然你也可以自己走,不用花錢,但是被攔截的可能性非常高;
    扒火車過去也是一條路,貨車、客車都有,不花錢,但危險,而且被發現的概率很高;
    最後就是遊泳了,這種是最危險的,水底下有暗礁、水麵上有兩邊的巡邏艇,能安全抵達對岸的,一般不到七成,三成以上的人都成了水鬼。”
    說著兩手一攤,“但這條路也是最便宜的,幾十塊錢買條輪胎,人掛在上麵,一路遊過去,別的什麽錢都不要。”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再就是扒港九直通車,但是也危險。又或者你們自己弄條小船劃過去。
    總之一句話,越便宜的路線就越危險,越貴的路線就越安全。”
    王建國點點頭,“明白了。”
    隨即掏出自己花了“血本”買的牡丹煙,遞給蔡阿生,“多謝生哥指點。”
    蔡阿生接過去,撕開後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裏,剩下的扔回給王建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跟強仔是自己人,那我們也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隨即看向蔡國強,“你們先聊著,決定好了告訴我,我來安排。”
    說完便起身要走。
    蔡國強趕緊喊道,“吃個宵夜再回啊。”
    蔡阿生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不了,剛吃完晚飯、吃什麽宵夜。帶你戰友們去吃點東西,你三哥等我搓麻將呢。”
    等蔡阿生離開,蔡國強轉身看著王建國等人,笑道,“來了我這裏,就聽我安排,先去新安酒家填飽肚子,再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咱們明天再說。”
    ……
    “寶安縣的縣城是新安鎮?”
    陳凡看著廖廣誌,眼裏滿是不解,“那深圳鎮呢?我記得那裏好像有個新安酒家的吧,跟這個新安有什麽關係嗎?”
    蔡廣誌跟他一樣驚訝,“咿呀,你還知道新安酒家?以前來過深圳?”
    頓了一下,他便解釋道,“本來以前不叫寶安縣,而是叫新安縣,但是在1914年的時候,當時搞了個全國地名摸底調查,這個新安縣與河南的新安重名了,我們這個小地方,跟中原肯定沒法比,就隻能改作東晉時期的舊名寶安縣,但是新安鎮還是叫新安鎮。
    其實新安鎮也不是當時寶安縣的縣城,當時的縣城還是南頭城,孫先生去世那一年,全國各地都在修建中山公園,寶安縣的中山公園就在南頭,後來才將縣城放在了新安。
    深圳鎮的新安酒家也確實是這個新安,不過不是新安鎮的新安,而是新安縣的新安,算是縣裏開在那邊的一個單位。
    畢竟深圳是通往香港的一個關口嘛,深圳火車站也很大的,經常有外賓和華僑同誌進進出出,肯定要修一個看得過去的酒家嘛。”
    車子緩緩行駛在新安鎮的街道上,陳凡看看窗外的城建,感覺不比雲湖孤峰縣差多少。
    什麽小漁村變國際大都市,也不是嘛。
    就是不知道現在的深圳鎮是個什麽樣子,不過既然有深圳火車站,還有聽起來很厲害的新安酒家,應該不會比這個寶安縣城差到哪裏去吧?
    廖廣誌見陳凡似乎對深圳比較感興趣,問了不少深圳鎮的問題,不由得說道,“陳作家,您看今天晚上是在這裏休息,還是去深圳休息?”
    陳凡轉過頭看看他,問道,“有什麽不一樣嗎?”
    廖廣誌笑了笑,說道,“還是有一些不一樣的,雖然新安鎮的城鎮範圍要比深圳鎮稍微大一些,但是深圳那邊有新安酒家,是涉外級的裝修標準,住著更舒適一些。”
    陳凡轉過身去看後麵的三位姑娘,問道,“你們什麽意見啊?”
    在車上顛簸了六個小時,三人早就精神萎靡了。
    薑甜甜和薑麗麗還好一些,尤其是練武時間最短的周亞麗,整個人都靠在坐中間的薑甜甜身上,呆呆地看著前麵車窗外的街景,從內心深處發出疑問。
    自己為什麽要硬拉著小凡來這裏?
    再去東北打獵不好嗎?
    或者去看看黃山、遊覽雲湖,到黃河邊看看黃河水,攀登一下傳說中的五嶽……
    實地考察什麽的,交給親愛的老爹不就行了,幹嘛要自己遭罪?!
    此時聽到陳凡的問話,當即兩眼無神地說道,“隨便。”
    陳凡嘴角微抽,還嚷嚷著要遊遍全中國呢,結果就這?
    他再看向薑甜甜和薑麗麗,“你們呢?什麽意見?”
    兩姐妹相視一眼,同時笑道,“你說了算。”
    陳凡打了個手勢,“沒問題。”
    隨即對著廖廣誌說道,“從這裏到深圳大概還有多久?”
    廖廣誌眯著眼睛想了想,說道,“這一路過去,大約是三十多公裏路,走國道的話,不到一個小時吧。”
    陳凡看看手表,現在已經是六點多,便說道,“那就去深圳。既然你說那邊的新安酒家更好,咱們就爭取睡得舒服些,也不差這半個多小時的奔波。”
    後麵三位姑娘一聽也覺得對,便齊齊點頭,“好。”
    廖廣誌哈哈一笑,猛地踩了一下油門,“前麵有個加油站,先去加點油,咱們就去深圳吃晚飯。”
    (70年代的新安酒家,然後在83年全麵裝修重開,是當時深圳的門麵之一)
    車子一路狂飆,也不知道開到哪裏的時候,廖廣誌忽然指著某個方向說道,“那邊過去就是蛇口了,現在各種規劃都已經初步完成,再過幾天,就要正式開工。”
    陳凡看著窗外有些暗淡的景色,除了遠處起伏的山坡、種滿了綠色蔬菜的菜地,別的什麽都看不見。
    隨即問道,“開工日期定了嗎?”
    廖廣誌點點頭說道,“定了,就在7月8日。”
    他轉頭看了看陳凡,笑道,“你們要是多留幾天,不妨去參加一下開工典禮。若是知道陳作家和周女士能過去,領導們一定會非常高興。”
    周女士自然不用多說,這可是蛇口工業區領導們費盡心思也要拉攏的大商人,和前兩個月過來的周正東先生是父女關係,隻不過聽說他們的生意是分開的,也真是奇了怪了。
    至於陳作家,別看他是個文人,跟工業區關係不大。
    可恰恰相反,這一次接待任務,領導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陳作家作為主賓進行服務。
    一方麵他是周女士的表弟,對周女士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另一方麵,作為當前國內最有名氣的青年作家,如果他能公開表達對蛇口工業區的支持,那必定能爭取到民間一大批老百姓的理解和支持,有助於推進建設工作。
    陳凡可不知道廖廣誌心裏的小心思,他隻是沉吟兩秒,便說道,“行啊,那到時候我們就叨擾了。”
    廖廣誌頓時大喜,“求之不得啊。”
    同時心裏湧起一陣明悟,連周女士的意見都不用征求,看來這一次實地考察工作,陳作家才是做決定的人。
    嗯,這個消息今天晚上必須匯報給領導,不能耽誤了正事!